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什么人千万别吃枸杞

最近几天,许多人的朋友圈都被枸杞+保温杯+中年男人的关键词刷爆了屏。黑豹乐队当年铁汉一般的男人,如今端着保温杯向我走来,几乎成了中年危机的新注脚。似乎在中国,有多少个吃穿不愁的中年人,就有多少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然而枸杞从来不仅仅是一种茄科植物的果实,也不仅仅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保健食品。从根叶到果实,从性味苦寒到性味甘平,从产地到新品种,两千年间,关于枸杞的话题从未中断。

枸杞浑身都是宝,十全大补就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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枸杞有多受欢迎?虽然消费主力是不擅长网购的中年人,但在某电商平台上,枸杞销量过万的店铺仍然有14家,销量过千的更是不计其数。风头之盛,连美国亚马逊上都有枸杞的身影,英文介绍称,这种东方小果子可以降血压降血糖、强壮筋骨、提高免疫力,功效多达16种。

●枸杞的十六种保健功能

采摘枸杞的历史悠久,早在《诗经》里,就出现了杞这种植物。《杕杜》说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将仲子》说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不过根据现有资料来看,先秦时期人们对枸杞的药用价值,还没充分认识。

●枸杞

到了秦汉,《五十二病方》里首先有了枸杞根入药的记载。传统中医的奠基之作《神农本草经》则说,枸杞,味苦,寒。主五内邪气,热中消渴,周痹。久服,坚筋骨、轻身不老……这里用到的也是枸杞根,这味中药现在叫地骨皮。

●地骨皮

魏晋南北朝时期,流行服食丹药仙草。除了水银硫磺一类猛药,枸杞根也很受士人宠爱。葛洪的《抱朴子仙药篇》认为枸杞根有助于得道成仙,誉其为仙人杖、西云王母杖。这时有医书开始指出枸杞子也是个好东西,但最常入药的,仍旧是枸杞根叶。

唐代有大量诗文提及枸杞, 比如刘禹锡就说:僧房药树依寒井,井有清泉药有录。翠货叶生笼石瓷,殷红子熟照铜瓶。枝繁本是仙人枝,根老能成瑞犬形。上品功能甘露味,还知一勺可延龄,把枸杞从叶到果,从枝到根夸了个遍,落脚在延年益寿上,不过还没提到枸杞子的十全大补功能。

●枸杞叶现在一般流行在减肥圈

而孟显的《食疗本草》可能是历史上第一本明确提到枸杞子养生功能的书:叶及子并坚筋能老,除风,补益筋骨,能益人,去虚劳,强筋健骨的效用和新盖中盖高钙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约元朝初期开始,枸杞的药用重点转移到果实上,苗叶只被看做野菜副产品。明朝的划时代巨著《本草纲目》对枸杞的各部位做了详细解释:春采枸杞叶,名天精草;夏采花,名长生草;秋采子,名枸子;冬采根,名地骨皮。

《本草纲目》还指出枸杞不同部位药效不同,李时珍以枸杞子为滋补药、地骨皮为退热药的主张,得到后世的尊崇。

●《本草纲目》 枸杞

枸杞泡水,清热去火还是滋补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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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味中药,怎么就扔进大茶缸里去了呢?枸杞泡水,并不是中年男性的新发明。无论山楂也好,陈皮也好,金银花胖大海罗汉果也好,用某种药材泡水喝个不停,在我国至少流行了一千多年。

●不止中国人喜欢药茶

三国时期的《广雅》认为,西汉以前人们把茶饼碎末和葱、生姜、桔梗之类的东西煮在一起,用来提神醒酒。梁朝的《神农本草经集注》则记载,武昌庐江人喜欢用天门冬苗泡水代茶。

如果说这些还都是自发形成的养生小偏方,唐代《外台秘要》的代茶新饮方一段,则详细记载了药茶的制作过程、服用方法和主治疾病。不过当时人们认为泡水能治病壮阳的,仍然是枸杞叶:作饮代茶,能止渴、清烦热、益阳事。

宋代官修医学名典《太平圣惠方》,首次使用了药茶一词。此后直到清代,药茶配方越来越多,有葱豉茶方、石膏茶方、硫磺茶方之类,甚至出现了类似现在中成药的莲花峰茶丸、紫笋雀舌茶等品种。

