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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沙漠中的那年那月 原创 居绍芳

一九六六年十月十六日,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那天,深秋的上海滩早霜初袭、黄叶满地。这是个秋风萧瑟的早晨,高音喇叭里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铿锵的音乐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激动心扉的口号声。要知道,这可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广大知肯喊出的最具代表性、也是喊得最响亮的口号呵。 伴随着激越着那个时代的旋律和震天的口号,我与一群十六豆蔻一枝花的少男少女们被塞进一列墨绿色的铁皮车,车外满脸泪水的親人拉着车内一片茫然的孩子们的嫩手紧紧不放。猛听一声凄厉的汽笛声,列车缓缓驶出上海北站,刚才还沉浸在激动中的我们似乎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事一一将要离开生养自已的父母,将要离开自小生活的故乡,奔向一个未知的远方……呜、呜、不知是谁的一声低泣,骤然引出了一片嚎哭,整个列车顿时淹没在哀哀哭声之中。 然而我们毕竟还小,痛别家乡和親人的离情别意瞬间又被那对想象中美好的塞北江南的期望所取代。脑海中浮现出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是蓝蓝的白云天上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即将看到的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美丽的维族姑娘唱着情歌,挥着鞭儿悠悠的赶着小羊羔。蓝天下风吹草动,云移羊哞……好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图啊!然而车廂外不断闪过並变换着颜色的景像又把我们拉回了现实:绿色渐渐被黄色所替代,平原渐渐被山峦所更迭。我们经过了五天四夜列车的颠波才到了新疆首府乌市。旋即又乘上罩着绿蓬布的軍车,又颤颤巍巍了几天几夜,终于来到了我们将要为之付出青春和汗水的第二故乡一一位于戈壁沙漠之中的阿克苏地区拜城县查尔其农场。 可是,下得汽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茫茫苍穹;不是青青草地,而是无垠黄沙。几百号人一下子被扔在了这个苍凉的荒漠之中。我们住的房子是用土坯垒起来的,我们的睡的床是用柳条编织的,而吃的第一顿饭便是那干硬的馕。可想而知,此时此地大家的心情坏到了极点。面对茫茫夜空,几百号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嚎嚎哭声,哭着爹、喊着娘,那哭声传过大漠、传过荒原,向着东方,像是要把这无助的呼喊传到我的故乡一一上海。一天又一天,晨晓又黄昏…… 可是也有涕泪强咽忍住不哭的,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把这巨大的反差和失落深深埋在心里。因为我想,哭泣是没有用的。既来之则安之,该干嘛就干嘛。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跟着指导员他们连队干部一起早披星星晚戴月,扬起镰刀割牧草,拌着黄土叠土坯,用高强度的农活来填充自已落寞的心灵。也许这也算是磨炼吧!但这种磨炼只是为了不去想那离情别苦。就这样,还不到一个月之后的有一天,指导员找我谈话,说是要派我到县城学医,每个连队仅选派一人。我咋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好事怎会落到我的身上?要知道我出身不好,到这里来是接受再教育的啊,连队那么多知青,这种好事怎会轮到我这个资本家的女儿呢?我怯怯的问着指导员:你是不是搞错了?当确信指导员没搞错,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第二天带了我的全部行李一一一只箱子,坐上马车到了场部。然后再搭汽车来到了拜城县人民医院,开始了我为期二年的学医生活。

没有想到的是,学医半月未到,县委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由于我能歌善舞,医院把我派到了宣传队。在那里,我认识了比我早一年去新疆的常州知青也就是我未来的老公。他是搞器乐的,扬琴弹得相当好。每当晚上排完节目以后,为了安全起见(因为在少数民族地区,安全隐患还是有的),他总是先把我送到医院集体宿舍,然后才回他自已的单位一一拖拉机站。这样一来二去,我们也就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十九岁那年我和他喜结良缘,次年就有了我们爱的结晶,第一个女儿呱呱落地。1978年我老公顶替母亲先回常州,两年后我也因夫妻分居两地而调到了常州劳动人事部门工作,直至退休。

所以,在知青中间或许我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我没吃过多少苦,也没违心的嫁一个自已不爱的人。而看到我们连队的其他姐妹们,她们就没我这样幸运了,其间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在此就不一一累赘了。回首重看“知青"这两个字、一个词,浸润着多少苦楚?凝结着多少辛酸?姑且不论把豆蔻年华都埋葬在那戈壁沙漠,更有好多知青因返城无望,前途迷惘而心生绝望,把自已稀里糊涂的给嫁了。更有甚者在文革中被冤假错案折磨而死,或因因精神崩溃而走向了不归路。每当我看到《我的前夫》油画中的那个女知青,呆滞的眼神中透出无助和绝望时,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我的那些小姐妹们,试想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是多么的痛苦的事啊!是环境禁固了她们向往自由和美好的归宿,是历史铸就了她们一辈子的遗憾。所以,知青一一这个特殊年代产生的特殊群体,特别是文革后的知青,本质上是文革的伴生物。因此,我们回忆知青的那点事,决不是伤怀,也不是论悔,更不是纪念。而是一种揭示,一种警示,至于如何考量这一代人的命运前途乃至承担的历史角色和历史作用,是非功过就留待后人去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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