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18世纪起自英国的工业革命可谓近代世界经济的起源与出发点。但是,为何只有英国才开启了称得上是工业革命的划时代性工业化进程?针对这个疑问的观点错综复杂,专家学者当中对此也没有清晰统一的定论。目前为止比较有力的共识是,欧洲是通过压榨亚非与南北美殖民地甚至是欧洲下层阶级的平民百姓来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的。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声音表示,当欧洲以外的劳动人民尚苦于农业产量难以增长时,西欧地区的农业生产水平早已大幅提升,由是也推动了工业革命的出现。但是只要观察一下当时世界的综合环境水平就会发现,欧洲地区的土地质量与其他地区的并无太大不同。 当我们进一步将目光聚焦到工业革命发生的年代(即18世纪)时,不难得出结论:无论是西欧地区抑或是东亚地区的人口密集地带,在经济指标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发展倾向、劳动力数量、技术革新、人口增长以及劳动分配等要素,二者也几乎一样不占。换言之,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当时的西欧地区在生产力水平上显著高于其他地区。 那为什么工业革命会诞生在英国,而与亚洲的其它国家无缘? 美国历史学家彭慕兰的著作《大分流:中国、欧洲与现代世界经济的形成》为这个朴素而又艰巨的疑问提供了全新的视角,该书针对各个地域不同的生态环境进行了详尽探讨,英国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其备受幸运,进而又催生出此后的工业革命,这也是近期大热的地缘政治学话题之一。自古来便是人口高度聚集地区的伦敦,其近郊恰好也拥有着储量丰富的煤炭资源,能源丰富便是幸运恩宠的其中之一,实际上在工业革命兴起的前夜,世界能源之一的木材,其储量早已伴随着世界人口的增加而趋于告急状态。16世纪以来,无论是英国或是中国的长三角工业地带,燃料木材价格已逐渐涨到了原先的七倍有余。面临此窘境,幸运的英国找到了能够替代木材的优质能源煤炭。新能源的发现大幅提高了英国的生产力,而人民的生活同样得到了改善,人口的稳定增长甚至引发了人口过剩问题。因而当时盛行的理论认为,拥有丰富的资源却过度开展生产会导致新问题的出现。 还好,英国幸甚:这不还有海外的殖民地嘛。在此之前,大家都只关心如何将剩余的商品倾销到殖民地去,却无视了殖民地的一个好处:通过移民等手段,它能够有效地分担本国的富余人口。换而言之,工业区近郊丰富的煤炭资源储备以及由殖民地扩大带来的市场规模和富余人口的疏散,让英国创造了即便在人口急速增长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人均消费量逐步上升的奇迹,由此开了工业革命时代。 工业革命常被人视作由蒸汽机的发明驱动生产力提升后的产物。但通过蒸汽热能驱动机械运作这种技术,在古代的地中海地区早已被广泛使用了,然而罗马帝国并没有孕育出工业上的近代化。从这个角度上进行思考,我们不妨认为相比起技术革新,生态环境的不同或许影响更为深远。以英国地区为中心,西欧在各个层面都独享着生态环境带来的优势;而条件不甚优越的亚洲地区即便拥有推动工业革命的决心和力量,也依旧后劲不足,力不从心,加之这种颓势一直持续到了19世纪的帝国主义时代,因此区域之间的差距同样也被逐渐拉大。至此欧洲与亚洲天壤之别。 如果工业革命发生在罗马帝国与汉王朝二者同处的时代,二者间的差距也绝不会如此巨大,哪怕前后相距50年或100年,它们也依旧能一样地成长为称霸世界的帝国,但时间转到18世纪,50年所带来的变化与差距可谓云泥之别。当站在比较史学的观点立场上来看,这种差距到了21世纪的今天,依旧体现在亚洲的各个层面上,当今所谓的全球化潮流,很大程度上指的仍是以英语文化圈(英美)为中心展开的全球化,不过是英国和美国等英语国家逐一发展壮大后所推进的一场运动而已,而它们在这场运动中又拥有着压倒性的绝对优势。 所以生态环境对于工业革命诞生所具有重要的特殊意义。即便只是微小的差距,日后也会演变成横亘在西欧和东亚之间的命运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