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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湯液經》(全本.文字版)

目录章名 太陽病證論第一 陽明病證論第二 少陽病證論第三 太陰病證論第四 少陰病證論第五 厥陰病證論第六 病不可發汗證第七 不可發汗上篇上 不可發汗上篇下 不可發汗中篇上 不可發汗中篇下 不可發汗下篇上 不可發汗下篇下 病可發汗證第八 可發汗上篇 可發汗中篇 可發汗下篇 發汗以後證第九 發汗後上篇 發汗後中篇 發汗後下篇 病不可吐可吐吐後證第十 病不可下證第十一 不可下上篇 不可下中篇 不可下下篇上 不可下下篇下 病可下證第十二 可下上篇 可下下篇 發汗吐下後證第十三 發汗吐下後上篇上 發汗吐下後上篇下 發汗吐下後中篇上 發汗吐下後中篇下 發汗吐下後下篇上 發汗吐下後下篇下 結胸痞第十四 結胸痞上篇上 結胸痞上篇下 結胸痞下篇上 結胸痞下篇下 腹痛第十五 嘔吐噦第十六 嘔吐噦上篇 嘔吐噦下篇上 嘔吐噦下篇下 吐利第十七 吐利上篇 吐利下篇 下利第十八 下利上篇 下利中篇上 下利中篇下 下利下篇 下利便膿血第十九 火邪清血第二十 氣上撞第二十一 心下悸第二十二 心下悸上篇 心下悸下篇 消渴第二十三 衄第二十四 如瘧第二十五 熱入血室第二十六 發狂喜忘瘀血第二十七 發黃第二十八 發黃上篇 發黃中篇 發黃下篇 中濕第二十九 風水皮水黃汗肺脹第三十 風水皮水篇 黃汗篇 肺脹篇 中暍第三十一 剛痙柔痙項背強第三十二 剛痙柔痙篇 項背強篇 咽痛第三十三 咽痛上篇 咽病下篇 辨脈法 平脈法上 平脈法下 考次《湯液經》序 第一次校字: 2007-02-01 第二次校字: 2007-02-02 第三次校字: 2007-02-04 醫家典籍,向推仲景書為湯液家鼻祖。仲景之前,未有傳書。惟皇甫士安《甲乙經.序》云:『伊尹以亞聖[1]之才,撰用神農《本草》[2]以為《湯液》,漢張仲景論廣《湯液》為十數卷,用之多驗。』據士安言,則仲景前尚有伊聖[3]創作之《湯液經》。仲景書本為《廣湯液論》,乃就《湯液經》而論廣之者。《湯液經》初無十數卷,仲景廣之為十數卷,故云『論廣《湯液》為十數卷,』非全十數卷盡出其手也。玆再即士安語而詳之。夫仲景書既稱為「論廣《湯液》」,是其所作,必為本平生經驗,就伊聖[3]原經,依其篇節,廣其未盡;據其義法,著其變通。所論廣者,必即以之附於伊經各條之後。必非自為統紀,別立科門,而各自成書。以各自為書,非惟不得云『廣』,且亦難見則柯,勢又必將全經義法,重為敷說。而仲景書中,從未見稱引一語,知是就《湯液經》而廣附之者。若然。則《湯液經》全文,則在仲景書中。一字未遺矣。 [1] 作「元聖」。 [2] 作「《神農本草》」 [3] 作「任聖」 仲景書讀之,觸目即見其有顯然不同之處。即一以六經之名作條論之題首,一以『傷寒』二字作條論之題首。再讀之,又得其有顯然不同之處。即凡以六經名題首者,悉為書中主條。凡以『傷寒』二字題首者,悉屬篇中《廣論》,而仲景即自謂其所作為論「傷寒卒病」。於是知以『傷寒』二字題首者為仲景所廣,以六經名題首者為伊聖之經。標幟分明,不相混竊。孰經孰傳,讀者自明。於以知士安之言,果不虛妄。 《湯液經》後世無傳本,惟班固《漢書.藝文志》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未著撰人姓名,今其書亦不傳。然即其名,以測其為書,知為湯液經家,憲章《湯液經》而作之者。湯液經家述論之著錄者,莫古於此。其書名為《湯液經法》,知《湯液經》原文必悉具書中,無所抉擇,於是知東漢時,《湯液經》尚巋然獨存。 《湯液經》為方技家言,不通行民間。惟湯液經家授受相承,非執業此經者不能得有其書。醫師而異派者,無從得睹其書。漢世岐黃家言最盛,湯液經學最微,以是傳者蓋寡。嘗謂醫學之有農尹、岐黃二派,猶道學之有羲孔、黃老二派。岐黃之說,不如農尹之學之切實精純。黃老之言,不及羲孔之道之本末一貫。岐黃學派,秦漢以來,流別甚多,著錄亦廣。《漢志》所載《五臟六腑痹十二病方》三十卷、《五臟六腑疝十六病方》四十卷、《五臟六腑癉十二病方》四十卷、《風寒熱十六病方》二十六卷、《五臟傷中十一病方》三十一卷、《客疾五臟狂顛病方》十七卷,胥屬岐黃家言。知者,以湯液家以六經統百病,岐黃家以五臟六腑統百病。而熱病客疾,亦皆岐黃家之詞。故知凡此諸屬,皆岐黃家言也。農尹之學,則稽諸載記。湯液家外無別派,《湯液經法》外無二書;足證此學在當時孤微已極。幸仲景去班氏未遠,得執業此經,而為之論廣。伊聖[1]之經,賴之以弗墜。此其傳經之功。