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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稻盛哲学的缘起构筑中国公司的底部

时间:2022-09-01 12:21:03 热博 我要投稿

本文作者 | 王育琨

全文 6587 字

稻盛和夫对每一个当下、每一个刹那的事情,都拿出生命的全部力量一丝不苟地去完成,他真心纯粹,不染著、不粘附任何一境,保持了他一刻接一刻的鲜活和自然。

这样一种命状态,是构筑中国公司底部的要件。

在中国公司“人荒”、“钱荒”、“神荒”的背后,是员工心慌、心不在工作上。而员工心慌、心不在工作上,则是公司这个木桶发生底漏的大问题!中国众多一线企业家都在思考中国公司“底漏”的问题。

员工心不在只是表象,深层原因是老板和高管心不在。老板、高管与员工的关系,相当于输液瓶与人体的关系,输液瓶必须高出人体。否则就会倒流,就会死人。在公司中,如果老板和高管不首先觉悟,公司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任正非认为做企业就两件事:打造一个直径如太平洋的管道,吸引天下能下雨的云到这里下雨。这是他的一贯做法:打造一个生生不息的场域,让天下的人才来他的场域发挥潜能。

“中国经济正处于激烈变化前夜,面对严峻的国际国内形势,企业必须摒弃拜金主义,重视心性的修炼,开启人们内在的源头活水。”

在极端物质化与纯粹灵性冥想的两极中,乔布斯找到了让生命充实起来的全部秘密:从无出发,创造妙有!中国企业要熬过眼下的严冬,正须要站在办企业的原点上,架构未来。

我曾经与一位中国一流制造业的企业家交流,两个小时下来不断获得共鸣共振,其中我与他的一段对话,有些味道。

我问:“您认为贵公司这个木桶的短板在哪里?”

他答:“我不是担心哪一块板短容量有限,我是担心桶是不是有底?”

我问:“这个底是什么?”

他答:“底就是员工生命价值不在工作上,生命和工作是两张皮。”

以员工生命价值与公司运作合在一起考虑,代表了当下中国企业家认识问题的深度。我曾经把这个体认与众多企业家和学者交流,深获共鸣共振。海底捞火锅的创始人张勇对这个体认就颇为心仪。

任正非尝试解决表里如一问题

任正非是中国最具思想力的企业家。罗红思考的问题,他一直在不断醒觉。如果说有一个企业家一直是员工的精神资源,首屈一指的就是任正非。

任正非一直在摸索和思考的问题是,如何造就无数个“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孙悟空。他在2008年年底和2009年年初提出“让听到炮声的人呼唤炮火”,拉开了华为授权到一线决策团队的序幕。在2010年开年的元旦献词中,任正非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过去一年强化授权一线决策团队取得重大进展;这个地球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华为的前进,除了我们的内部腐败。在任正非看来,官僚气、牛哄哄、推诿,是可以把华为从地球上抹掉的内部腐败。

从任正非提问题的角度看,华为在推行授权给一线团队的管理改进中遇到了一些阻力。于是,经过深入思考,任正非又推出《管理的灰度》,来进一步阐释华为管理改进的方略。

任正非是这样概括华为这场管理改进的:“我们提出了以正现金流、正利润流、正的人力资源效率增长以及通过分权制衡的方式,将权力通过授权、行权、监管的方式,授给直接作战部队,也是一种变革。这次变革,也许与20年来的决策方向是有矛盾的,也将涉及许多人的机会与前途,我想我们相互之间都要有理解与宽容。”

每一个人都具有整体性,每一个人都是俱足的,每一个人都富有创造性,而且,每一个行为都有一个正向的意图。而在管理变革期间,人们往往会忘掉这些基本点,局限于对自己利益的考量,不去考虑他人行为的合理性。故此,任正非强调,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是有问题的,不能期望每个时点都有划一的清晰,更不能期望真理是一条直线,要接受它可能是曲线,甚至是一个圆圈。每个人在这样复杂的情势中,要保持足够的宽容、妥协或灰度。宽容别人,其实就是宽容我们自己。多一点对别人的宽容,我们的生命中就多了一点空间。

任正非特别珍惜与看重那种在一个个关键现场的自由。为了达到那种化境,他知道:“管理上的灰色,是我们的生命之树。我们要深刻理解开放、妥协、灰度。”

