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老爸

　　写完天桥就一直想我老爸，最近豆瓣又都是老爸老妈经，我真心不淡定了，老爸在外工作很多年了，从我记事起就开始往外走，到现在对他而言家已经成了青年旅社了。和老爸有很多回忆，大多都是小时候的，那时候我病的轻不那么需要钱治疗，老爸也就不忙，陪我的时间很多，我们就串通一气的各种玩儿。
　　小时候住的是平房，要说玩还是平房好。夏天时候很美，房前夜来香房西格桑花。傍晚爸爸把没开的夜来香骨朵揪几个放在窗口，到了半夜花骨朵自己开，阵阵清香味就跟着风吹了进来。妈妈总是喜欢傍晚揪夜来香的老爸靠着老爸说再揪几个，爸爸就说：够了揪死白瞎了。妈妈现在只要见到想到夜来香就提起我小的时候在傍晚摆弄夜来香的老爸，想想我老爸真的好会讨人欢心。夏天时候的夜里在平房总会有很多故事，我们住在东屋，一天我们家放杂物西屋传来了蟋蟀的叫声。大夏天的又热又闷都想赶紧睡着了才好谁愿意听它叫唤，老爸拿着手电抓去了，不一会就不是蟋蟀叫了换成老爸的：你们快过来看看！我俩不不去他就继续喊，只好怏怏的过去。西屋窗台下的墙缝里有两个蟋蟀头对着头须子碰着须子一动不动的呆着，老爸嘿嘿笑说：这是谈乱爱呢。我们一家三口看着这小情侣怎么也下不去手就又回东屋躺下了，我们一出西屋他们就继续情歌诉衷肠了，我问：怎么是谈乱爱不是谈恋爱么？爸说：我和你妈是谈恋爱然后结婚的，他们不结婚就是谈乱爱。现在盛行的那句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原来最早我听自于老爸。
　　小时候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总是没什么可玩儿的就常央求老爸给我抓各种昆虫。炎热的夏天讨厌的屎壳郎却是个宝，弄坏一个洋柿子放在菜地边，过两个小时再去看就会有几个屎壳郎在吃柿子。爸爸抓了其中最大的，用根细细的铁丝扎在它背后翅膀中间的小三角壳下，它就跑不掉了不停的用力飞，这就成了我的“电风扇”。“电风扇”不是用电的也会累也会对无果的努力很失望，不到一个小时就达拉着翅膀累的收都收不回去了，我就一直摇它刺激它让它飞。这时候爸爸就拿走它放掉说：飞不动了就别霍霍它了什么都是有极限的。然后再去给我抓新的。什么都是有极限的，是我老爸最早教会我的道理。
　　有时候我不满足“电风扇”这么易得的玩物，菜地里蝈蝈的叫声撩的我根本坐不住。我就穿着背心大裤衩蹲在菜地傍边，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一个丫头片子，用我妈话说是干什么什么不行的货，怎么能抓得到？经常是我站起来刚要走它就叫一跑过去它就没动静了。我大夏天汗流浃背撅在那里，老爹看着心疼看不下去了就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给我抓，让我回屋等着。蝈蝈这东西越是天热越叫的欢畅，所以就看到炎热的正午当爹的在菜地里抓蝈蝈，闺女在坐在屋里窗台抱着茶缸子边喝水边观察他老爸的进展。蝈蝈笼子扎了好几个，一夏天爷俩紧忙活，到底也没抓住过一次蝈蝈。倒是我老妈总在饭桌上说蝈蝈的品种：刀蝈蝈火蝈蝈草蝈蝈。。。。我们爷俩不说话就是瞪她。
　　冬天时候更有意思，不仅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更可以扣鸟。扣鸟要等下雪，在门口把洗衣盆用个小臂长的木棍支着，木棍系上绳子，再用雪把绳子盖好，盆底下放上苞米和小米两种米苞米可以吸引鸽子喜鹊这样大些的鸟，小米就是对付麻雀的。我和老爸蹲在门里牵着绳子，老爸为了看紧鸟特意在门上扣了个洞，我们的冬天都是在老妈的谴责声中度过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被吃光了一把又一把的小米和苞米蹲麻了一次又一次的腿之后，我和老爸终于扣住了一直鸽子。那天雪下得很大绳子被盖得严实，我们也是等了大半天，正要收工不干的时候，一个鸽子飞来了。我兴奋够呛，老爸说：稳住别像前几次似的给吓跑了，要让它在盆底下吃习惯了放松警惕了再拉绳子。