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2月7日,山东省招远县法院刑事庭,审理了一起历史反革命案件。 被告孙世法、盛殿金、盛殿瑞等三人都被判了刑,其中五十多岁的主犯孙世法,更是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 对于这样的判决,乡亲们议论纷纷,孙世法等人平时都是老实巴交的金矿矿工,他们犯了什么罪,被判此重刑。 几天后法院贴出布告,彻底解开了乡亲们心中的谜团,大家又感觉对孙世法等三人判得太轻了,应该枪毙他们,才对的起因遭他们陷害而牺牲的烈士。 位于山东胶东半岛的招远县,自古盛产黄金,全县有2000多条可供开采的金矿脉和1000多个矿洞。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玲珑金矿。 金矿石 从北宋景德4年(1007年)开始,历代皇帝都派遣专职大臣,来玲珑镇督办开采金矿的事务。 黄金是天然的硬通货,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甲午战争后,狼子野心的日本,就把贪婪的目光,盯上了盛产黄金的招远,并入股玲珑金矿,开始掠夺黄金资源。 玲珑金矿位于招远县东北部,四面环山,面积不足2平方公里,包括大玲珑、小玲珑、峪子涧、井弯坡等几大矿区,是华北最大的金矿。 卢沟桥事变以后,侵华日军向山东发起重点进攻。1937年12月底,驻守山东的军阀韩复榘不战而逃。 为了防止金矿落入日军手中,逃跑前韩复榘下令,将招远金矿进行了彻底破坏。 1939年2月27日,日军少川支队,在汉奸刘桂堂所部的配合下侵占招远城。第2天,日军就迫不及待地占领了玲珑金矿,随后又相继占领了金钱沟和虎头沟等诸多金矿。 几天后,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在地方抗日武装的配合下,攻打招远城。一举打死日军150余人,击毙日军指挥官藤田,还抓了20多个俘虏,然后在日军援军到达之前,主动撤离招远。 这次战斗,让日军认识到八路军卓越的战斗能力。 但日军似乎并不在乎县城的得失,公开叫嚣:宁失招远城,勿失玲珑矿。 果然,日军在县城仅驻扎了一个小队(60多人),但在玲珑矿区,却驻扎了一个装备精良,200多人的日军机枪中队,还有七个伪军中队,总兵力达到1000多人。 矿区内有个叫小蒋家村的小村子,日军将村民全部赶走,在村子里修了一座中心炮楼,又在周围山顶上修筑了七座炮楼,矿区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了两道带电的铁丝网,整个矿区只设了一个进出口,日军在这里安排了三道哨卡。 矿区内还有30多条日军豢养的狼狗,配合荷枪实弹的日军昼夜巡逻。到了晚上,探照灯会把整个矿区照得一片透明,还经常使用机枪,对探照灯照不到的地方进行盲射。 即便如此,日军依旧感到不安全,又在矿区周围几里外的大园、九曲、大蒋家、小蒋家、台上、欧家夼等村庄,设立据点。 玲珑金矿和采矿设备被韩复榘的部队破坏得太厉害,日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正常生产,于是开采出黄金精矿石,然后把这些矿石用卡车送到龙口港,装船运回日本后,再提炼黄金。 提炼矿石是个肥差,一家名为鬼怒川矿业公司的日本企业,把这活儿揽了下来。 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鬼怒川公司做梦也没想到,从玲珑矿每天开采出来的150多吨金矿石,能安全送到港口的寥寥无几。 招远县的八路军太厉害了,他们拿着运送矿石的日本车队当练手的靶子,今天扒段路,明天挖个陷阱,车队停下来修路,路没修好,八路军端着枪就冲上来了。 后来八路军又使用地雷战,掐头去尾这么一炸,整个车队就老老实实地趴在路上等着挨收拾。 其他地方的八路军,还把汽车车灯当眼睛的时候,胶东的八路军,就会开着缴获的日本汽车回根据地了。 鬼怒川公司经营玲珑金矿两年,赔得血本无归。日军也因为这家公司工作不力,把它踢出棋局,换了一家更有实力的日本三菱矿业公司合作,成立了一个所谓的山东金矿开发组合招远矿业所。 这个日本三菱公司果然不同凡响,很快就查明了鬼怒川公司赔本赚吆喝的原因。 但三菱公司也没更好的办法,整个招远县,百分之八十多的面积,都被八路军控制着,只要小规模的日军出了据点,保准挨揍。继续运矿石回日本,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卡车矿石只能提炼一两黄金,使用大部队护送车队显然得不偿失。 