一个国家管理变革,将是这个国家最基础的变革,因为管理方式是每个人的呼吸和饮食,这是在开拓管理学的新维度。自牛顿时代以来,一种线性的、细分还原论的思维方式一直统治着管理学。在现场这个混沌边缘,一种圆融的意识正在形成,一种新的视野正在展开,一种新的能量正在聚集,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局面正在呈现。一切有形者,经这里塑造;一切无形者,在这里形成。任正非是中国企业家中率先提出混沌边缘概念的人。

在《管理的灰度》中,任正非盛赞那个混沌的边缘。其中,他提出管理改进中的“七反对”原则:“坚决反对完美主义,坚决反对烦琐哲学,坚决反对盲目的创新,坚决反对没有全局效益提升的局部优化,坚决反对没有全局观的干部主导变革,坚决反对没有业务实践经验的人参加变革,坚决反对没有充分论证的流程投入使用。”因为他深知,“完美主义”是扼杀管理创新的,“烦琐哲学”是要让改进搁浅的,“盲目创新”是自杀,“局部利益”是魔鬼,主政者“胸无全局”是自残,“空谈理论”是大忌,“没有充分论证的流程”是短命的。

在任正非的“七反对”里,重点是变革的“灰度”和“规矩”。任正非特别珍惜与看重那种在一个个关键现场的自由。他致力于达到那种化境:“管理上的灰色,是我们的生命之树。我们要深刻理解开放、妥协、灰度。”

对开放、妥协、灰度的更深刻理解,让任正非在2010年年底提出了一系列“云时代”生存法则的新构想。

任正非把中国企业家在这个起始点上的忐忑描绘得很传神:“华为20年来,从青纱帐里走出来,一个孤独的‘农民’,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上,像当年堂吉诃德一样的封闭,手拿长矛,单打独斗,跌跌撞撞,走到今天。当我们打开眼界一看,我们已经不得不改变自己长期的封闭自我的方式。”

从青纱帐里走出来的一个“农民”,张开眼一看,世界已经是个没有院墙的“云时代”了。以前靠咬住西方公司跟进,现在我们也要参与领路了。惶恐、敬畏和自信油然而生。黑寡妇蜘蛛的特立独行已经落伍了,点燃自己的心脏给众人照亮才是“云时代”的生存法则。

任正非很警醒,他现在“既没有荣誉感和成就感,也没有其他什么感”。他很担心他个人的麻木会变成10万华为人的麻木。不能再像农民那样头拱地做企业了,他催促华为高管都去开微博,扩大与“云时代”的接触与共振。未来10年做企业要有新的方式,可以“简单化到两个东西,一个是管道,一个是云朵”。在任正非的视野中,未来“管道”的直径至少是太平洋,绝对不是黄河长江。

以太平洋为直径修建“管道”,已经超出了物理上的管道。这跟我一直强调的“场域”比较契合。管道或场域是横轴,云朵或孙悟空是纵轴,建构一个生生不息的场域,吸引天下的人才“自由云”,到直径如太平洋的场域中尽情地下雨。当云朵在这个场域集结形成势头,还可以到欧洲、非洲、美洲、大洋洲去云集和下雨。

任正非提出了一个更为深远的问题。他已经超越了是该首先唤醒员工还是企业高管自己要被唤醒这样的命题,他发誓要建构一个生生不息的场域以滋养人才。华为在中国独创了“共有股份制”。他自己只拥有不到2%的股份,绝大部分股份为员工所共同持有,核算到人。你若离开华为,就按你离开时的价值给你结算,不差你一分钱;但是你若要坚持持有华为股份,对不起,不行,因为华为股份是由在华为工作的人所共同持有的。重要的不是资本,而是你把青春和生命给了华为,华为就要给足你回报。废除股份终身制,只跟你是不是在华为工作关联,这是任正非的独特创造。尽管不符合一般上市公司的标准,但它却实现了华为人的“共和制”。这是与任正非通过做事来养人的初发心分不开的。在华为,不是通过耗人来做事,而是通过做事来养人。人才不是买回来的,人才是靠根系和土壤滋养起来的。诚可谓: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

国将霸者士皆归,邦将亡者贤先避。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

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

以稻盛哲学的缘起来构筑中国公司的底部

有人问稻盛:您是如何养生的?80岁了还这样红光满面、行动敏捷?

