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报复性反弹

　　再谈报复性反弹
　　随着新冠疫情在全世界的迅速蔓延以及其对世界各国经济基础全方位打击的程度愈发严重，曾一度乐观地预测疫情后V字反弹或报复性反弹的国内外经济学家一改初衷，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悲观的论调。
　　他们认为，疫情对全球经济的沉重打击，其影响已远远超过当年席卷世界的大萧条。这个影响即便在疫情结束后也会长期持续。换言之，我们已经不可能指望所谓的报复性反弹了。新冠病毒永久地，不可逆地改变了世界。全球经济将永远无法回到疫情前的状态。
　　特别是我们即将经历的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将是一个无比惨烈的大大萧条时代，所有人都要为此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那么，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让我们来看一下。
　　至少从字面上来看，具有世界性权威的经济学专家，给我们即将经历的时代冠上‘大’大萧条的名号，确实挺吓人。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似的。可事情的真相却未必如此。
　　这些经济学家遵循的其实是一个心理学逻辑，亦即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象。也就是说，被疫情吓坏了的老百姓，会永久性地留下心理阴影，而这种心理阴影将会永久性地改变他们的经济行为。
　　经济行为改变了，经济结果也必然会随之改变。
　　这个逻辑表面上看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往深里想想，却未必那么经得起推敲。
　　没错，心理阴影的形成确实极难消除，也确实会极大地改变人们的行为。但这种改变却未必是负面的，恰恰相反，它们在很多时候是正面的，而且这种正面效应甚至会达到过激的程度。而这一现象，恰恰构成了报复性反弹的理论和逻辑基础。
　　举一个例子。
　　对一个穷怕了的人来说，一旦有钱了，特别是有了大钱之后他会怎么做？是拼命存，还是拼命花？
　　理论上两种可能性都有，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后者的可能性会超过前者。换言之，正是因为贫穷带来的心理创伤太过严重，所以会激发一种强烈的弥补心理或补偿效应，令人们超出需要地去花钱。
　　比方说，有这样两个人。一个是王室成员，一个是土老帽暴发户。他们二位哪位会在花钱或者炫富这件事上表现得更离谱？
　　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答案。之所以会这样，就在于补偿心理的有无。
　　总结一下。事物的基本逻辑是这样的：受到严重的创伤会带来补偿心理；补偿心理会造成报复性反弹。重点是，创伤越严重，报复性反弹就越剧烈。
　　所以，报复性反弹首先是一个心理学概念，而与经济学无关。只不过，这种心理现象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是根本性、决定性的。
　　历史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一点。
　　举个例子。
　　新冠疫情再严重，能超过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么？
　　要知道，那次流感整整持续了两年之久，而且在全世界范围内造成了5亿人感染，近4000万人死亡的大惨剧。可即便如此，1920年代却是人类历史上屈指可数的黄金十年。世界经济空前发展、繁荣；即便饱受军阀混战煎熬的中国，上世纪二十年代也是难得的黄金机遇期。上海之所以能成为全世界的东方明珠，就是那个时代夯实的根基。
　　顺便说一句，始于1929年纽约股市崩盘的全球性大萧条，并不是因为1920年代非常黑暗使然，恰恰相反，是由于那个年代过于繁荣的经济，过于舒适的生活令人们，特别是美国人穷奢极欲、挥霍无度才导致的乐极生悲的结果。对这一点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
　　不止如此。新冠疫情再严重，造成的结果再悲惨，还能惨过世界大战？而两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所谓的婴儿潮现象：大家拼命结婚、拼命生孩子，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拼命享受，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全球经济同步、迅猛地复苏。新的繁荣迅速被创造出来，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长度蔓延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灾难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永久性的心灵创伤么？