●枸杞药茶

虽然老祖宗的智慧令我们敬仰,首先发现枸杞泡茶有奇效的,却不一定是汉族人。

元代太医忽思慧在《饮膳正要》中记述了皇室贵族常喝的枸杞茶:枸杞五斗,水淘洗净……选拣红熟者,先用雀舌茶展溲碾子……次碾枸杞为细末,空腹饮用,去痰热利小便,消食下气,清神少睡。虽然写的是枸杞茶,但是看起来利尿提神,都是茶叶里咖啡因的功能。

●忽思慧

那么枸杞泡水到底有什么用呢?先要看看枸杞性味如何。

2010年版《中国药典》中的枸杞甘,平。归肝、肾经。滋补肝肾,益精明目。用于虚劳精亏,腰膝酸痛,眩晕耳鸣,阳萎遗精,内热消渴,血虚萎黄,目昏不明,可以说是十分滋补。

●《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

然而神奇的是,历史上枸杞的性味发生过多次变化。

先秦《神农本草经》将枸杞根茎叶实通而论之,认为枸杞苦寒;魏晋《名医别录》认为枸杞子微寒;直到晚唐五代的《药性论》,枸杞子的药性才首次变成甘平。

宋代中医驳斥这一观点,坚持认为枸杞子性寒;明代《救荒本草》则说枸杞子存在两种性味;《本草纲目》最终拍板:味甘气平,甘平而润,性滋而补,从此盖棺定论,至今未变。

当然了,我们也不能排除枸杞在这两千多年的岁月中,由于物种演进、产地变迁、风水五行、环境污染等复杂原因,果真性味一变再变的可能性。

而且实事求是地讲,地道枸杞的产地确实变了不止一次。按照古籍记载来看的话,连果子上有刺没刺,古今都不大一样。

枸杞到底是哪的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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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随便搜一下枸杞,出现的都是大红加粗的宁夏!中卫!野生!特级!,非常耀眼。

其实从古到今,枸杞产地一直大江南北星罗密布,仅明代中后期,县志里明确记载出产枸杞的地区,就有河南汝州、山东淄博、浙江舟山、四川绵阳、云南大理、广东惠州等地。

要理解为什么人们现在非中卫枸杞不泡,首先要理解何谓道地药材(专用术语,其实就是地道药材的意思)。中药有按照川广云贵,南北浙怀分类的传统,不同地区产药各异,非特定地点,药效不佳。

这种传统发端自先秦的五方观念,到明代理论完备明晰,到清代药帮贸易繁盛,分为关东帮、关西帮、川汉帮、山东帮等,其中陕西帮就主要由陕西、甘肃、宁夏一带的药商组成,销售当归、枸杞、大黄、玲羊角、羌活、鹿茸等药材。

●道地药材

枸杞一直是西北的好,而在西北内部,枸杞主产区也经历了从甘州到中卫的变迁。

甘州早在唐代就成为枸杞地道产区,明代甘州地方志的《食货》卷中,枸杞与大黄并列土产药材之首,枸杞果实和叶子还作为特产进贡朝廷,地位殊高。

甘州道地枸杞产区的地位,在清末民国为中卫所动摇。一边是甘州野生枸杞产量逐年降低,一边是中卫兴修枸杞种植园,引水灌溉旱涝保收,到了民国晚期,《上海邮工》月刊上已经刊载了收购宁夏枸杞的广告。

而随着社会对枸杞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甘州的野生采摘模式,最终完全被宁夏中卫的人工栽培模式打败。

●宁夏中卫枸杞种植园

不过,近些年市面上又出现了一种更高级的品种:青海野生黑枸杞。这种果子虽然价格昂贵,但据说营养价值非同一般,还含有了不得的原花青素,滋补壮阳、明目生津、改善体质、美容养颜。所以说不定再过上百八十年,枸杞的道地产区,会从中卫转移到青海。

参考资料:

1.茅晓:《药茶历史源流考略》,1992年第1期

2.杨新才:《枸杞栽培历史与栽培技术演进》,《古今农业》,2006年第3期

3.梁飞:《道地药材考——以20种中药为例》,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3年5月

4.龚佳、韩坤:《中国药茶的历史沿革及现代研究进展》,《中国茶艺》,2014年8月

5.钱丹、黄璐琦:《枸杞子性味变迁的本草考辨》,《中华中医药杂志》,2016年第5期

6.汪艳平:《清以来宁夏枸杞作为地道药材的形成史》,《史林》,201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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