然后我们耐着性子等它走进去，老爸让它多吃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拉绳子，它就扑蹬在大盆下头了。后来那只鸽子被老爸剪掉了翅膀上的羽毛飞不了了，它就总是围着我家院墙一圈一圈不停的走，来串门的人看见了都要笑话它。就连邻居家来客人了邻居都会隔着院墙把它介绍出去，惹得邻居的客人也哈哈的笑。再后来我怎么站在墙头上抛起来它它都可笑的掉到地上，我们以为它不会飞了就不剪它的羽毛，可是有一天它却突然飞走了。爸爸说它是用的和扣它时候一样的计策逃走的，还竖起大拇指称赞它，而我就一直哭。
　　等我们搬离了平房住在楼房了，老爸仍旧带着我往地里头跑。村子西岗上有一大片苞米地老爸就开始带我转战西岗。下午时候那里都是蜻蜓比蚊子都多，每次去我都想捉了玩叨咕了半天”蜻蜓蜻蜓落落“，可是就是不落下来。我求老爸给我抓，不知道为什么老爸清高的很说没意思不抓。后来我用了激将法说他根本抓不到，老爸就是个小孩脾气立刻着了道，跟我吹牛说两个手指就能抓一沓说这是二指禅。老爸用了”二指禅“没抓到，双手一起上没抓到，脱了外套到处扑也没抓到。我们傍晚回家的道上我笑的眼泪都下来了，那几天老爸吃的特别多。
　　秋天时候西岗上的苞米都上满了粒儿，金灿灿的特诱人。我叫老爸给我偷了回家煮苞米吃，老爸说几块钱买一堆费那劲干什么，而且都是高产用来喂牛的苞米不好吃。我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我的理由：偷的比买的好吃！老爸默默的同意了，交代一句我给他看着人，就进了苞米地。望风是个考验人心里的工作，要承受巨大压力，我眼睛都亮了耳朵也立起来了，一只喜鹊飞过风吹苞米叶子的沙沙声都让我很紧张，每过2分钟就冲着苞米地里头问一声好了没有，老爸开始还回答我叫我再等等，等后来就干脆没声儿了。我真是个叛徒，当初鼓动老爸偷，过后又顶不住压力悄悄跑了丢下老爸自己在苞米地里。回家妈妈问我怎么自己回来了，我说爸爸在偷苞米我跑了，妈妈就笑了。过了半小时老爸带着苞米抱在衣服里回来了，看见我就笑，跟妈妈说我有多窝囊。我不管他说什么，煮好的苞米没少吃，确实偷的比买的香。
　　后来我老爸出去打工走的越来越远，在家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身体不好的老爸曾经带着病拉着行李从家出去打工，我就跪在窗台上脸贴着玻璃看着楼下上出租的老爸边挥手边哭，看到老爸在出租车里跟我挥手看到老爸也在抹眼泪我就哭的更狠了。后来妈妈说当时爸病的很重跟她说死也要死在外头好给宝贝闺女挣点治病钱说什么也不看自己的病也不在家呆着（写到这里我心都碎了，眼泪流不停），生了我真是爹妈倒霉。后来爸爸怎么好的病我们也不知道他打电话就问问我怎么样有没有钱花，问起他身体就说还行问起他工作就说不用你们管。老爸说过很怕给我们打电话，不敢问什么怕听到了受不了，其实我们也怕给他打电话怕他问我的近况也怕打完电话更想他。
　　老爸出门久了总是把回家的日期改了又改推了又推，我就抱着月历牌算了又算等了又等，好不容易他回来没呆两天就又走了。上次回来时候逗我说就是养个猪也该出栏了吧，我嘿嘿的乐，其实心里挺难受的要是养个猪早就出栏了而我就这么砸在他们手里了，爸爸也嘿嘿的乐其实心里也应该很难受毕竟不能让自己闺女一辈子这样病着，所以老爸就更努力挣钱，我就更多的愧疚。现在他老是北京和山东的两下跑，几年才能回一次家，大过年的也会接到电话说工地丢了钢筋丢了立体空调甚至丢了人。。。。。。。。。老爸就边骂边往回跑。又快过年了，打电话时老爸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准回来是不回来，我也就只好这么等着。圣诞节和情人节时候老爸要是在家总给我和妈妈各买一块巧克力，然后我俩每人给他咬一口，今年可能是没有了。等明年吧。
　　我大了之后就总是抓不到老爸了，抓不到的老爸带着的是我的愧疚抓不到的老爸带着的是我思念，等我有一天抓到老爸就再也不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