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记忆

　　有一年在武夷山正逢采茶季，跟着当地朋友在岩茶村串门，从这家喝到那家。晚饭本来吃得很饱，耐不住茶的化解。临近半夜，一群人喊饿出门，溜达到路边的宵夜摊。老板说，馄饨没了，只有拌面。做生意的人和客人都随意，老板煮好了面，朋友动手加调料。很快端上桌。那猪油拌面的滋味，套用鲁迅那套话来形容。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面。
　　我当然知道，正是空腹让拌面格外美味，不过后来在不同时间地点又吃了好几回。发现武夷山的拌面确实好。拌面在市区四五元一份，在景区也只要七八元。调料简单，猪油、酱油，咸菜末。稍大的店里摆着多种凉拌小菜，免费客人自取。面的质感比江浙的千面任，又比北方手擀面揉恰到好处。因为我们常夸拌面，朋友从武夷山过来，特意带了些面条、猪油和自家炒的加了肉末的咸菜。一做，果然比店里的还好。这份情谊让人感动。但不能美美倚仗朋友。我后来学会网购猪油，也找到了合宜的面条，和武夷山原版虽有些出入，也算是快手又美味的午餐。
　　想起来小时候也吃过和猪油有关的食物。上小学那会儿，班里有不少是同学的父母都是脱离农村的新一代职工，祖父母留在乡下。这就使得小学生们自己上学放学，自己解决晚饭。我放学后去同学在家玩。看着一年级的他和三年级的姐姐，生炉子感到钦佩。我还没忘了，我饿了。姐姐从碗橱里拿出冷饭，倒一点儿暖瓶里的开水，舀一勺猪油，又加几滴酱油，给我一把调羹。饥饿式的猪油拌饭，香味直击舌头，在记忆深处留下浓厚的一笔。
　　等到上初中，班级有个名叫沫的女生和我同路，由此相熟。沫的家在镇北的村里，周末我去找她玩，进村出村，各家各户一阵阵狗叫。我加快步子，又不敢太快。怕漏了气，怕让那只狗突然狂躁地冲出来咬我一口。她父母热情杀鸡款待。我觉得沫家的黄闷鸡真好吃，第二天再去，又一只鸡被宰了。第三天上学前，妈妈叮嘱，你可不能再去沫沫家了，否则她家的下蛋鸡要全军覆没。
　　上了中学，我稍懂事，知道不再去沫沫家里吃饭，免得人为难。我不了解他她家饭菜的内容，只和她一起在镇上摆过菜摊，两人一人，一只小板凳，各捧一本武侠小说，仿佛摊开在上的菜，和自己关系不大。我只觉得好玩，后来回想，十来岁的她其实是窘迫的，需要书本遮挡。沫沫给我带过吃的，一起去学校。晚自习的路上，她从包里拿出用芭蕉叶裹着的什么。打开来，光滑的绿叶托着一小块白色肌理的瘦肉，很嫩。我以为是鸡肉，吃完才知道是蛇肉。她妈妈在田里打死的蛇。
　　离开云南，我跟沫沫维持了几年通信。知道她没考上大学，在大理一家卖旅游品商店打工。忘记了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有信来？多年后跟中学同班聚会。无人知道她的下落。文字虽然很短，记忆中的人物却不少。食物承载了人与人之间很朴素的感情。
　　屏幕前的你又有哪些食物的味道会让你想起一段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