稻盛回答:我从来不关心养生,工作就是我的养生。

工作就是养生,这不是理论逻辑,纯然是生命深处的震颤,是自性的流露。这也是稻盛的一种生命态度。一如茶道,稻盛对每一个当下、每一刹那的事情,都拿出生命的全部力量一丝不苟地去完成。他直心纯粹,不染着、不黏附任何一境,保持了他一刻接一刻的鲜活和自然。这样一种生命状态,是构筑中国公司底部的要件。

这样一种生命状态,也是稻盛哲学引发中国企业人共鸣共振最重要的部分。我们内心有这样的本性,才会对稻盛的说法共鸣共振,才会在稻盛的话语里找到真实的自己。如果你身体内没有,你绝对不会去共鸣和共振,你那千万道过滤网,会把他的东西排斥掉。人人本自具足。稻盛所说的东西,所说的心性,都可以在我们真实的自性中,引发共鸣共振。

稻盛哲学不是为了树立一个标杆,是为了来开启人的智慧,开启人内在的源头活水。用生命来体悟稻盛哲学,用稻盛哲学的缘起之法,来形成中国企业自己的哲学,会真正改变中国企业人的生命状态,改变中国人的生命状态,善莫大焉。

用这样的生命状态来重塑中国企业的底部,这是每一个中小企业的迫切需求,这是每一个人的需求。学习稻盛哲学,不是买了稻盛的书让员工去学就成,企业家和高管自己首先要身体力行。如果“敬天爱人”没有在你的行为中得到体现,学习稻盛就是本末倒置。员工不是看你怎么说,员工是看你怎么做。你学“敬天爱人”了,平时却端着个架子盛气凌人,那么员工就会心知肚明──“敬天爱人”只是你的一个说法。

罗素接受采访时,记者问他:这个视频有可能被1000年后的人类看到,你想对那时的人类说点什么?罗素回答:“我最想说的是智慧和爱。1000年后人类将有这样一种智慧大行其道:一切从事实出发,一如纯粹,如其所是地反映真相。第二件同等重要的事是发自内心的慈慧和爱。爱将是人类最为基本的一种联结方式。有了这样的联结,世界将充满活力和幸福。”罗素说的就是敬天爱人。

稻盛和夫不想等到1000年后再实行敬天爱人,他想现在就做,不能用自由主义来抵消企业思维方式统一这件根本大事。思维方式的统一,是企业经营管理的头等大事。我们曾经提到过,“敬天爱人”这种一体的思维方式,稻盛和夫基本是通过三个相互递进的方法来使它落地的:

一是50年雷打不动的早课;

二是50年每月两次的京瓷特产联谊会;

三是需要靠企业家、管理者的一层层不能断环的人格魅力去传承。

稻盛和夫所说的人格魅力原点是什么?我的体会,就是他的“作为人何为正确”。当一个人面临一个新的事件时,你要把董事长的帽子、高管的帽子、专家的帽子、权威的帽子、经验丰富的帽子、说一不二的帽子、救世主的帽子、一贯正确的帽子等都甩到太平洋里去。你就是一个简单的人,就是一个赤子,心怀着纯粹的愿望,一如纯粹,这时在你的面前就会万象齐现、万法泉涌。如果你能够拥有赤子的纯粹,那么你就是一个魅力四射的领导者。

从无出发 创造妙有

在极端物质化与纯粹灵性冥想的两极中,乔布斯找到了让生命充实起来的全部秘密:从无出发,创造妙有!小物件,大世界!凝神专一小妙有,鬼斧神工大乾坤。

王阳明说:“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乔布斯的灵明来得比常人早。被遗弃和被领养的独特背景,让他从小对任何事都喜欢问个为什么,都可能跳出来观照一番。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追问:我是谁?有什么价值?来这个世界干什么?

人最大的无知,是对人生的无知和对死亡的无知。归根结底,是对自心的无知。乔布斯少年时就开始触及这个很基本的哲学命题,甚是少见。

在这样不懈的追问中,乔布斯很早就得以逃脱了人生的一个最大无知。人这一辈子时间很短促,没有时间做太多的事,只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得精妙绝伦。17岁那年,乔布斯进入了禅和嬉皮士的世界。嬉皮士的玩世不恭和反传统,摒弃了对权威的恐惧和膜拜,而修行、顿悟和禅定,是一种从无出发的精神。这个追问有了阶段性结果:日本禅师乙川弘文(Kobun Chino Otogawa)把乔布斯引入了禅的世界。记不得哪本书了,里面的一段话对他产生了致命的诱惑:“如果你把每一天都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过。”乔布斯被震慑了并记住了这句话。从那时起,他每天早晨都对着镜子扪心自问: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手头这20件事我还会去做吗?这件事真值得我去为它投放激情吗?

