在那寥廓的星空下, 掘一座坟让我永眠。 我活得愉快,死得欢乐, 躺下去时我心甘情愿。 请把下面的诗句给我刻上: 他躺在自己心驰神往之地, 如同水手离开大海归故乡, 又象猎人下山回到家门口。 (吴钧陶译) 这是一首风格独特的安魂曲。 将人生的结束比做安眠,读者或许会觉得这种写法已司空见惯。然而,诗人从这里落笔,抒写出与众不同的情调和心态。他视死亡为安眠,并不是象有些人那样,因为活得累、活得苦,厌倦人生,企望一死而得到解脱。相反,他生活得非常愉快。不过,诗人也不象另外一些人那样,因为活得愉快就贪生怕死。在生命即将结束之际,他没有遗憾,没有痛苦,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他不是无可奈何,而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走向自己的最后归宿。对他来说,似乎死既不意味着升天堂,也不意味着下地狱,而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人生继续。 不言而喻,诗中洋溢的那种乐观精神真切感人。但是,如果没有最后两行,这首诗就会失去它的特色,大概也不会为后人所传诵。前面六行虽然已经说出了这首诗的主要意思,表达了诗人的态度与情绪,可是,“愉快”、“欢乐”、“心甘情愿”、“心驰神往”等词语却显得过于抽象,缺乏诗意。然而,最后两句神来之笔,点石成金,把整首诗写“活”了,写出了诗和诗人的“个性”。你看,漂游四海的水手登岸返回久别的故乡,深山老林里狩猎归来的猎人迈进了家门,这不是一下子把那种“心甘情愿”、“心驰神往”的情绪表现得十分生动、具体了吗?诗人留给读者的,不是对自己情感的空洞描述,而是栩栩如生、情景交融的图画,优美动人,别具一格,有着言虽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 斯蒂文森在这首诗里流露的是自己的心声,语言简洁、平直,毫无矫揉造作之态。诗虽短小,却意象丰富、新颖。诗的开头,以寥寥的星空做坟的背景,给人以无限广阔的空间感。最后两行中,大海、山林是大自然的代表,而水手、猎人则是终日与大自然为伴的人。不难看出,这反映出诗人对自然的热爱。他也许认为,在大自然怀抱中的人,生是幸福的,死也是快乐的。 斯蒂文森是19世纪末新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晚年移居南太平洋上的萨摩亚岛,死后安葬在当地的山上,碑上就刻着这首《安魂曲》作为墓志铭。 (许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