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0年,清朝的闭关锁国被列强用枪炮冲破,伴随着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形成,四万万人民从压迫中醒来,从三民主义到共产主义,从辛亥革命到五四运动,民主自由的思想逐渐在群众中播种、生根、发芽。 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位于边陲之地的云南,西临英殖民地缅甸,南接法殖民地越南,加上深入云南腹地的滇越铁路开通,对抵御外辱,争取独立有了更加直观清晰的认知和了解。云南人民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了这场波及全国的思想变革之中。 三民主义的传播陆军讲武堂 清朝末年,偌大中国沦为列强争抢割据之地。沉醉于天朝上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生们,不得不面对传统的冷兵器,皇权制度如朽木难为,无法抵御外强入侵的事实。 外忧内患之下,清政府半是主动半是被迫的推行新政,废科举、办新学,建新军,派遣留学生去西洋或东洋留学,师夷长技以制夷。 大势之下,云南官府于1902年派出首批留日学生10名,直到1911年,仅有姓名可查的已达351人。另有记载推测,滇人士逼于外患,渡海求学者先后达千人,多以救国自任。 与此同时,云南府兴办讲武堂,试图自行培养新式人才。然而讲武堂1907年9月初办时,学员仅有6人,教官亦仅由陆军小学堂教官兼任,因此才7个月就被迫停办。 直到一年后由云贵总督锡良及继任沈秉堃重办,这时正值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中国留学生毕业回国,其中的佼佼者李根源为沈秉堃选中,出任云南陆军讲武堂监督兼步兵科教官。 云南陆军讲武堂〔摄影:蛮书〕 1909年9月28日,正值中秋佳节,云南陆军讲武堂开学授课。 讲武堂是清政府为训练新军而成立的新式学校,目的是为了维持清政府摇摇欲坠的统治。然而,令清政府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所学校培养的人才,加速了清政府的灭亡。 究其原因,李根源等从留学回国的讲武堂教官们,已于日本加入孙中山创立的资产阶级革命派政党同盟会,并成立同盟会云南支部。 1906年四月,同盟会云南革命党人在东京创办《云南》杂志。 在发刊词中,简明扼要地指出了云南的困境。 一是英法侵略者,萨克孙得志长江流域,福兰克乃更肆意吞噬。强索铁路;云南之腹心溃;攘夺矿权,云南之命脉绝; 二是无能的官吏,吾将兴师罪政府,视边疆如秦越,政府何能辞其责;吾将鸣鼓攻官吏,在其位而废其职,官吏尤难逃其罪。 并指出,居今日而策救亡,唯改良思想之一法而已。 《云南》仅刊行23期,及滇粹一册,但是其及时报道国内外事件,并结合实际阐释革命派的思想主张,不仅为讲武堂师生传阅了解革命思想,也对云南民众起到了启蒙与教育作用。 云南陆军讲武堂〔摄影:蛮书〕 李根源接手陆军讲武堂后,确定校训:坚忍刻苦;并参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办学模式,纪律严明,教学严格,培养学员良好的军事素养与扎实的军事技能。 同时,同盟会云南支部也在陆军讲武堂内秘密开展活动,以各种方式进行爱国教育,宣传反清思想。 1910年4月1日,滇越铁路建成通车,李根源特地发表讲话,法国人今天将滇越铁路修抵昆明,我们的国家不惟修不起铁路,甚至将国家主权拱手送给外国人。我辈军人,有守土卫国之责,大家在学应该努力学习,将来誓必雪此耻辱。(无逐字稿记录,取其大意) 1911年辛亥革命开始时,讲武堂甲乙丙班学生已经毕业,回到新军及巡防营,掌握了部分新军的指挥权。武昌起义打响后,云南同盟会迅速组织响应,讲武堂师生成为重九起义的主力。此后的共和国元帅朱德,也在此时初展头角。 1915年的护国运动,主要将领也是讲武堂出身。 云南陆军讲武堂于1909年开办,到1935年正式结束,共办22期,不仅为云南培养了军事人才,也成为革命思想传播的摇篮,为后期马克思主义在云南的传播奠定了基础。 一盏马灯照亮查尼皮 清末民初的云南,与轰轰烈烈闹革命的资产阶级革命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着滇越铁路的修建和开通,逐渐壮大的铁路工人与矿山工人,他们构成了云南早期的无产阶级。 1908年,同盟会黄明堂等人,曾在河口发动起义,是时南溪河谷地,据载有十五万工人正在施工作业,然而那时他们仅仅存在于历史的边角。起义波及后,他们或四散逃离、或加入革命党,并未形成气候,推动革命进步。 直到马克思主义传入云南,他们才真正纳入了历史的进程。 云南省一大会址〔摄影:蛮书〕 前文(滇越铁路系列之七:艰巨工程血染之路)已介绍过法人管制下修路工人的苦难,此处按下不表。除因铁路而新兴的工人群体外,由于锡矿业的发展,滇东南也产生了以砂丁为主的矿业工人。 