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私抄,低唱介) 【南侥侥令】任你清官能挣扎,怎当得猾吏巧腾挪?无赃只恐难悬坐。你看我扫千军快写波,扫千军快写波。 (作写完,大叫介)生员交卷!(丑上)尊作完了?(看赞介)小弟自家也觉得这次文字不十分出丑,只怕难入令妹尊目。(丑)待小弟袖进入看。(净)小弟拱听发落。(丑入,送旦看介)(旦大笑介,唱) 【北收江南】呀!看来是这般精妙呵,可知道破工夫值得费延俄。(丑)是用心做的了。(旦)也亏他善抄誊一字不差讹。(丑)果然誉得清。(旦)比前番佳制好还多。(丑)前番已考案首,这次该超等了。(旦)好便好,只怕不是他自己做的。(丑)妹子,你亲自监场,见谁与他传递来?(旦)你且把真情问他,把真情问他,是何人代做这首打油歌? (丑出介)舍妹见了尊作,只管哈哈的笑。(净)想是欢喜了,可说道好?(丑)一头笑,一头说“比前番的更好”。(净)这等着实中意了?(丑)只是疑心你央人做的。(净)小弟这样才学,人不来央也够了,反去央人?(旦笑介)他只知道真正称赏,抵死承认。保母,你出去问来。(老旦出介)柳相公,若不是亲做的,也要直说。(净)你们三个人、六只眼看的,搜又搜过了,难道文章会平空里飞进来?(丑)你若没有弊病,赌一咒何如?(净)我就睹咒。(作罚誓介)我晓得了。(唱) 【南园林好】假言词无端诮诃,可是要赖婚姻生端撒科?妈妈,我实对你说,亲事是赖不成的。(老旦)柳相公,不要这等焦躁。(净)不是我要来考,是你家小姐约我来的。文章不好也罢了,既拙作蒙加许可,为甚的重勒掯起风波?重勒掯起风波! (丑)待我进去替你恳求。(丑、老旦入帘介,老旦)你可听见他发作么?(旦笑介,唱) 【北沽美酒带太平令】他只道真个值千金七字吪,便恁般弄斤两轻颠簸。只怕不辨璋笔底讹,惹胡卢满坐。详诗意果如何?(丑)这等说起来,不当好了。妹子,你实说怎么样的。(旦笑介)他被代笔的人骗了,跳猴狲随人牵磨,演傀儡借机挑拨。受骗的,忒糊涂没些裁夺;那骗人的,太聪明也难辞罪过。(老旦)小姐只说好笑,怕他不服;明把好笑的缘故说与大官人知道,也好回复他去。(旦笑念介)“牡丹花色甚奇特”。(丑) 也明白。(旦)“非红非紫非黄白”。(丑)不是红紫又不是黄白,准是绿的了。切题,切题。(旦)后面二句好笑得紧,说“绿毛乌龟爬上花,恐怕娘行看不出”,分明自骂是乌龟了(丑、老旦俱笑介)(旦)呵,呵,真么,假么,但由他认么。细思量,还认作倩人犹可。(同老旦下) 《绿牡丹》一剧,写翰林学士沈重,退隐家中,欲为女儿婉娥择婿,托名文会,招柳希潛、车本高、顾粲三生,以“绿牡丹”为题各赋一绝,以试其才。柳、车二生俱不能诗,柳乃托塾师谢美、车乃托其妹静芳代拟其稿。评卷结果,柳第一、车第二,顾生反居第三。静芳从其兄处见到柳生诗作,仰慕之,乳娘拟撮合之,遂去柳家探视,适柳不在,只见到为之代拟诗作的塾师谢美。乳娘误以谢为柳,归而告之。一日,车生在家设宴,招待柳、顾二生,意在嘲弄名落第三的顾生。静芳窃观柳生。貌既丑陋言亦粗俗,并非如乳娘所言状。此时柳生私与车生商议,愿得其妹静芳而以婉娥相让。车生虽欣然同意,其妹却要以“绿牡丹”为题重试柳生,闹得柳生出乖弄丑。沈重再举文会,想以“辨真论”为题再试三生。因严行监视,柳、车二生无法作弊,只得称病逃脱;唯顾生一人的才学得到赏识。沈重获知代柳、车为诗者实为谢生及静芳,乃招静芳与其女婉娥为友。后举乡试,谢、顾二生皆高中,沈重即为谢生与静芳为媒,以其女许配顾生,才子佳人终成眷属。 所谓“帘试”,是指车生之妹静芳小姐已发现柳生作诗之才华与作风之粗俗的巨大反差,而其兄车生又拟将其许配之,于是提出命题作文,隔帘以试之的安排。而喜剧的冲突也就在帘内帘外依次展开在帘外,柳生既以沈重之女婉娥相让,车生只得帮衬,将谢生代作的诗传递给他,柳生急忙抄好交卷。这一切,柳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完全可以瞒得过静芳,所以自鸣得意地以清官和猾吏为喻,说任你这清官善于安排,监视的紧,也挡不住我这猾吏闪转腾挪,弊做的精;拿不着赃证,就难坐实我的罪名,且看我下笔如神,横扫千军。出乎其意料,帘内的静芳早将其做弊伎俩看在眼里,只是想在阅罢试卷后再去戳穿他。而自以为得计的柳生还蒙在鼓里呢。于是,帘内帘外展开了一场妙趣横生的哑谜战。 静芳看罢柳生的诗作自是忍俊不禁,并说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多时间了。哥哥车生忙帮腔,说他的确用心做了。妹妹说:亏得他誊抄得一字不差。哥哥说,果然誊得清清楚楚。妹妹说:比上一次(指沈家文会择婿)作的还要好。哥哥说,上次中了第一,这次该是超级了。不料,妹子突然发难:只怕不是他自己做的。并让她哥哥去问明白,究竟是何人为他做的这首打油诗!于是又展开了一场是真是假的攻坚战。其实,静芳已断定柳生不会轻意承认别人代笔的,相反,他会“抵死承认”是他的手笔。而请君入瓮,逼其咬定是自己所作,正是戳破其谎言的必由之路。果然,柳生不明就里,坚决不承认做弊,不仅赌咒发誓表明自己的清白,甚至反咬一口,说这是想赖婚而故意挑起事端,存心刁难,活现出一副无赖的咀脸。而对于帘内的人来说,他的表现却正中下怀,她讥讽道:他是不是真的以为那首七绝一字千金,所以由着性地在那里拨斤弄两,颠倒事非?只怕是“璋不辨”将生子称“弄璋”而不是“弄麞”都分辨就出,到头来要贻笑大方了。哥哥也不知妹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请她明说。这时静芳才揭开谜底,说柳生被代笔人骗了,倘认是自己所作则等同骂自己是乌龟。这下子,柳生惹得“胡卢满座”哄堂大笑,讨得一场没趣。静芳的结论是:柳生之受骗上当,应怪自己太糊涂,没有一点主见;而那捉刀代笔人虽然聪明过人,却也难辞其咎。从中也有惺惺相惜之意,为后文与谢生的结合埋下了伏笔。 这是一出典型的轻松喜剧。通过穿插误会、巧合情节、冒名顶替等手段,出尽了那些胸无点墨而又幻想通过招摇撞骗得到佳人的洋相,而有真才实学的才子最终实现了与佳人的结合。全剧情节紧凑,语言犀利,且环环相扣,毫不拖泥带水,“包袱”自然“抖”得响亮,凡此,都体现了鲜明的喜剧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