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建昌
图：来源网络
随县关工委讲师团到绍兴研学，站在 三味书屋外的小河边，看着河里三三两两的乌篷船，听着船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小时候那跟随父亲回到绍兴时坐着乌篷船回老台门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眼前。
我的祖籍在古城绍兴仓安门外的孢江（现在仍然是这么叫的），父亲在十七岁岁时只身来到下三府谋生，解放后就在我们现在的地方安家娶妻生子。从我懂事起，记得一到过年时父母一同或父亲一人总是要回绍兴老家，看望祖母、及兄弟姐妹，有时也会带上我们弟兄几个或其中一个一起去的。如果带我们兄弟去时，那一定是老家有大事了。我排行老三，所以是最迟回绍兴老家的。
清楚地记得，我读初中二年级时的春节，父亲表姐（我们叫大伯母的）的儿子（我们后来叫他海仁哥）在春节要结婚了。大伯（应叫表姨夫的）来信叫我父母回老家喝喜酒。因此才有了我的第一次绍兴老家之行。
到绍兴需坐火车去的，那个年代有火车坐已经算不错了，哪像现在动车啊，高铁啊，个把小时就到了。那时的沪杭线、杭甬线都是单轨的，客车班次不多。一到春节，绿皮客车就特别紧张，所以当时为缓解乘车难的问题，每到春节，短途客车会有棚车充当。我们那年回绍兴坐的就是棚车。
棚车其实就是箱式的货车临时改用的，春节时临时行驶，但美其名曰临时客车。冯小刚电影《1942》中那种火车车厢就是,黑漆漆,车厢内没有座位,人们席地而坐。整个车厢没有活动窗门,只有很小出气窗口,车厢一角放置一只木桶,供人们大小方便之用,。当然棚车也有其优点，,就是火车票价便宜,通常是绿皮车厢的三分之一。
记得当时到绍兴的棚车是上海始发的，过我们这里是在下午一二点钟，按时间计算到绍兴的时间是在后半夜了。因为棚车是临客，所以碰到其他的车都得让道，临时，临时，随时停止，所以这棚车吼叫一声，轰隆、轰隆开一会儿，就停下，开开停停，停停开开。记得当时车到临平站，这棚车趴在铁轨上不动了，什么原因不知道。开始人们是耐心地等待，最后个个都骂起娘来。越盼着车马上开，越盼越不肯开，正在这时有人从窗门洞里丢进东西，哎哟，谁啊！我的头好痛。原来有胆子大的人，为了逃票，就直接从窗钻进来了，结果是一场混战。棚车车厢里没有列车员，最后有几个人劝架：算了，算了，出门出户，过年过节，大家都不容易。翻窗进来的到底理亏，也就默不作声了。棚车像蜗牛爬行，总算哐当哐当地又开始开动起来。车要到后半夜才能到绍兴。肚子要饿怎么办？有办法的，自带了干粮----粽子、年糕。天由亮到黑，再由乌黑到漆黑。车厢里总算有盏暗红色的电灯泡亮着。这样，棚车在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中过了杭州、过了钱塘江大桥（茅以升设计的那座）、过了萧山，后半夜总算停在了绍兴。
到绍兴城站已是后半夜了，仓安门外的孢江算是在乡下了。后半夜，走夜路是不行的，好在绍兴的二叔早已帮我们讨好了脚喔（音，意为划）船（就是绍兴三乌之一的乌篷船）。讨好就是雇好的意思，钱当然要付的，不过很便宜的，因为摇乌篷船的通常是老家附近的，又大多认识的。记得我们一出火车站，摇乌篷船的就迎了上来，很客气地叫了我父亲一声，原来划船的是父亲堂嫂的一个亲戚，认识父亲的。这样我们就跟着他上了乌篷船。坐定后，乌篷船在河埠头掉了个头就朝着昌安门外划去。脚喔船的速度还是有点快的。
绍兴乌篷船多是小乌篷船，乌篷船也有大有小之分，以船的长度为准。船篷也有不同扇数，其中固定的叫定篷，活动的篷可以开启，便于乘客上下。船篷扎好以后，再用桐油、猪血、黑粉煎熬成黑油涂于篷的外部，使整个篷体乌黑发亮，这样既能延长使用寿命，又可防止雨水渗漏，这大概就是乌篷名字的由来。大的船的叫航船，用橹摇的。鲁迅《社戏》里去看戏坐的船就是航船。
乌篷船船身狭小，船底铺舱底板，即使有渗漏，船舱也不会沾湿。船底板上铺有草席，或坐或卧，可以随便，但不能直立，因船篷低，如直立，便有失去平衡而翻船之险。喔船人是坐在船稍的，双手握桨，通常是在身子的右面划水，在桨片的划动中来把握船的方向。但真正让船前行的是右脚上打的那桨。右脚打桨的动作看似简单，其实很难把握，因为动作既有上下也有前后，而且要与手握的划桨配合自如。因为乌篷船主要靠脚来打桨，所以也叫脚喔船，是有道理的。当然，这些是后来才知道的。
船小篷底，为了安全，我只能听大人的话，躺在船舱。因为是夜里，再加船篷罩着，外面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只听见划桨和打桨的唰唰声，乌篷船两边哗哗哗、哗哗哗的流水声，外加父亲跟摇船人的闲谈声。坐了大半天的棚车，早已人困马乏，所以听着听着，眼皮开始打架了，声音也渐渐地模糊了，后来没有了，原来睡着了。等到父亲叫醒我时，船已到了袍江里谷社大台门老家门口的船埠头了。睡眼蒙蒙，揉揉双眼，抬头远望，天已有些微微亮了。
上了岸，老祖母、二叔及其他亲戚则早已在大门口等候了。进了大门，到了堂屋 ，父亲将其他亲戚介绍给我。我也一一叫过。祖母、二叔因为几乎每年都来下三府，所以不用介绍。
至于接下来喝喜酒的事，那是第二天以后的事了。暂且不表。
坐棚车到绍兴，半夜里坐乌篷船到老袍江，这是绍兴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回趟绍兴老家不容易啊。当然，现在好了，一张高铁车票，不到个把小时就到了。倘若自己开车嘛，一脚油门，走国60高速，过钱塘江嘉绍大桥，不个把多小时也就到了。
乌篷船，绍兴三乌文化的最典型的代表，将永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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