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智新剧《安娜》,女主浑身是毛病,贪慕虚荣又满口谎言。 《安娜》剧作的最大不同之处,或许就在于女主角李由美的负面第一视角。 不是什么必须真善美的正派人物,也并非被压迫被剥削的纯良不幸者,相反,在剧作尖锐甚至是刺痛的贫富悬殊阶级差异面前,女主的贪婪、不幸、虚荣、扭曲,都很生动。 虽然故事骗局让人觉得有明显漏洞,但剧作通过心态的细腻真实,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了逻辑线条的不畅。 与其说《安娜》是全员恶人剧作(并不是),不如说这是一部没有绝对正确立场的病态人格剖析实录,一出五光十色的欲望深渊。 一,欲望深渊启示录。 《安娜》前两集中,走马灯一样迅速讲述女主角前几十年的人生。 好胜、虚荣,未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择手段。 裴秀智饰演的女主李由美,家中条件并不富裕,父母辛苦经营一间小小西装店,母亲哑巴,这些因素都让女主被势利的同学瞧不起。 越被瞧不起,她越要遮掩、越要挣回面子,越有希望你们都羡慕我的敏感偏执心态,哪怕这种羡慕是幻象、一戳即破,哪怕后果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第一点,和虚荣相伴相生的悲剧属性。 李由美(后使用安娜的假身份假姓名)这个角色吸引人之处,在于她的虚荣等负面属性中,又有几丝未曾被利益彻底熏黑的天真,以及由之而来的悲剧感。 李由美的中学时代,上一个镜头里,她还是同学们人人羡慕的对象,考试成绩好、恋情又甜蜜。 而这危险的恋情,则是李由美和她的音乐老师。 下一个镜头,校方代表一脸严肃,找恋爱双方谈话。 此前温柔甜蜜的男友,满脸被蛊惑的悔不当初、口口声声说是李由美先接近她。 李由美试图反驳、他却破口大骂:大人说话你凭什么插嘴? 这位教师只是被轻微处分,而李由美却被强制退学。 灰溜溜逃亡般,寻找下一个能收留她的落脚点。 某个瞬间李由美让我想到《包法利夫人》,年代背景所处环境皆不相同,但为一念虚荣所诱、错把虚荣当价值把欢场当爱的心态,又有着相似的病态。 第二点,逐步恶化升级的活的动态的渐变性。 剧作顺着李由美的年纪顺时针走,小时候她跳舞被富家孩子歧视,她回家去求父亲给她一个机会参加比赛。 虽然虚荣,但做法似乎并不恶劣。 此后,她为宽慰远在家乡的父母而谎称自己考上大学(其实落榜、偷偷复读),这与其说完全是虚荣,不如说也有一丝报喜不报忧之意。 再然后,她半推半就,在同屋女孩的热情误会下,半被动承认自己是同校学妹。 此后,她为虚荣而编造富贵出身、对男朋友全然遮掩自己学生身份是假的事实,一步步滑向深渊、事件性质严重许多。 直到她从父亲手中骗走去美国读书的钱(实际上她被男友母亲戳破身份造假,根本无法前去),一路用无数谎言来遮掩最初的谎言,逐步恶化。 从无伤大雅的乞求,到被动的半推半就的谎言,再到主动用一个个谎言来填补更大的漏洞,与其说《安娜》的看点完全在于这次女主是所谓恶毒女配,不如说真正的痛点在于动态本身、在过程。 某些剧作中负面属性、人性弱点被设定为前置模式,角色上场时就自带某些缺点或罪恶,但《安娜》是另外一种,细腻起底有一点怀苗头的普通小女孩如何因虚荣而走向惊天大骗局。 比起天生恶毒的所谓反骨设定,我更喜欢看这普通变成不普通的动态过程。 前一种设定对应的是罪恶、扭曲心态的隔绝外化:坏人是另外一些人,和我们好人无关; 而后一种是更含混挣扎的状态:贪婪、虚荣、嫉妒是人性中的一部分,区别不在本质而在程度,在于能否战胜自己内心的魑魅魍魉。 二,穷女儿富女儿。 剧作中李由美父亲病逝,生前以为她正在美国读书、未曾告诉她自己罹患癌症的事实,担心影响她所谓的了不起的前程。 痛哭忏悔的李由美,或许一度也想痛改前非。 几年中,她四处辛苦打短工,努力、踏实、辛苦而又绝望。 这个时候剧作为她安排了一份琐碎且对比落差巨大的工作。 在某位千金大小姐身边工作,工作名义上是家族制企业员工,实际上是打杂。 相似的年纪,相同的姓氏,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李安娜含着金钥匙出生,拥有女主想要却够不到的一切光鲜内容。 漂亮的名校背景,心仪的美术专业,以及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另一种顶奢人生。 剧作中对比鲜明的一个细节,是李由美帮安娜回家拿衣服,进入豪宅之后、站在窗前非常震惊,她的窗子可以俯瞰整个景福宫。 多年之后,李由美终于靠拆迁父亲老房子有了一笔钱,租下一间比前居所更像样一些的房子,中介介绍这里可以看见景福宫。 而所谓的看见,是从楼和楼的缝隙里,勉强看见景福宫的一个小小角。 这份宫景,女主也要很费劲才能够得上。 于是,她的人生就变成了活在不甘不平不满不如意中,灰头土脸、毫无希望。 看见智商不如自己、努力程度不及自己、美貌也不及自己的千金,因为出身而轻松拥有自己费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一切。 剧作这段内容的重点在于,不是一个恶毒富家小姐和纯良灰姑娘的一刀切黑白对立版本。 相反,有钱小姐爱玩、不太瞧得上女主、学历也名不副实,但哪一项都算不上大奸大恶。 而女主角也并不是贫穷努力且善良的完美人设,相反,她虚荣、她失衡。 这可比坏千金欺负白穷美的单线条善恶叙事,更有宽度。 《安娜》剧作中另一个对比角色,是李由美学姐,单纯又正直,类似标准教科书式的理想人格。 活得干净、快乐,一尘不染。 后续这个角色是维持本心,还是沦为下一个变形的假安娜,暂未可知。 女主目前的丈夫,大概率是和她一样的有秘密的野心家,婚礼上突然被爷爷拉上来的谎称是侄子的小男孩、大概率是他亲生儿子。 这对人模狗样夫妻,大概率只是一个随时会破裂的脆弱利益同盟。 《安娜》剧作缺点很明显,李由美盗用用安娜的相关证件,自己改名为安娜,冒用身份逐步从底层爬上塔尖,过程中居然无人核实,真实感太差。 如若是钦差大臣式的讽刺喜剧,或许还能理解为讽刺众人,但这一出真女主假安娜的野心悲歌,用这样不用被戳破的方式轻松登顶,委实太轻飘。 后续剧作是否会补上较为合理的逻辑闭环,或者,通过戳破她虚假幻象让她跌落的方式来消解这种爬得太快飞得太假的轻飘质感,也尚未可知。 第二集结尾,假冒的李安娜在电梯中遇见真的李安娜,偷来的人生能有几分幸福、女主水晶生活裂痕何处起,似乎终于要进入拆穿和审判阶段了。 站在道德真空判断对错指点善恶是容易的,而《安娜》摈弃绝对正确立场,从第一视角来讲贪婪虚荣讲不幸,自剖内心黑暗、错与悲步步纠缠,小小一个念头长成大大一个骗局、人性深渊暗影叫人心惊又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