實較論廣之功,尤為殊重,而絕惠偉,可貴可謝者也!《名醫錄》云:『仲景受術於同郡張伯祖。』《醫說》引《張仲景方論.序》云:『張伯祖南陽人,性志深簡,篤好方術,診處精審,療皆十全,為當時所重。同郡張仲景異而師之,因有大譽。』據此。則伯祖實為《湯液經》傳經大師。 [1] 作任聖 或曰。仲景書開端即首揭中風、傷寒、溫病,全書所論悉不外此三端。是以三陽三陰篇中,屢有特為標出之中風與傷寒條。所標出之傷寒條,即論所首揭之傷寒病,非作者有兩人也。予叩之曰:篇中屢有特為標出之中風條與傷寒條,何以全書無一特為標出之溫病條?又案所標出之中風條,『中風』二字之上悉冠有六經之名。如在《太陽篇》者,必題云『太陽中風』。在《太陰篇》者,必題云『太陰中風』。何以所標出之傷寒條,無一上冠有六經名者?既云標出之傷寒條為論傷寒病,則是凡以『傷寒』二字題首者,決無有論涉中風與溫病者矣。然檢《辨太陽病.中篇》[1]有云:『傷寒發汗已解,半日許復煩,脈浮數者,可更發汗,宜桂枝湯主之。』今案此條證論,首稱『發汗已解;半日許復煩』,據其句中所云之『復』字,知未發汗前必煩。考本篇論『煩』之條有云:『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湯主之』。證以是條所論,則屬煩躁而應服發汗藥者,實為中風證。其『發汗已解,半日許復煩』下稱云:『脈浮數者,可更發汗』。而《辨太陽病.末篇》有云:『太陽病,脈浮而動數,浮則為風,數則為熱,動則為痛,數則為虛。頭痛發熱,微盜汗出,而反惡寒者,表未解也。』證以是條所論,則脈浮數而應解表者,亦為中風證。其『脈浮數者,可更發汗』下云『宜桂枝湯主之』,而《辨太陽病.首篇》有云:『太陽中風,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乾嘔者,桂枝湯主之』。又《辨太陽病。中篇》有云:『太陽病,發熱汗出者,此為榮弱衛強,故使汗出。欲攻邪風者,宜桂枝湯主之』。據是二條所論,則屬桂枝湯證者,亦為中風證。以上諸證,證明『發汗已解,半日許復煩。脈浮數者,可更發汗,宜桂枝湯主之』全條所論,字字皆屬中風。何以此條論首,不題之為『中風』,而幻題之云為『傷寒』? [1] 繁體版作「然檢辨《太陽病.中篇》」,據簡體本改。 又《陽明篇》有云:『傷寒,若吐、若下後,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餘日,日晡所發潮熱,不惡寒,獨語如見鬼狀。若劇者,發則不識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視。脈弦者生,濇者死。微者但發熱,譫語者,大承氣湯主之』。據此條文中所云之『若吐、若下後,不解』,知其未曾服發汗藥。據其所云之『不惡寒』,知其病本不惡寒,非因服發汗藥而惡寒乃解者。據其所主之大承氣湯,知非不可下之風溫症,而為發熱不惡寒之溫病。何以此條亦幻題云『傷寒』?如此之類,篇中尚多,究作何解,於是難者啞然。 愚徐為之解曰:玆即《廣論》之故也。伊聖[1]《湯液經》,以六經名題首,統論中風、傷寒、溫病。仲景《廣論》[2]以『傷寒』二字題首,統論中風、傷寒、溫病。是以篇中以『傷寒』二字題首之條,有論中風者,有論溫病者。伊聖[1]以六經名題首,統論中風、傷寒、溫病,理出當然。仲景以『傷寒』二字題首,統論中風、傷寒、溫病。例援舊慣。《難經.五十八難》云:『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據此之云,足見中風、傷寒、溫病三端,舊醫統謂為傷寒。仲景之作。欲不溷於伊經,捨易題首,無由辨識。而易題之辭,求如六經名之能統中風、傷寒、溫病三端者,實捨『傷寒』二字之沿習語,無有可取。故遂假之以作標幟,藉以別於伊聖[1]之經。篇中論首『傷寒』二字之上,悉未冠有六經名者,即職是之故。若謂此二大標幟為出一人之手,豈有既已以六經名題首統論中風、傷寒、溫病,又復別以「傷寒」二字題首統論中風、傷寒、溫病者?若謂以『傷寒』二字題首之條,為專論傷寒病,則明標題云「傷寒」,而所論者乃中風。明標題為「傷寒」,而所論者乃溫病。作者並不發熱譫語,何至顛倒若是?至仲景之所以必以『傷寒』二字題首者,以前此經師所廣,悉仍以六經名題首。篇中辭句較異者皆是,遂致與伊聖[1]之經混同無別故也。以六經名題首言增廣諸條,疑即出《湯液經法》,惜無文以據明之。至伊經之所以不標出溫病者,以溫病與中風傷寒之區分甚顯,不必標出而已易明故也。其所以必標出中風者,以中風與、傷寒之辨甚微。必須標出而畔岸乃見也。其所以不標出傷寒者,以已標出中風,而為傷寒者自可見也。 [1] 作任聖 [2] 簡體版無《》符號 又伊聖[1]之經,於中風、傷寒、溫病三端,惟標出中風一門;仲景之於伊經,亦尚左尚右,亦步亦趨,其《廣論》[2]中有如是之一條云:『傷寒中風,醫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數十行,穀不化,腹中雷嗚,心下痞堅而滿,乾嘔,心煩不得安。醫見心下痞,謂病不盡,復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結熱。但以胃中虛,客氣上逆,故使堅也。甘草瀉心湯主之』。此條論首之『傷寒中風』四字,即仿伊經之標題。云『太陽中風』、『陽明中風』者,其上之『傷寒』二字,為中風、傷寒、溫病三端之總括語,其下之『中風』二字,乃為實指三端中之中風證。故此條所論證象,悉是中風誤下,而非傷寒。若以之解作傷寒病與中風病,則是傷寒、中風證象方治,壹是渾同,無有別異者矣。於是難者渙然。 [1] 作任聖 [2] 簡體本無《》符號 然猶曰:《商書》[1]灝灝,估屈聱牙。此則文從字順,不類《伊訓》[1],何也?愚語之曰:齊人傳經,每以齊語易故言,故齊詩、[2]齊論,多有異文。墨子引書,亦喜以時語變古語。《史記.五帝三王本紀》所援載虞、夏、商、周之典謨訓誓。其原文之古語,史遷每以訓釋之字更之,致與《尚書》所載,語則同而詞迥別。蓋周秦兩漢,傳學之風尚,類喜以今字易古字,以時語變古語,故《逸周書》亦文從字順,非偽作也,傳之者以訓釋之字更之之故也。《湯液經》傳自漢師,自不能別於風氣之外。此經之文從字順,與墨子引書,史公紀古,齊詩齊論之有異文,《逸周書》之文從字順同故。皆傳經之師,以今字易古字,以時語變古語,以訓釋之字,更原文之所致。如「圊」者,廁也,今字也。古文字少,假借『清』為之。凡《脈經》本中,諸言『必有清血』、『必清膿血』,字皆作『清』,而三陽三陰篇本,則有作『圊膿血』者矣,此則為其以今字易古字者也。又何休《公羊解詁.文十三年》傳注云[3]:「『所,猶時』,齊人語也」,『所』即古語,『時』即今語也。凡《千金翼方》本中,諸言『日晡所發熱』、『日晡所發潮熱』,語皆作『所』。而《脈經》本,則有作『日晡時』者矣;此則為其以時語變古語者也。又顏師古《漢書.高帝紀》注云:『若,及也。』《脈經》第九卷,《平熱入血室篇.婦人傷寒章》:『無犯胃氣若上二焦,必當自愈』。《千金翼方》本作『無犯胃氣及上二焦,必當自愈』。此即為其以訓釋之字更原文之證也。又古人傳學,悉由口授。後師說之,每多隨意舉文,不遵原次。或增其字句,或減其字句,或改易其字句。故有一條兩舉,而彼此異詞者,亦多折節錯出,失次失類者。此等情實,試舉《脈經》第七卷校之,逐頁可見,斯亦《湯液經》文,與《伊訓》、《太甲》離其肖貌之又一大因也。即以《尚書》證之:《尚書》傳自孔門,歷秦至漢,年數未多,已有今文古文之大異。《湯液經》由商初以至漢末,經歲幾及二千,其間師師相承,其詞其句,不知其幾經改易。若硜硜然,執《伊訓》、《太甲》之文,以比擬求信,恐果得原文原本,亦將因不通其句讀,與不識其字之故,又必攻其為偽作者矣。且篇中去舊貌未遠者,亦尚有,如《脈經》第七卷《可發汗篇》:『太陽中風,陽浮而陰濡弱,浮者熱自發。濡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乾嘔,屬桂枝湯證』。此條之文與《商書》、《商頌》,形貌即甚相近,其方質廉厲之氣,比諸東溪之逸靡,西京之宏肆,秦書之譙譙,周書之諤諤,顯有時代之別。以仲景之善於屬辭,極力模擬,亦僅得其肖貌,而神弈骨駿之概,不逮遠甚。即此證之,其真為伊聖之作,固無疑矣。又此條三陽三陰篇本作『太陽中風,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乾嘔者,桂枝湯主之。』此增減其一二字,而文氣頓覺近時。察乎此,即得《湯液經》文,所以不類伊訓之實矣。至是難者「唯唯」。 [1] 繁體本無《》符號 [2] 依簡體本加、符號 [3] 簡體本作:何休《公羊解詁》文十三年傳注云 《廣論》之惑已明,再辨叔和撰次。《甲乙經。序》又云:『近世太醫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遺論甚精』。案今本仲景書卷端即題云:『王叔和撰次』。以士安言解之,所謂「撰次」者,即撰集仲景遺論,以之次入仲景書中是也。若然,則今本仲景實為伊聖[1]之《湯液經》、張仲景之《廣論》、王叔和之《仲景遺論撰》[2],三種集合而成。求之叔和撰次書,見《辨太陽病.