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看见我最近死去的爱妻, 被送回人间,象赫克里斯当初 从死亡手里抢救的 亚尔塞斯蒂, 苍白无力,又还给她的丈夫。 她好象古时洗身礼拯救的妇女, 已洗涤干净原来产褥的血污; 她穿着她心地那样纯净的白衣, 正如我相信我会无拘无束 有一天在天堂里面遇见她那样。 她虽然蒙着面沙,我好象看见 她全身透出亲热,淑善, 和温纯, 比任何人脸上显露的都叫人喜欢。 但她正俯身要和我拥抱时, 我醒了, 人空了,白天带来了黑夜漫漫。 (殷宝书译) 这是一首非常优美的悼亡诗,也是弥尔顿所作的唯一的一首爱情诗。第一个妻子病故后,弥尔顿在一六五六年又娶凯瑟琳伍德科克为妻,两人婚后恩爱极深,不幸的是两年后伍德科克死于产褥。于是弥尔顿写下此诗,通过叙梦来表达失去爱妻的深切痛苦以及对她的无限缅怀。 此诗的一开始,诗人就仿佛看见妻子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失而复得,百感交集的心情跃然纸上,对以下的叙述起着抛砖引玉的作用。接着,诗人借用了一个典故,把妻子比作古希腊美女亚尔塞斯蒂。亚尔塞斯蒂愿意替丈夫去死,她高尚的品德和对丈夫无私的爱感动了赫克里斯,在与死神决斗后,赫克里斯把刚刚死去的亚尔塞斯蒂夺了回来,还给了她的丈夫。诗人用亚尔塞斯蒂作比,既突出了妻子的美德,又说明了正是由于这种美德,神才又将她送还人间。那么这位死而复生的妻子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丈夫面前呢?诗人对妻子的外貌及品质进行了细腻的描绘。妇女生产在摩西教中被视为不洁,而妻子却早已洗净那些血污,穿着天使般雪白的衣裳,心灵与外貌都纯洁如初,象天堂里的圣女。尽管她蒙着面纱,诗人看不真切她的相貌,却实实在在地看见了她心灵透出的美:既温柔贤淑又善良可亲。这种美是其他任何人不可比拟的,给他带来的愉悦之情也是无法替代的。至此,一个内心及外表都十分完美的女性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如清风如袅烟,当她缓缓地向人间走来,就要俯身拥抱自己的丈夫的瞬间,诗人的梦结束了。这一切都不过是过往烟云,带给诗人无限的怅惘和绝望。 全诗哀婉低回,清丽动人,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这首先是因为这首诗感情真挚。尽管弥尔顿在娶伍德科克时已双目失明,从未见过她的相貌,可是他依然对她一往情深,倾注了最真挚的感情。这种感情并未由于她的亡故而减弱,相反却变得更加缠绵悱恻。而这种情真意切也正是本诗最动人之处。 诗人还采用了一些技巧有效地增加了全诗的表现力。首先是诗中使用了大量的明喻,如反复写道,“我仿佛看见我最近死去的”,“我好象看见她全身透出”;点出诗人是在梦的境地与亡妻重新相聚。而妻子的音容笑貌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改变,又并非象是在梦中。这种朦朦胧胧、似梦非梦的描写把诗人朝思暮想、心往神弛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诗中还引用了一些其他的明喻,如“象赫克里斯当初”,“好象古时洗身礼拯救的妇女”,“穿着她心地那样纯净的白衣”。这些比喻充分调动了读者的想象力,使“亡妻”这一形象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读者面前。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比喻,亡妻的形象益发显得完美,从而也就自然为本诗的最后两句作出了铺垫:越是珍贵、美好的东西,失去后带给人的损失就越巨大,而失去这样的妻子,带给诗人的只能是痛苦和悲哀。诗人在最后两句中用了两个对比来强化这种“人走楼空”的绝望心情:“我醒了,人空了”,“白天带来黑夜漫漫”。从梦中醒来该是天明了、万物苏醒之时,唯有他则独陷于永恒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光明和欢乐可言。这两个对比起到升华,令人回味无穷。 (廖宛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