这一问,每每都会让乔布斯对一些事情“知非即舍”。佛祖释迦牟尼曾经历时12年遍访印度96家修道门派求教。每每感觉不是他要求索的究竟或不舒服的时候,就知非即舍,另拜名师,重新求证。最后,释迦牟尼还是在菩提树下顿悟了人生和大千世界的道理。

“知非即舍”会让许多人不舒服,更会让自己不舒服。那就是说先前所做的种种努力,都毫无价值。生活不富裕的父母,在乔布斯的执拗下,花不少钱把他送进了里德大学念书。他每天一问,深深怀疑继续读书的意义。他念了一年半就辍学了,浪费生命和资源的事,乔布斯不干。1974年,乔布斯踏上在印度的7个月求访神性之旅,他要在那里找到神性导师。

这是个比拼资源的时代。我们习惯于去占有资源,物质资源有限,人们就拼命去占有知识资源。人人都有深深的恐惧,就怕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不具备开发某项资源的能力或知识,于是从小到大都想把自己填满。一些头拱地走过来的企业家,就怕别人说自己没知识,非要去名牌大学赚个EMBA回来。收费越高,报名越积极。可是,各种各样的理论,不仅没有帮到企业,反而使他们无所适从。诚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乔布斯身上有一种很罕见的特质,一种创新的、勇敢的、完全不活在经验中的特质。这是很多人很难达到的极致。他不会为那些已知的东西所迷惑。他要勇敢地走进印度,去探索人类更深层次的秘密。

一路上,两个极端的现实让他很失望。一边是印度触目惊心的贫穷,另一边是一些高僧大德享受着民众的供养,而对现实不管不问。贫穷的现实与神圣光辉之间的反差,让他倒足了胃口。当时流行的各种“主义”或哲学,帮不到在贫困中挣扎的印度人。而唯有爱迪生发明的电灯电话,给当地土著带来了文明之光。在贫困的地区看到爱迪生的电灯,那里面饱含着爱迪生对苍生的大爱。这段旅程,让他得到醍醐灌顶的顿悟。

爱迪生真实地改变了世界,而哲学大师们却没有!哲学、主义无用,除非它们能呈现在奇妙的发明或“妙有”之中!当时,辍了学的乔布斯正处在思考生命为什么的关头。他立志要改变世界,可是通过什么道路却一直在选择中。皈依佛门,曾让他有过顿悟成佛、改变人们思维和价值的梦想。但是印度之行却让他看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如果只管自己修行,不能改变人们的生活状态,不能推动社会发展,那只不过是逃避现实的工具而已!吃饱才是真功夫,发展才是硬道理!印度之行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初发心:

小物件,大世界!创造妙有小物件,创造价值,改变世界!真可谓“凝神专一小妙有,鬼斧神工大乾坤”。后续苹果如iPod、iPad、iPhone等一系列的妙有,以及iTunes、AppStore等系统,正是禅宗“空中妙有”的最好体现。

住在印度乡村,让乔布斯有更多时间去熟悉印度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性。他发现,西方的思维大多都是从有到有、从理论到理论、从经验到经验、从教义到教义、从教条到教条、从逻辑到逻辑。他们拼命地想让自己知道得更多,结果行动起来常常成为智障,于是又陷入极度的焦躁之中。而印度乡下人虽没有什么知识,却不妨碍他们对人对事有深刻的洞见。他们不靠逻辑思维,不重视既定的东西,他们靠直觉,往往可以从无到有,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乔布斯回忆说:“我看到了西方世界的疯狂以及理性思维的局限。如果你坐下来静静观察,你会发现自己的心灵有多焦躁。印度乡间的人与我们不同,我们运用思维,而他们运用直觉。直觉对我的工作有极大的影响。”

乔布斯通过修禅接收到那些我们收到或未收到的信息,但他从来不拿那些信息当做天然的真理。他的心中有个很大的方向:事情是什么样子的,跟事情现在是什么样子没有什么关系。事情是什么样子的,是我现在对事情有什么样的体验,并且要用全部的力量把这些想法创造出来。这是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从无到有,是他在19岁时就体悟到的一个出发点。

禅宗对他的影响非常深。禅定让他有了一个不凡的洞见:“佛教中有一句话,叫初学者心态。拥有初学者心态,是件了不起的事。”放下成功,永远当一个新手。一个初学者或一个新手的心中,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不同于封闭的心,它是颗准备好要去接受的心,对一切保持敞开的态度。

永远当一个新手,这是一种伟大的创造力。从无出发,创造“妙有”,是乔布斯19岁那年印度之行的最大发现。由此,他找到了制造业的原点,找到了可以传承的商业帝国的原点。

中国企业要熬过眼下的严冬,正需要站在办企业的原点上,架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