首篇》,其篇末二條之前條云:『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湯,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乾,煩躁,吐逆者,作甘草乾薑湯與之,以復其陽。若厥愈、足溫者,更作芍藥甘草湯與之,其腳即伸。若胃氣不和譫語者,少與調胃承氣湯。若重發汗,復加燒鍼者,四逆湯主之。』其後條云:『問曰:證象陽旦,按法治之而增劇,厥逆,咽中乾,兩脛拘急而譫語。師曰言,夜半手足當溫,兩腳當伸。後如師言。何以知此?答曰:寸口脈浮而大,浮則為風,大則為虛。風則生微熱,虛則兩脛攣。病形象桂枝,因加附子參其間,增桂令汗出。附子溫經,亡陽故也。厥逆,咽中乾,煩躁,陽明內結,譫語煩亂,更飲甘草乾薑湯。夜半陽氣還,兩足當熱,脛尚微拘急,重與芍藥甘草湯,爾乃脛伸。以承氣湯微溏,則止其譫語,故知病可愈。』此二條證治悉同,前條首題『傷寒』二字,自是仲景自為,後條『問曰』『答曰』之語,必出仲景弟子記錄。以『問曰』若是仲景。則書中必不復有前條;『答曰』為是仲景,則其語自屬遺論。再證以前條為《脈經》中撰次本所有,後條為《脈經》中撰次本所無。既有此取捨之印迹,更見其屬撰次之顯然。據是以推,《辨脈》《平脈》二篇,皆屬問答。則二篇悉是弟子之書。惟《辨脈法》之答語稱『答曰』,《平脈法》之答語稱『師曰』,有此顯異。又二篇辭氣,亦多不類,必作者本非一人,以其俱為脈論之遺,故併撰而駢次書首。再推之,《霍亂篇》之問答二,合三條;《陽明篇》之問答五,合八條;《太陽末篇》之問答一,合六條,皆與《辨脈法》篇、《太陽.首篇》者同出一手。 [1] 簡本作「任聖」 [2] 仲景遺論傳,繁體本無《》符號 [3] 繁體本作:「師曰:言」,據簡體本改 玆又有可論者,據成本《陽明篇》篇首之問答一,合三條,其『問曰』『答曰』並載在首條。假使去其首條不錄,節取後之二條,則無由見其為問答之語,即無由訂之為遺論,次中此類,不得謂無。如《辨太陽病.中篇》,『病發熱頭痛,脈反沉。若不差,身體疼痛,當救其裏,宜四逆湯』一條,《脈經》錄此,『病發熱』上,有『師曰』二字。又同篇『病人脈數,數為熱,當消穀引食,而反吐者,此以發汗,令陽氣微,膈氣虛,脈乃數也。數為客熱,不能消穀,以胃中虛冷故也』。《金匱》錄此,『病人脈數』上,有『問曰』二字,『此以發汗』句作『師曰,因發其汗』六字。如此之類,因或削去『問曰』、『師曰』,後遂無由知其為遺論。然亦有最易知者,即此等條文既未以六經名題首,亦未以『傷寒』二字題首。推之凡未冠有六經之名,未冠以『傷寒』二字者,其語必屬遺論。 玆舉《少陰篇》以證之:《少陰病篇》[1]全篇,總四十五條,中以『少陰病』三字冠首者,居四十四條。其一無題首之條,據《千金翼方》本,則本與上條共為一條而不分拆。如是則是《少陰病篇》全篇,無有一條不以『少陰病』三字題首者。以是篇之條條必以『少陰病』三字冠首論之,知凡屬《湯液經》文,無不以六經名題首。以一若不題,則陷人莫知其於六經誰屬,而致差誤故也。推之仲景《廣論》,一若不題,則致使人惘然,莫知其經傳誰屬?知仲景自著,亦必悉以『傷寒』二字題首。若然,則凡無題首之條,謂非遺論莫屬矣。 [1] 簡體本無《》符號 然亦有例外者,如成本《辨太陽病.首篇》,『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此為有題首者也。其下云:『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是條即無題首。以此與上本為一條,因後人分之為二,遂致後者失去題首。為中此類尚多,除之則無非遺論。 又有類似以六經名題首,實非《湯液經》文,為屬仲景遺論,不可不詳為辨別者。如《厥陰篇》之首條云:『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即吐,下之不肯止』。此條論首,『厥陰之為病』句,即為類似以六經名題首者也。知其非為《湯液經》文者。以《脈經》第八卷《消渴篇》載此文,『厥陰之為病』上,有『師曰』二字。以此語例推之,知《太陽篇》之首條云『太陽之為病。頭痛項強而惡寒』;《陽明篇》之首條云『陽明之為病,胃家實也』;《少陽篇》之首條云『少陽之為病,口苦咽乾目眩也』;《太陰篇》之首條云『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堅』;《少陰篇》之首條云『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與《厥陰篇》之首條『厥陰之為病』條,皆出一人之作,皆屬仲景遺論,皆由叔和撰次。 