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姑讲上山西逃荒的往事 大姑是爷爷的长女,今年已经93岁了,也是包括父亲在内她们兄弟姐妹五个,唯一健在的至亲。 大姑有点轻微的老年痴呆,犯病时,就连她的儿女们都认不清楚。就是这样,大姑对于过去所经历的那些往事,却历历在目,说起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听大姑说在她小时候,我们家非常贫穷。位于大山深处的家,仅有三间半草房,南屋两间,堂屋一间半。南屋里间由我老爷、老奶(曾祖、曾祖母)居住,外间是厨房。堂屋一间半由我爷爷、奶奶和大姑她们姐弟几个居住。 大姑十四岁那年(1943年),日本鬼子已经血洗临淇,在山下的吕庄设有据点,临淇附近村庄的村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年夏天,雪上加霜的是闹了蝗灾,许多庄户人家颗粒无收。我们家祖上在村子西南方向的山凹里开垦的几块薄田,也未能幸免。 当时家中我的老爷(曾祖),于两年前去世,家中有我老奶(曾祖母)、爷爷、大姑、大伯父、二伯父、二姑,六口之家中,爷爷三十多岁,是唯一的劳力,常年给村子里的牛姓大户家种地,奶奶由于腿上生疮成了瘸子,走路不太利索,给牛姓大户家的女主人当丫环。据说,牛姓大户人家比较开明,地里收来的粮食,会分一半给我爷爷他们。丰年好说,欠收的时候,六口之家可咋活? 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挣扎在饥饿线上,我爷爷奶奶和我老奶(曾祖母)商量,决定把家中饲养的一头黑毛驴卖掉,换点口粮。小毛炉卖给了官岭村刘姓,我奶奶娘家的叔叔家,谁知道换回的粮食,却远在他们家在山西陵川的一块地里。由于到处是日本兵,根本拿不回来。 怎么办?总不能白白浪费掉,好不容易用毛驴换回来的粮食吧?于是全家人商定,派人上山西去逃荒,就近在山西去吃那些粮食。我爷爷奶奶在人家大户家离不开,当时我大伯父九岁,二伯父六岁,二姑四岁,他们根本走不到山西。就这样,那年农历十月的一天,十四岁的大姑和我老奶,被迫远离家门,前往山西逃荒。 随我大姑和老奶一块去山西逃荒的,还有静水渔村的一对年轻夫妻和他们七岁的儿子,他们家也换来一点远在山西的粮食。 一路上,我老奶背着出门时带来的那一条薄被子和作为干粮的几块糠饼子,舍不得让我大姑背,怕累着她。静水渔村的那个男的,挑了个担子,一头挑着被子、干粮,一头挑着他们的儿子。 他们一行五人,在路上走了四天,终于到达了山西省陵川县境内的龙头沟村。 据我大姑讲,我老奶娘家姓徐,她的弟弟,早些年从苇涧村东南方向的山凹里,迁到了那里。当时,老奶的弟弟已经去世,弟媳健在。老奶的侄儿早已成家立业,人丁兴亡、富甲一方,家中的田地很广,房产众多,用了好多种地的,还有仆人。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我老奶的娘家虽然十分富有,却看不起贫穷的前来投亲的他们家的老闺女。只是让我老奶和大姑住在和闲杂人员在一起的一间破屋子里,还需要每天为他们家套着牲口碾玉米、磨面。老奶和大姑最开始吃的是自家毛驴换来的玉米,吃完以后,老奶的奶家人就连筛出来的糠都舍不得让我老奶和大姑吃,人情之凉薄,让人心寒。 冬天,天气寒冷,我老奶和大姑,俩人晚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我老奶怕冻着我大姑,就找来一个破簸箕底给我大姑又盖在身上,稍稍给我大姑抵挡点寒风。 就那样,在饥饿、劳累与寒冷中,她们终于盼来了来年的开春。那年三月,离家五个月的老奶和大姑,决定告别山西,重返老家。没有粮食制作路上的干粮,我老奶就去找她兄弟媳妇,想借点粮食,哪怕是糠也行,但遭到了拒绝。我老奶只好又去邻村她大姐家借,她大姐夫妻早已去世,外甥就给了我老奶一些玉米面,说不让还了。我老奶把那些玉米面做成了玉米面饼,扛着那条薄被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龙头沟她娘家人的居住地,拉着我的大姑,踏上了艰难的返乡之路。 由于回来时,我的老奶刚刚大病初愈,又受到娘家人白眼的刺激,再加上一路上到处都是日本鬼子的岗哨,她们在路上走了七天,才回到了阔别五月之久、远在临淇南部大山深处的家。 后来,又过了几年,抗战胜利,紧接着解放战争胜利,新中国成立,全国农村又迎来了土地改革。由于我们家是地地道道的贫农,分到了土地,还分了两间大户人家的房子。远在山西陵川的我老奶的侄儿,是典型的地主阶级,被没收了房屋、田产,还要被批斗。老奶的侄儿和侄儿媳妇带着他们的曾孙,来到我们家避难。当时,我的老奶已经去世,我奶奶每天用黄楝油给他们一家三口炸油条吃,气得我大姑只跺脚,埋怨我奶奶给白眼狼做好吃的。 转载:临淇民间文艺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