　　没错，确实会有巨大的创伤，可灾难越严重，创伤越深刻，一种普遍性的补偿心理和行为便越会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也就是说，正是因为在黑暗中痛苦了太久，承受了太多，所以一旦看见光明，人类的本能往往会趋向于以一种过激的方式去拥抱这种光明，与此同时，以这种方式尝试着为自己疗伤或忘掉伤痛。
　　这就是报复性反弹的逻辑。
　　所以，甭管病毒多么凶恶，造成的影响多么严重，新冠疫情过后，报复性反弹一定会到来。早晚而已。
　　那位说了：可是，明明中国已经成功遏制了病毒，消费的报复性反弹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啊？人们依然小心谨慎，不愿意花钱啊！这怎么解释？
　　简单。因为疫情并没有结束，只是被控制住了。所以人们的担心依然存在，出门逛街依然谨慎，而这种担心与谨慎限制了报复性反弹的发生。
　　遥想当年非典疫情结束之后，消费确实出现了报复性反弹。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当年非典的结束有非常明显的终点线。闯过这条线一切就结束了，报复性反弹必然会发生。
　　显然，对新冠疫情来说，这条终点线不太明显，却一定会到来。那个时候，报复性反弹便一定会出现。
　　那么，万一很不幸，疫情终止的时间被极大地延长，报复性反弹还会出现么？
　　答案是肯定的。
　　首先，一个事物无论持续多久，也必然会迎来终结的一天。其次，即便还没有迎来终点，报复性反弹也有很大的可能发生。前提是人们适应了这个事物，掌握了与之有关的专业知识。
　　就拿本次疫情来说，人们为什么会恐惧？为什么会受到心理创伤？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新冠病毒是一个新生事物，人们不熟悉它。对于不熟悉的事物，人们会缺乏掌控感，会增加不确定性，所以会恐惧。反之亦然。这就雄辩地解释了为什么每年的流感都会在世界范围内造成大规模死亡现象，而人们却表现得比较从容，远没有那么恐惧的原因。
　　当然，疫苗的存在是一个重要因素。可无论是否存在疫苗，是否适应、是否了解这一点，对人们心理的影响也是相同或相近的。换言之，即便没有疫苗，只要人们逐渐了解了病毒，逐渐掌握了专业知识并适应了病毒，心里的恐惧就会在很大程度上缓解或消失。而这些因素将极大地促使报复性反弹的发生。
　　还有一点很重要。
　　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大灾大难的一个主要后果是，它会给经济中的供给和需求两个方面均造成重大打击。
　　这种打击首先会体现在供给面，并对需求面产生重大影响。
　　具体地说，就是灾难会造成典型的短缺经济。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餐馆关门，便不能吃饭；工厂倒闭，便没有商品；飞机停飞，便不能旅游。。。。。。。这就是短缺经济的经典画面。
　　可另一方面，人们的需求还在：还是想去餐馆，想买商品，想坐飞机。。。。。。，即便大规模失业带来的财务紧张状况压低了实际购买力水平，可内心的渴望却不会改变。而这一渴望本身，便意味着庞大的需求，至少是潜在需求。剩下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想办法增加供给。因为供给的增加本身也会创造需求，当然，是通过就业扩大的手段。
　　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大难过后，世界经济都会强劲反弹、空前繁荣的逻辑。
　　由此，尽管具有讽刺意味，但至少对全球经济来说，新冠病毒可能会立上一功。因为迄今为止，全球经济，特别是发达国家的经济已经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原因就在于供给过剩，需求不足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每一个人都应有尽有，没什么可买的东西了。而疫情的到来戏剧性地改变了这一切，创造出惊人的潜在需求。
　　所以，这次疫情过后，包括中国在内，全球经济的报复性反弹或V型反弹必然会到来。这是客观规律，是科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顶天儿了，是这种反弹不会在一年内发生，而是会跨年度发生。
　　一个相对靠谱的推理是：反弹将在2020年三四季度出现，然后一直持续下去。即便其间会发生疫情的反复乃至病毒的变异，亦是如此。因为这一次，人类已经有充足的准备，至少是心理准备。再度发生大规模心理恐慌从而严重影响经济发展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也所以，人类的2020年代不会太难看，足以值得我们期待。
　　至于媒体和专家们的喧嚣，则无需过度关注，过分在意。要知道，在灾难面前真正能够做到冷静理性的人并不多。包括专家。
　　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在1918年西班牙流感爆发之时，媒体或专家会发出多么悲观的论调。甚至说人类本身会灭种也毫不稀奇。毕竟刚打了一场惨烈的世界大战，死了几千万人；又发生大疫，再死几千万。任谁都未必扛得住，不大可能做到冷静。这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大惊小怪。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