叔和非惟撰次三陽三陰篇已也,即仲景序中『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並《平脈辨證》五句,與『…若能尋余所集,則思過半矣』,至『…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一節,悉出其撰次。知者以此篇序文,讀其前半,韵雖不高而清,調雖不古而雅,非駢非散,的是建安。『天布五行…』與『省疾問病…』二段,則筆調句律,節款聲響,均屬晉音。試以《傷寒例》中辭句,滴血驗之,即知其是一家骨肉。更證以《千金方》序文中引『當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至『彼何榮勢之云哉』一節,稱『張仲景曰』。而緒論中引『天布五行,以運萬類』,至『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一節,不稱『張仲景曰』,即知其語,非出自仲景之口。再以文律格之,『勤求古訓,博采眾方』,在文法中為渾說;『撰用《素問.九卷》』等五句,在文法中為詳舉。凡渾說者不詳舉,詳舉者不渾說。原文當是『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為《傷寒卒病論》,合十六卷。』此本辭自足,而體且簡。若欲詳舉,則當云『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並《平脈辨證》,為《傷寒卒病論》,合十六卷』,不當渾說後,又詳舉也。且仲景為醫中之湯液家,湯液家舉書,不舉《湯液經》而舉《素問》,不數伊尹而數岐黃,何異家乘中不係祖禰而譜諜東鄰也?至其下之『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云云。殊不知三部九候乃鍼灸家脈法,非湯液家脈法。鍼家刺在全身,勢不能不遍體考脈。湯液家重在現證,脈則但侯其表裏寒熱、藏府虛實、榮衛盛衰,以決其治之可汗不可汗,可下不可下而巳矣。故診一部亦已可定,不必遍體摩挲,以湯液家而用鍼灸家罵湯液家之語罵人。仲景縱亦精於鍼灸脈法,何至遽憒眊而矛盾若是? 且《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三書,三陽三陰篇中,無一語道及。《辨脈》、《平脈》之『答曰』『師曰』類,又非仲景自作。其《傷寒例》一篇,為叔和之作,篇中已有明文。而《傷寒例》即首引《陰陽大論》,篇中之語,亦即悉出此三書。是三書乃叔和撰用之書,非仲景博釆之書也。再以叔和撰次者證之:叔和撰次之篇,有《平脈法》一篇,此撰用之書,有《平脈辨證》一種。此撰用之《平脈辨證》,即《平脈法》出處之注腳。《平脈法》既為出於《平脈辨證》,則《平脈辨證』必非仲景所博釆。又三陽三陰篇中,叔和撰次之可考見者,除『問曰』、『答曰』之《辨脈法》類,與『問曰』、『師曰』之《平脈法》類外,無第三類。此撰用之書除《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三書,為撰用《傷寒例》之書外,亦惟《胎臚藥錄》、《平脈辨證》二種。《平脈法》之『問曰』、『師曰』類,既為出於《平脈辨證》,則《辨脈法》之『問曰』、『答曰』類,必為出於《胎臚藥錄》無疑。由是言之,叔和之作偽,實欲自見其所撰用之書。下之二段,為自述其淵源所自而已。惟其如是,今遂得知叔和之學,是岐黃而不是農尹,決非仲景衣缽弟子。 雖然,叔和之學,雖非出自仲景,然於仲景書致力頗勤。其生平於仲景《傷寒論》曾撰次三次;遺論、餘論,亦撰次兩次。其初撰之《傷寒論》,載在《脈經》第七卷;遺論、餘論,載在《脈經》第八、第九兩卷。今之《金匱要略》,遺論、餘論之再撰本也。今之《傷寒論》,再撰、三撰合刻本也。其再撰本,即諸可不可八篇是也。三撰本,即三陽三陰篇是也。明其為如此者,以叔和於諸可不可篇首自言之。叔和於諸可不可篇首序云:『夫以為疾病至急,倉卒尋按,要者難得,故重集諸可不可方治,比之三陰三陽篇中,此易見也。又時有不止是三陽三陰,出在諸可不可中也。』其所云『比之三陰三陽篇』中之『比』字,作『次』字解。比,次也。見《儀禮.少牢.饋食.禮注》、《周禮.世婦注》、《漢書.邱江公傳注》,『之』字作『諸』字解,言夫以為疾病至急,倉卒尋按,要者難得,因復類合諸可不可方治,次諸三陰三陽篇中,此易按尋,而見其要也。又時有不止是三陽三陰,出在諸可不可中也。叔和自謂其所撰次之作為如是,故知「諸可不可」八篇,為叔和再撰本;其三陽三陰篇,為叔和自即其初撰、再撰二本,於「諸可不可」門中,取其以『太陽病』三字冠首者,舉而悉次為《太陽篇》;以『陽明病』三字冠首者,舉而悉次為《陽明篇》;以『少陰病』三字冠首者,舉而悉次為《少陰篇》。