据1914年8月,云南巡按使咨陈财政部《个锡历办情形》呈文中称:砂丁十五六万,均以矿为业。 清末,建水一带流行一句话,穷走江外饿走厂,走厂,即指到个旧干锡矿,因为交通闭塞,全靠走路,称之为走厂。 饿走厂,想来人非不到走投无路,无处求生,也不会聚集到矿上求生。旧社会的矿山,砂丁的待遇,比之铁路工人,甚或还要糟糕一些。 因为坑道狭窄,矿主多半雇佣童工下硐背塃。坑道又黑又深,童工在硐里用一前一后两个麻布袋放在肩上,要手脚并用行走。一人一盏香油灯照明,烟熏火烤,呼吸困难,喘气声在十几步外就能听到。 个旧锡矿的童工〔图源网络〕 砂丁一年到头吃的是老妈妈汤(即豆汤),只有端阳节和中秋节,得些蔬菜、猪肉、酥饼等,因为久不碰油水,这日时常有人因过饱引起疾病,甚至失去性命。 砂丁住的伙房,卫生条件堪忧,多人同住,又缺乏医疗保障,甚至有因为生病而被活埋之事。而矿主打人更是家常便饭,个旧孩童被大人训斥,你给是想吃跳脚米线,跳脚米线即是指的被牛皮鞭子打得跳起来,也是早期在矿主中流传的酷刑。 甚至有逃跑的砂丁被捉回,带上脚镣强迫工作的。 当时流行在砂丁中的《走厂调》唱道:六月里哟热泱泱,窝路矮欀低难挡,鹞子翻身葫芦口,麻蛇脱皮钻矮镶。七月里哟七月七,手扳棚子眼泪滴,兄弟问我哭哪样?脊背沟沟拉出血。 砂丁和铁路工人,虽然承受着相似的压迫,但微小的个体仍是一盘散沙,直到一位名为李鑫的共产党员,走进了砂丁群体。 云南省一大会址〔摄影:渔夫〕 李鑫,云南龙陵县人,曾在北京农业大学园艺系学习,求学期间,经历了五四运动。通过阅读马列主义著作,李鑫了解了共产主义,同云南人王德三、王复生一起,组织在京云南学生成立新滇社,宣传革命主张,并于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6年8月,经毛泽东推荐,李鑫以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农民运动特派员的身份回滇工作,并秘密建立共产党组织。 1927年,中共云南地方组织决定将工作重心从昆明转移到滇越铁路及沿线工矿,李鑫主动请缨,化妆前往矿区,开展工农运动。 为此,李鑫打赤脚背重物长途跋涉,赤身在烈日下暴晒,用河沙、炭灰擦洗身体,蓄起胡须,并学习工人农民的语言,几个月时间,洗去书生模样,成为足以以假乱真的饱经风霜矿工形象。 深入工人内部后,李鑫发现,大部分工人是文盲、童工,对共产党一无所知,工作的开展只能循序渐进。施大爹与工人们同吃同住,结为朋友,帮他们写家书,设法为工人治病,渐渐在工人中积累了信任。 李鑫还通过矿工中流行的曲调,编写歌谣,在矿工中传唱,以唤醒工人们对剥削压迫的反抗意识。李鑫将部分觉醒的工人发展为党员,建立党支部。并利用矿山中固有的兄弟会形式,团结工人。这些努力成为个旧矿山早期的革命火种。 云南省一大会址〔摄影:蛮书〕 查尼皮是彝语不引人注目的意思,而查尼皮村,是离滇越铁路芷村车站不远的一个小村落,正因为其隐秘性,1928年10月13日,在查尼皮彝族党员李开文家的一间茅草房内,召开了云南省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 一张木桌、几条木板凳、一个火塘、一盏马灯,见证了这个历史性地时刻,在个旧地区组织工人运动的李鑫,也作为党代表参加了第一次会议。 会议确定了今后的任务是,由日常斗争进到武装暴动,夺取政权,建立工农、兵士、贫民的苏维埃政府,并提出了具体工作方针。 李鑫在矿山的工作,愈发重要。 1929年4月,李鑫领导和发动工人们进行罢工斗争,为工人们争取到了更好的待遇:1、增加工资;2、确保每天有老妈妈汤;3、每人得一件羊皮褂子。 工人觉悟的提高与革命热情高涨,引起矿务当局的警觉,他们搜查发现了党的秘密刊物,李鑫也被人指认出来,遭到逮捕。被捕后,李鑫拒不投降,于1929年5月16日在蒙自遇害,时年32岁。 然而,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李鑫在矿工中洒下的火种,已经照亮了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矿山。 参考文献: 〔1〕曾鲲化著,中国铁路史,出版社未详,1924。 〔2〕王玉芝、彭强、范德伟著,滇越铁路与滇东南少数民族地区社会变迁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 〔3〕个旧文史资料,第七辑。 〔4〕谢本书,《云南陆军讲武堂史话》,云南人民出版社,2019年。 〔5〕洪崇文,《乡贤典范:李根源》,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 〔6〕何耀华主编,《云南通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 〔7〕陈祖英,《中国共产党建党时期的云南俊杰》,云南教育出版社,2013年。 〔8〕中共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云南地方史》,第一卷,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