于是日本人另辟蹊径,重新建了一个日处理矿石150吨的选矿厂,于1941年秋天正式投产,雇用当地村民1200多人。 男人下矿井挖矿石,用背筐将矿石背到竖井底部,然后使用辘轳把矿石送到地面,再用锤子把矿石打成黄豆粒般的碎块。 日本人在招远控制的金矿 那些在矿上做工的年轻女人们,则昼夜不停,使用20盘石磨,把碎矿石磨成石粉。然后再从石粉中将黄金淘出来。 看过电视剧《闯关东》的人,都对朱开山等人,在夹皮沟淘金的遭遇记忆犹新。为了防止黄金成品被淘金工人带出矿区,日本人对付淘金工人采取的残暴手段,更是让人发指。 日本人专门成立了黄金稽管大队,对私下买卖的黄金一律没收,对亲近八路军的矿工,一律格杀勿论。 就在日本人张牙舞爪,疯狂掠夺玲珑金矿的财富时,八路军也在积极行动,力求把损失降到最低。 1939年3月,日军侵占玲珑金矿后不久,中共胶东特委和胶东八路军,成立了一个八路军部队中绝无仅有的常设机构胶东黄金工作委员会。由胶东区工委书记苏继光负责。 在掖县(莱州市)夫子石,苏继光语重心长地对身负重任的八路军战士们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尽千方百计,从日本人手中,把属于我们的黄金夺回来。 苏继光带领战友们,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潜入日军重兵防御的玲珑金矿,并在矿区中秘密建立起抗日组织,把淘出来的黄金,送到八路军胶东根据地。 在苏继光的领导下,矿工们和日伪军斗智斗勇,用烂石头换下高品位的金矿石,想尽千方百计,躲过日本人的层层稽查,把成品黄金运送到矿区外。 据一位姓温的矿工回忆,那年他刚17岁,在选矿车间做苦力,看到一位姓李的老矿工,拿着铁锹在矿浆里搅来搅去。 一个绰号小孬种的日本监工,提着棍子走过来问老李在干什么? 老李坦然自若地回答:涮锹。 小孬种走了,小李慢慢地将锹从矿浆里提出来,上面满是黄灿灿的黄金粉末。 老李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熟练地把黄金装进一个小布袋里。 小温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可他不想找日本监工去告发,后来工友们就都拿小温当自己人。当着小温的面儿,工友们钻到地沟里,或者躲到机器后面,用铁锹、饭碗淘金,把淘出的黄金撒在鞋壳里,揉进头发里,或者塞进棉衣的棉絮中。 老李对小温说:他们是八路军的人,为了把日本鬼子早日赶走,需要把黄金藏起来。 再后来小温也参加了藏金活动,大家分工合作,齐心协力,干得干净利索,日本监工毫无察觉。 小温有文化,日本人觉得他还可以信赖,就把保管混汞金的业务交给他处理。 小温掌握的这些混汞金,至少有一半,送给了我军地下黄金收购站。 后来由于选矿厂出产的黄金产量越来越低,引起了鬼子们的怀疑。 1942年腊月的一天,日军选矿课三课长三本,把一位姓姜的技术人员,许以高官厚禄,承诺让老姜做副课长,监督夜班工人劳动。 姜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日本人布下的一个圈套。 到了晚上,几十个夜班工人一起淘金,快天亮的时候,大家才各自回到岗位上去。 老姜则把淘出的黄金,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蔽所在。 就在这个时候,尖利的哨声突然响起,三个日本监工,带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日军,还有三条狼犬冲进选矿厂。 日本人把工人们都赶出厂房外,集中看押。几十个日军在厂房里仔细搜查,结果一无所获。 然后又对工人们衣裤,鞋子全都搜查了一遍,甚至要求工人们把头发都放进水里冲洗,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日本人悻悻地走了。这也让老姜等人意识到,有人向日本人告密。 当天晚上,选矿厂的工人们都告假回家过年。这下日本监工慌了神,请老姜出面说服大家留下来。 老姜说:弟兄们清清白白,可有人想要他们的命,不是把这个人找出来,就是把弟兄们喊回来,干活时也不安心。 当天下午,一个姓孙的工人,被鬼子枪毙了,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日军在占领玲珑金矿期间,杀害了200多名矿工,只有这个姓孙的叛徒,是罪有应得。 