隨以『傷寒』二字題首之條,與其所撰之遺論,各從證類,依次比附其間。惟餘不止是三陽三陰之五十八條,猶留守於「諸可不可」篇內,未次入三陽三陰篇中。三撰本之成,大略為如此。 或曰:不然也。叔和此序之意,言「夫以為疾病至急,倉卒尋按」三陽三陰篇中,殊難得其要領,因重集「諸可不可」方治,較諸三陽三陰篇中,此易按尋,而見其要也。愚曰:若如所釋,則是後撰者為正集,先撰者可不必存也。既云因三陽三陰為難見其要,乃復撰「諸可不可」篇,則「諸可不可」篇撰就之後,自應廢去三陽三陰篇而不之存。即欲存之,亦理宜以之附於「諸可不可」篇後。今既未以「諸可不可」篇居於正位,列之於前,而僅存之於副附之地,則斯釋也,恐未能合事實者也。玆請舉證,以申吾說。如《辨太陽病.上篇》云:『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者,桂枝湯主之。』此條之文,《脈經》本以之入《可汗篇》。其下云:『太陽病,發汗,遂漏不止,其人惡風,小便難,四肢微急,難以屈伸,桂枝加附子湯主之。』此條之文,《脈經》本以之入《汗後篇》。又其下云:『太陽病,下之後,脈促胸滿者,桂枝去芍藥湯主之。若微惡寒,去芍藥方中加附子湯主之。』此條之文,《脈經》本以之入《汗吐下後篇》。又其下云:『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脈微弱者,則無陽也,不可發汗,宜桂枝二麻黃一湯。』此條之文,《脈經》本以之入《不可汗篇》。如此四條,同為太陽病桂枝湯方加減症。而「諸可不可」本,以之分屬四篇。遇有急病,愈卒尋按,請問是易見其要?難見其要?今悉以之次入《太陽篇》同條共貫之列,遇疾病至急,倉卒尋按,請問是易見其要?難見其要?叔和此序,如是解之,請問孰說誰通?難者語塞。 已乃返轍回輪,尋緒研討。竊思三撰本之以三陽三陰篇分門既為改組部居之作,則初撰再撰之以「諸可不可」分門,必為就原書篇目撰次之作。因初撰、再撰,意止注於撰條,未暇計及篇目,故二篇皆同以「可不可」分門,以其未變原書篇目之舊之故也。惟初撰意在博收,未謀甄別。凡出弟子籍中所載,雖異端雜說,咸並錄之,故《脈經》所次中,多《內經》與他書之文,再撰已在今《傷寒論》中,知是為叔和初先起意,專集張氏一家之言之作。夫既立意專存一家之言,則勢又不得不獨擇遺論,揖退各家,即即初撰,詳加鑒別而重訂之,去其初所取之《內經》雜說以成之者。叔和三作,比較雅純,推其既為改遵張氏家法,則其於原書門類,必亦未便輕易,於是知再撰之《汗、吐、下》與《發汗後》及《發汗吐下後》八篇,必為仲景《廣論》篇門之舊,亦必即為《湯液經》篇門之舊。是故《湯液經》條文,每條皆以六經名題首,以其篇門為諸「可」與「不可」,不於每條皆冠六經之名,則致使人莫知其於六經誰屬而滋迷惑。設《湯液經》原本分門為三陽三陰篇者,則其凡在《太陽篇》之條,夫人而知其為論太陽病。凡在《陽明篇》之條,夫人而知其為論陽明病。不必每條皆冠六經之名,以故知以諸可不可分門者,為《湯液經》篇門之舊。叔和初撰、再撰之作,大略亦為如此。迨再撰書成,後始覺察。若即取論首標題之六經病名,分類成篇,同經之病,皆在一處,遇有急病,倉卒尋按,必更易見其要,於是乃更有三撰三陽三陰篇之作,繼復覺察三陽三陰篇,雖易案尋而見其要,然於古人「可不可」諸大法,則又反為所掩晦,而未易警覺。於是又以其再撰之諸可不可本,附刻於三陽三陰篇後,一以見不止是三陽三陰之五十八條,一以存古法於後世,俾與三陽三陰篇成一經一緯。叔和以二、三兩撰合刻之意。大略亦必為如此。此撰出後,大行於世,代有傳本。至宋成無己所刻之注本行,而各本皆亡。案:無己之注,愚甚疑之。因《明理論》、《藥方論》二書,同為無己所撰,而二篇之文,遠較《論注》為拙劣故也。愚疑《論注》為宋前人所撰,因兵燹播遷,人失物亡,無己得之,經歲既久,見河山易號,地是人非,竟於晚年潛以己名,冒而刻之。更復剽竊注意,加以敷衍,成《明理論》、《藥方論》二書。而冒竊證物,不知不覺遂由己手親造以立。試以二篇之文,與《論注》之語比勘驗之,其迹自見,且甚彰也。林校本亦然。林校本中之編錄為宋以前人治《傷寒論》者之所為。高繼衝於兵燹中得之,於開寶中進之。林校言其文理舛錯,未嘗考正,果其書出繼衝之手編錄,早已考正,絕無舛錯,因其文理有舛錯,可以決其必係得其傳鈔。又因開寶入宋,年僅數歲,故又從可覺其必非宋代之物云。此注作者因不識叔和合刻之意,單凡「諸可不可」八篇;同於三陽三陰篇之數百餘條,盡以為復出而削除之,致諸可不可八篇,遂有有其名而無其書者二篇,餘篇亦僅存不止是三陽三陰之孤論五十八條。而再撰本,遂亡於毒手。幸叔和《脈經》猶存,後之校者,復於《不可汗》、《可汗》二篇,詳據宋版高進本,備注出其所削去之文,再撰本因得留一半身遺照,以至於今。