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

　　起风了。
　　老钟紧了紧领口，没像往常一样去关心妻子。
　　这是年终的最后一天。已过了晌午，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本来还算热闹的巷子，被两人走得冷冷清清。
　　早晨去看望母亲，老钟的心里有些酸楚。八十多岁的母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精神上的迟缓让老钟感觉母亲正在一点点的老去。
　　母亲一如既往地准备着桌上的饭菜，佝偻的腰已不如从前。老钟几次想帮忙，都被母亲抵挡住了。
　　妻子磕着瓜子，在电视机前淡无滋味地看着。老钟知道他跟母亲的一切都在妻子的视线里。他等妻子主动迎上来，妻子却未理会。
　　老钟坐到妻子身边示意了一下，妻子仍无反应。
　　老钟的心开始收紧，好像撩起了暗火。
　　俩人闷坐着，心里各有各的滋味。
　　接近晌午，大姐二姐回来了，打过招呼，看见母亲一个人在忙，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屋里静得能听见烟火地摩擦声。
　　晌午，一家人围在桌前，没了话音。母亲时不时来点殷勤，给妻子夹口菜。两个姐姐的脸色异常难看。
　　街上的风吹的老钟有些心烦，他大口地吸了吸气，感觉有丝丝凉意渗了进来。
　　儿子今天加班，晚上领媳妇回来吃团圆饭。
　　想到儿子，老钟的心角亮了一下。
　　下午，归家的车穿进蜗牛样的长龙里，一步一摇，催眠了一路。也不知睡了几觉，老钟总算迷迷瞪瞪地下了公交车。
　　天色有些暗淡。
　　进门，已到晚饭的时间。屋里很冷清，儿子和媳妇早已回来，窝在沙发里各自玩着手机。
　　妻子先入门，儿子喊了声妈，媳妇没有迎合。
　　好像被迎头泼了盆凉水，妻子的脸有些发冷。
　　老钟紧跟后面。他扫了扫几张脸庞，忍不住在心里勾勒着。
　　妻子的眼睛有些张弛，不小心跟老钟碰撞一起，立马触电般地收回。随即，扎上围裙进厨房去了。
　　老钟坐进老藤椅，感觉今天的时光给他编了部电影，自己一个人在慢慢消遣。心里像挂了块塞，一会儿堵，一会儿畅。
　　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交响曲，偶尔会飘来刺耳的撞击声。
　　晚饭太晚，饭香给妻子的脸抹上些许柔和，她好像忘记了刚进门时的不快。
　　一桌子的五颜六色，烹炒煎炸煮拌样样具全，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只有老钟能品味到的菜，他感觉到了烹炒的过程和变化着的味道。
　　儿子领着媳妇在桌面横扫。妻子有种为人母的满足感。她不时地给儿子和媳妇夹菜。老钟的心情好了许多。慢慢享受这种幸福感。
　　妻子的话开始多起来，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讲。拉长式的，简短式的，教诲式的，感悟式的，各种表情像调味剂参杂在里面，调试出各种酸甜苦辣的味道来。
　　儿子和媳妇吃得越来越慢，最后放下筷子安慰母亲，又一起给父母敬了酒，盛了饭，斟上满满的菜。
　　这顿饭从2018吃到了2019。
　　新年的第一天，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老钟拉着妻子，媳妇挎着儿子，一家四口走在老钟母亲家的巷子里。
　　巷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一直延伸到老钟的母亲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