矿工们和日军斗智斗勇,冒着生命危险把黄金运出矿区,还需要有人把金砂收集起来送走,掖县北吕村的吕品三,就是任务完成的最出色的一个。经他手运出的黄金,多达4000多两。 玲珑镇上的孙世法、盛殿金、盛殿瑞等三人,贪图日本人的赏金,把吕品三出卖了。 吕品三为人机警,三个叛徒在北吕村蹲守了一个多月,才等到吕品三回家,三个叛徒急忙到据点告密。 20多名鬼子在三个叛徒的带领下,埋伏到北吕村北的一座小桥旁。 当天夜里两点多,孙世法威逼北吕村的村长,在吕品三的家门外大喊朱桥据点的鬼子来了。 朱桥据点在北吕村南,吕品三急忙向村北撤离,在村北桥头撞入鬼子设下的圈套。 在招远日军司令部,敌人严刑逼供,让吕品三交代运送黄金的途径。 吕品三只是说:让小鬼子见识见识,山东的八路骨头有多硬,其他的只字不提。 最后鬼子恼羞成怒,把吕品三装入麻袋,用刺刀将他残忍地杀害了。 吕品三 吕品三牺牲20多年后,他的英雄事迹才无意中被人发掘出来。而此时,三名叛徒孙世法、盛殿金、盛殿瑞,已经逍遥法外25年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20多年后,三个叛徒终于被绳之于法,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从胶东半岛到沂蒙山根据地,这中间大部分路段都是敌占区。为了把黄金顺利地运送到根据地,八路军组织了一支精干的黄金部队,专门负责运送黄金。 战士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山东子弟兵,忠诚、勇敢、严格遵守保密纪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不向任何人透露部队的番号,行军的路线,兵力以及交接的过程。 黄金部队在执行任务时都是便衣打扮,除了武器弹药,每人在衣服口袋里装十两黄金,这样即方便行军,遭遇紧急情况也便于灵活应对。 黄金部队一共有多少人,迄今都是个秘密,他们每个月都至少执行一次任务,通常行动时是两个连,从胶东根据地的大泽山区出发,经过高密、诸城、莒县等地,最后到达沂蒙山区根据地。 动用兵力最多的一次是1940年冬季,那一次黄金部队动用了两个营,运送黄金3万多两。 胶东根据地和沂蒙山根据地相距800多里,安全依靠步行的黄金部队,往返一次就要耗费20多天时间,如果遭遇大风雪或者阴雨天,耽误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经过敌占区时还会遭遇诸多不测,黄金部队战士们的艰辛可想而知。 1941年腊月,黄金部队两个连在返程时,在诸城县百尺河村宿营,突然遭到2000多名日军的偷袭,经过一番血战,绝大多数战士壮烈牺牲,最后只有17名战士成功突围,回到胶东根据地。 关于这次遇袭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内鬼向日本人告的密。也有人说是日军误打误撞,如果他们有确切情报,肯定会在黄金部队运送货物时动手。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条使用了三年的黄金通道,已经变得不再安全。 1942年正月,运送黄金的部队,改走水路,从胶莱河出发,向西抵达寿光县的榆树园子村。那里是八路军渤海军区所在地,所以这条通路也被称为渤海走廊。 黄金抵达渤海军区后,再转运到沂蒙山根据地。 1943年8月,八路军胶东军区,与八路军鲁中、滨海两军区联合作战,东西夹击,对日军发起大规模攻击,重新打通了高密、诸城、莒县这一黄金交通线。渤海走廊这才基本停止使用。 黄金部队从1939年3月成立,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6年多时间里,先后执行运送黄金任务122次,与日军作战204次,成功运送黄金16万两,没有一两黄金因非战丢失或遗落,更没有一人携带黄金叛逃。 运送到沂蒙山根据地的16万两黄金,其中有13万两被送去了延安。 当时蒋介石已经停止为八路军发放经费,并对抗日根据地进行经济封锁,在这种情况下,这13万两黄金更显得弥足珍贵,撑起了八路军抗战经费的半壁江山。 运送黄金的勇士们 从1939年2月到1945年8月,日军占领玲珑金矿的六年半中,共掠夺走黄金52。8万两。 可就在日军虎视眈眈的监视下,我抗日军民虎口夺金,靠着非凡的勇气和毅力,将30多万两黄金运出矿区,占整个矿区出产黄金总量的三分之一还多! 在世界战争史上,这都是一个难以复制的伟大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