《湯液經》原本,亦因得據之以略可考見。斯則殆有鬼神為之呵護而致然者也。 抑又思:叔和言『重集諸可與不可方治,比之三陰三陽篇中』。細繹其語氣,似三陽三陰篇,亦為《湯液經》中所有者。蓋因其言「次諸三陰三陽篇中」,知叔和再撰本亦有三陽三陰篇,因其言「復類合諸可與不可方治,次諸三陽三陰篇中」,知再撰本之三陽三陰篇無方治之條。叔和再撰本篇目,既為本諸仲景《廣論》,而《廣論》篇目,又為全出自《湯液經》,則《湯液經》中,自亦必有此無方治條之三陽三陰篇。今叔和再撰本,已非完本,不可復案,乃惟就初撰、三撰二本而詳校之,見三撰本之三陽三陰篇中,凡屬載在篇首,總論六經證形,而不言方治之若干條文。如《辨太陽病篇》:『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自此至『太陽病欲解時,從巳至未上』數條,以及其餘五經篇中,凡屬類此之條文,《脈經》第七卷諸可不可門中悉無之,於是知《湯液經》中,確有此三陽三陰篇。此等條文即載在三陽三陰篇中,專明六經證形,而不及方治,其方治之條,悉載在諸可不可篇。又知此無方治條之三陽三陰篇,必列在諸可不可篇前。以此等條文所論,全屬開宗明義;而叔和三撰亦以此等條文,列之於各篇之前之故也。至是乃詳知叔和之言『重集諸可與不可方治,比之三陰三陽篇中』者,即言為「復取後之諸可與不可方治,次於前之三陰三陽篇中」是也。允若是,則《湯液經》篇目,得此一語而更已明矣。 又案:仲景書稱為《論廣湯液》,而仲景所廣者,自謂其為「傷寒」,為「卒病」,則《湯液經》中,自亦必有傷寒,有卒病。因思《湯液經》中之諸可不可篇,為論中風、傷寒、溫病、風溫四種,即《太陽篇》篇首題論之所揭示者也。此四種,舊醫通謂為「傷寒」。仲景之所謂《傷寒論》,必即謂諸可不可篇,《卒病論》必即謂《痙、濕、暍》等篇。又因見叔和初撰之諸可不可篇未載有《痙、濕、暍》之文,而三撰亦未以之次入三陽三陰篇中,知《痙、濕、暍》三門,其原本自為一篇,不在諸可不可篇內,即不在《湯液經》中之《傷寒論》內。《痙、濕、暍》三門為卒病,既不在諸可不可篇內,則他之卒病,必亦如《痙、濕、暍》之例,在諸可不可篇外,獨立自成一篇。如《金匱。水氣病篇》有《湯液經》太陽病一條,論風水、皮水、黃汗、肺脹,肺原作脾.誤。此亦《卒病論》也。而諸可不可篇亦無其文,益以此據證明《湯液經》中凡屬卒病,皆不在諸可不可篇內,更屬必確而無可疑。於是又知《湯液經》篇目,諸可不可八篇外,尚有「卒病」等篇。 繼又思《湯液經》中,凡屬卒病皆在諸可不可篇外,獨立自為一篇,固矣。然以《金匱》篇目訂之,如消渴,如黃疸,如奔豚腹滿,如嘔吐噦下利,皆《卒病論》也。卒病宜在諸可不可篇外,諸可不可篇內不應有其文。今之諸可不可篇內列有其文者,此則必有其故。因是又取叔和撰次諸篇而詳案之,乃悟今之諸可不可篇內,有論消渴、黃疸、嘔吐、下利諸文者,為叔和自卒病門中,撰而次入之之故。必其然者,以叔和於《痙、濕、暍》篇首親言之。叔和於其三撰之《痙、濕、暍》篇首序云:『傷寒所致,太陽痙、濕、暍三種,宜應別論,以為與傷寒相似,故此見之。』此序之意,言凡屬卒病皆為因傷寒所致。惟有痙、濕、暍三種,與傷寒相似,卻各自不同。宜應別論,不宜次入三陽三陰篇,及諸可不可篇內,故以之見於三陽三陰篇前。餘之卒病,雖云卒病,實即傷寒,宜以之次入三陽三陰篇,及諸可不可篇內。不必別論。叔和語意為如是,故知諸可不可篇,諸言消渴、黃疸、嘔吐、下利諸文,其原本不在諸可不可篇內,為叔和認其為本是傷寒。而自《卒病論》中撰而次之於諸可不可篇中者。今之《金匱》中,其消渴、黃疸、嘔吐、下利諸門條文,多有見於諸可不可篇中者,即其提次之蛛絲馬迹。此不惟可以證明《湯液經》中,凡屬卒病,皆不在諸可不可篇內。即《湯液經》中之諸可不可篇,為專論中風、傷寒、溫病、風溫四種,不雜卒病一條,亦因之得以證實而無疑矣。 叔和提次《卒病論》[1]文,更有一甚顯明之證。《金匱,驚悸篇》有條云:『火邪者,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救逆湯主之。』今案《驚悸篇》全篇,共只三條,此條為其第二條。其第一條為『寸口脈動而弱,動則為驚,弱則為悸』。第三條為『心下悸者。半夏麻黃丸主之』。此證之所以顯明者,因此篇標目為『驚悸』,而此條言「火邪」,火邪條廁驚悸論中,不當疑於錯簡。又此篇標目為「驚悸」,而篇中有驚之論文,無驚之方治,顯見其必有遺文。又此條證論,禿然只『火邪者』三字,顯然上端有脫節。惟一之故,由此條本為《湯液經》『太陽病,以火熏之,不得汗,其人必躁。到經不解,必有清血。名為火邪』條之下半條。