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沪杭战役胜利结束后,总前委的历史使命胜利完成,革命战争的新使命又迎面跑来。邓小平又将和刘伯承将军一起挥戈向大西南进军,他的岗位,要从我国第一大河、也是世界最长河流之一的长江出口之东头,移到长江发源之西头。 在离开上海时,邓小平在小本子上记下了陈毅的电话号码: 市长办公室:15630 家中(湖南路262号):79649 送战友,踏征程。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邓小平和陈毅都曾到法国勤工俭学,但他们在法国时并不认识,不过,留法勤工俭学的共同遭遇和共同的革命道路,使他们的战斗友谊,更多了一层深情。他们两个是1930年8月间认识的。当时,邓小平在上海的党中央任秘书长,陈毅是从福建前来上海向党中央汇报红四军的工作。后来,他们又曾一起在中央苏区的不同的革命岗位上战斗过。 1952年,邓小平从西南调到中央工作,任中央政务院副总理。1954年,陈毅从华东调中央工作,任国务院副总理。从此,在长达12年的时间里,他们共同协助周总理工作。1957年,邓小平搬进了中南海。一条胡同里排列着四个四合院:一院为李富春家,二院为谭震林家,三院为邓小平家,四院为陈毅家。这样,邓小平便和陈毅比邻而居,打开邓小平家的后窗,便是陈毅家的小前院,故而两家来往更多了。 在这里,他们两家共同度过了一些令人难忘的好时光。当时,陈、邓都是中央政治局委员,都是国务院副总理,两人总是一块儿开会,一会儿是中央的会,一会儿是国务院的会,一会儿又是一组(毛主席)那儿的会,好象一天到晚总是在工作,总是在开会,总是忙个不停。 邓榕在《怀念陈伯伯》一文中这样写道: 我和陈伯伯的小女儿珊珊同岁,于是就成了好朋友。我和珊珊一天进小学,我还记得我们两人紧紧地手拉着手,靠在门边上,不敢进教室的样子。我和珊珊一起去少年宫学钢琴,有一次上台表演四手联弹,慌张之间把琴谱都放倒了。我和珊珊一起去少年体校学游泳,一个黑黑的袁教练教我们,她学的是蛙泳,我学的是仰泳。我们还一块儿跳皮筋、跳房,玩各种各样的游戏。 因为和珊珊是好朋友,我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去陈伯伯家。 那时候我觉得,陈伯伯家真有意思呀!一进院子,有时就会听见张茜阿姨那细细的却是音调很高的叫声:‘珊珊!侉子!羊子!’他们家还有老爷爷和老奶奶,是陈伯伯的父母。那个老爷爷的胡子又白又长又扎人。珊珊带我去看过陈伯伯的元帅服,吓,真棒,全是金晃晃的大勋章!我和珊珊还趁她哥哥不在的时候,摸进他们的屋里张望一下,小侉哥哥是中国科技大学的高材生,多神气,多了不起呀!把珊珊带大的刘妈,总在她的小屋里给我们两个人讲东讲西的,反正都是有意思的小故事。陈伯伯很忙,不是开会,就是外事活动,连饭也很少在家吃。但是如果他在家,家里就总是很热闹。因为他们家的人都是斯斯文文的,大概是张茜阿姨的遗传,而陈伯伯则是个大嗓门,他一在家,就好像家中的人口增加了一倍! 爸爸和陈伯伯都是四川人,四川人的通病就是嘴馋,陈伯伯尤其好吃。爸爸知道陈伯伯爱吃东南亚那种味道很怪的水里‘榴莲’,于是每逢外国友人送来榴莲,爸爸定要把大半都送给陈伯伯,而每逢此时,陈伯伯又定要约了另一个榴莲爱好者廖公(承志),来共同品尝。有时候,爸爸得到一点好的葡萄酒,也总是送去给陈伯伯共尝。 在中南海,吃完晚饭,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了。因为我们的功课都做完了,而如果父母有空,就会带着我们去散步。有时候爸爸妈妈带我们去李伯伯、蔡妈妈家串门,有时候就去陈伯伯家串门。有的时候他们这些大人们聚在起,有周伯伯、有陈伯伯、有李伯伯、有爸爸,他们一聊就聊得海阔天空,一聊就聊得十分开心,还常常会听到他们开怀的哈哈大笑。至于他们说些什么,我们这些小孩子不去听,也听不懂。但长辈们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们那种爽朗的、心怀坦荡的笑声,永远在我们的耳际萦绕。 1967年10月,刘少奇和邓小平两家的孩子被赶出了中南海的家。在这之前,有一天,邓榕和姐姐两人从家门往外走,当他们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便看见陈毅带着警卫员,刚刚看完大字报,正往回走。当时,为了教育这些还未理解文革伟大意义的高级领导人,要求他们都要去看大字报学习。邓榕姐妹俩看见陈毅消瘦多了,原先那脸庞上的红润没有了,往日那慈祥而又动人的笑容也消失了,但他的腰板,还是挺得那样笔直,犹如经霜凌雪的青松一般。邓榕和姐姐很久没有见过陈毅了,也从未见过他这样一副严肃和沉默的神情,她们正要绕道走开时,陈毅一眼看见了她们,脸色一变,眉头一扬,老远的儿步就跨过来,叫着她俩的名字问:都好吗?当时,邓榕心头一酸,忍不住一股热泪就要夺眶而出。邓榕强忍住泪水说道:都好。陈毅连声说道:好,好。说完,陈毅走了,缓缓地向着巷子的深处走去。此后,邓榕再也没有见过陈毅伯伯。 1972年,邓小平一家在江西从广播中听到陈毅去世的消息,十分悲坳。1973年初,邓小平夫妇带着全家回到了北京,一到北京就听说,张茜也因心情悲痛而身患癌症。昔日的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一天,邓小平夫妇带着邓榕去301医院看望张茜。当时,正好珊珊刚刚从国外学习回来,也在医院。邓小平夫妇和张茜久别重逢,真是有说不出的万千思绪在心头。张茜身穿一套过于宽大的医院病服,人已相当消瘦,颧骨显得更高,眼睛显得更大。她向邓小平夫妇讲述了文革以来他们的遭遇,讲述了他们在林彪一号通令以后被下放到石家庄的生活,讲述了陈毅追悼会的情形 由于陈毅和邓小平关系极深,同时由于邓榕与陈珊珊的友谊的确不同一般,所以,在陈毅和张茜去世后,邓小平说:别的人我都不管,就管珊珊一个,我收她当个女儿! 张茜曾送给卓琳一张照片,那是她和陈毅在石家庄谪居时照的。照片上陈毅已经重病在身,身形消瘦,而张茜则鬓添白发,两人身着军服,并肩而坐,深沉地微笑着 流光易把人抛逝。这张照片与邓、陈两家在上海解放时的那张照片两两相较,不禁令人无限稀嘘,无限感渭。值得欣慰的是,邓小平和陈毅的友情却超越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