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创作挑战赛 生活在河北坝上和附近内蒙古的人们很有意思,他们一年到头打工也好,养牛羊也罢,花钱时候抠抠索索,舍不得穿好的,舍不得用好的,可就是舍得吃。到了年根下,甭管今年收入如何,绝对不会苦了嘴头子。在我们的心里,什么海鲜大餐,什么稀罕水果,什么嫩灵灵的蔬菜,都不如囊口囊口的肉来得实在。 肉,自是以牛羊肉为佳,如果钱不趁手,猪肉亦可。当地人吃肉,爱吃带骨煮的,手把肉羊蝎子牛骨头不仅是自家珍贵的美食,也是招待客人的上好之物。带骨的肉,是好酒之人最爱,吃起来有动手的乐趣,无形中能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多喝上几杯。你想,人人油乎乎的双手,油腻腻的嘴唇,哪里还有形象可言?人啊,一但不注意形象,便少了地位贫富差距,多了亲近。 以前到了每年的这个时节,生活在牧区的大姨定会费好大的事找个电话打过来,商量着分牛肉的事情。大姨在牧区养羊不养牛,却认识不少养牛的牧民,过了中秋就和人家定好,让年根下给留一头牛,帮忙宰了,也不用比市面上便宜,毕竟真正纯吃草料的牛当时已经很少,不是知根知底的压根买不上。宰牛也不让人家白帮忙,牛皮不要,算酬劳。 大姨联系我们,是让我们寻摸着有人出差或路过旗里的时候把牛肉带回来。这个真找不到人捎带,牛肉还好说,牛骨块儿大,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幸好年底是父亲的要账季,时不时去内蒙古,和大姨约好时间,绕个路特意去一趟即可。 一只牛是要好几家分得,太贵,两家买有点吃不消。同和大姨生活在内蒙的几个姨姨,多少都出些钱要点。舅舅条件一般,姐姐们心疼他,不管他出不出钱,都会给他留一份。 牛看着大,分的人多了,平均到手头其实没多少。大姨心念着我们,总说在市里面买点好牛肉不容易,把牛身上最好的肉分给我们,还要搭一副牛排,劈成小节,说是城里没大锅,方便我们煮。 牛骨架大姨是谁也不给的,留着,等过了初二兄弟姐妹们聚餐时吃。在我看来,煮牛骨架太费事,需把大架子分解,可在大姨夫那里,这是习以为常的简单。解骨架和解牛肉一样,有当地人俗称的骨缝儿,知晓之人沿着骨缝来,又省力气又快。 分来的牛肉,母亲拿到手先给我们做一顿解解馋,剩下的再次分成小块冻到冰箱里,此刻的它们已然名花有主:这块儿是给大伯的、这块儿时给二伯的、这块儿是给四伯的、这块是拿回老家的真正吃到我们嘴里的没多少。 待到大姨大姨夫年老后,满身伤病的他们自牧区返回旗里面居住。人离开了草原,习惯未改,每年的分牛大业依然进行。此时我已经工作,有了自己的车,回去拿肉的重任自然交给了我。 走亲戚走亲戚,手里得拎东西。我去大姨家,买的礼是酒。刚开始,我买的酒挑贵的买两瓶,到了大姨家受到了大姨夫的批评:买这么好的干啥?咱们喝酒,差不多就行,但数量要多。我记住了大姨夫的话,再去,先从市里买一箱子当地酒,路过宝昌再买一箱子大姨夫平时喝的酒。大姨夫一瞅两箱子酒,乐呵的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买来的酒,除了大姨夫,各家亲戚均是一箱。姨姨舅舅们听闻消息,不顾寒冷,不顾麻将桌上人们的气愤,朗声道:你们先玩儿,我去拿外甥给送的酒。酒不酒的,他们不在乎,汇集大姨家后,对我的各种拷问是真有对象没?你爸妈身体咋样?工作咋说?面对亲人的问题,当时我觉着烦,如今想起这些碎碎念,温度还在。 暑去寒来,又是多年。现在大姨大姨夫跟着儿女与我生活在同一城市,大姨夫因病不能多吃肉,分牛这样的活计,我们小辈儿是懒得去张罗的,嫌费事。想吃牛肉了,随意买点,比不上牧区的好,能入口就行。大姨大姨夫总说我们,吃都嫌麻烦,真是懒到家了。然后喋喋不休地给我们讲过去冒着寒风大雪去挑牛,和人家喝个半死等着宰牛,回家得好几天才能把牛肉分好等着兄弟姐妹来领。 说这些话时,大姨和大姨夫年老浑浊的眼睛里散出了光,仿佛那些忙碌的日子才叫日子。或许他们是对的,那些日子才真叫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