因鈔者自『火邪者』以下,提行別錄之,一條遂成二條。又因《湯液經》此條為論火邪方治,《廣論》於此下遂廣有『傷寒脈浮。而醫以火迫劫之,亡陽驚狂,起臥不安,屬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救逆湯』一條,『傷寒加溫鍼必驚』一條。又因《廣論》此二條皆為論廣傷火而驚,遺論於此下,遂又廣『寸口脈動而弱,動則為驚,弱則為悸』一條遺論尚有論驚一條,論悸一條,存《脈經》第八卷驚悸門中。而即取其論文中之『驚悸』二字編目立篇。所以驚悸門中有『論火邪者』[2]之條。至王叔和初撰時,提取《湯液經》『太陽病以火熏之』條之上半條,與《廣論》[1]論驚之二條,共次入諸可不可篇中之《不可火》[1]篇內。復於原篇之內,抹殺其既提去之條。至今此篇遂失驚證方治,惟餘莫頭莫腦有如錯簡之『火邪者,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救逆湯主之』之下半條。然而正亦幸其遺有此半條,於是乎原書之本樣如何?王叔和當年如何撰次?一一皆可因玆遺述而案得其實。既又持之以觀,於是乎諸可不可篇之所以羼入有『論心下悸者』數條,此篇之所以徒然只『心下悸者,半夏麻黃丸主之』一條,皆得豁焉而昭晰乎其故矣。 [1] 簡體版無《》符號 [2] 簡體版無『』符號 叔和所以必以《卒病論》撰而次入於諸可不可篇中者,此則為其撰作終始一貫之意,即欲『倉卒尋按,易見其要』是也。初撰「欲易見其要」,故以《卒病論》[1]併入諸可不可篇。此雖欲易見其要,猶未徹底易見其要。三撰又以諸可不可篇,併為太陽、陽明、少陰、厥陰四篇,此之欲易見其要,乃得徹底易見其要。唯有《痙、濕、暍》[1]三門,因其非是傷寒,自始至終無放處,故別見之。此即三陽三陰篇前有《痙、濕、暍》一篇之由來也。三陽三陰篇後,有《霍亂》[1]一篇者,此亦由併《卒病論》於《傷寒論》中之故。案叔和初撰,已以『霍亂病,熱多欲飲水,用五苓散』一條,次入《可水篇》[1],是初撰尚認霍亂為係屬傷寒者也。三撰則別論之,不以之次入三陽三陰篇中者,因其論文中,有『本是霍亂,今是傷寒』一語,故又疑其非是傷寒。疑之,故不敢輕以之次入三陽三陰篇內,而謹以之附於三陽三陰篇未。此即三陽三陰篇未有《霍亂》一篇之由來也。 [1] 簡體版無《》符號 復又思:叔和初撰、再撰,皆以可不可分門;而再撰唯汗吐下三門。初撰於汗吐下外,多出可溫與灸刺、水火各門者,此中亦必有其故。因是,復取《脈經》第七卷諸可不可篇而詳研之。見前半汗吐下三門中,其方治條之言屬某湯證者,百有七條,言宜某湯者六條。後半可溫灸刺、水火各門中,言宜某湯者九條,言屬某湯證者二條。《脈經》第七卷篇目,為《病不可發汗證第一》,《病可發汗證第二》,《病發汗以後證第三》,《病不可吐證第四》,《病可吐證第五》,《病不可下證第六》.《病可下證第七》,《病發汗吐下以後證第八》,《病可溫證第九》,《病不可灸證第十》,《病可灸證第十一》,《病不可剌證第十二》,《病可刺證第十三》,《病不可水證第十四》,《病可水證第十五》,《病不可火證第十六》,《病可火證第十七》,《熱病陰陽交並少陰厥逆陰陽竭盡生死證第十八》,《重實重虛陰陽相附生死證第十九》,《熱病生死期日證第二十》,《熱病十逆死日證第二十一》,《熱病五藏氣絕死日證第二十二》,《熱病至脈死日證第二十三》,《熱病損脈死日證第二十四》,共二十四篇。 又取三陽三陰篇本校之,見《脈經》本中,諸言宜某湯者,三陽三陰篇本亦皆言宜某湯。諸言屬某湯證者,三陽三陰篇本,則統皆或言宜某湯,或言某湯主之。於是知,言屬某湯證者為一本,言宜某湯與某湯主之者為一本。因思叔和初撰、再撰,皆為就原書篇目撰次之作。此之汗吐下三門中,多言屬某湯證。則其所據撰之言屬某湯證本,篇目必有汗吐下三門。可溫灸刺水火各門中,多言宜某湯,則其所據撰之言宜某湯本,篇目必有可經灸刺水火各門。而灸刺水火各門中,有言屬某湯證二條者。察此二條,一為霍亂條,一為驚狂條。知此二條為叔和自言屬某湯證本之卒病門中,撰而次之於此者,非其本篇之文。除此二條,無別言屬某湯證者,因是又知言屬某湯證本,無可溫灸刺水火各門。其汗吐下三門中,有言宜某湯六條者,為叔和所得之言屬某湯證本有闕文,由叔和自言宜某湯本中,撰而補次之者。又因之知言宜某湯本,亦有汗吐下三門。如是,則是有屬某湯證本,其篇目惟汗、吐、下三門。言宜某湯本,其篇目既有汗吐下三門。復多可溫灸剌、水火各門。又因見此卷前半汗吐下三門,其中條文悉為《湯液經》、《廣論》及遺論之文,後半可溫灸刺水火各門中,《內經》之文約居其半。以《金匱》『問曰』、『師曰』類,多雜岐黃家言證之,知多可溫灸刺、水火各門之言,宜某湯本,必為《平脈辨證》。多可溫灸刺、水火各門之言宜某湯本,既為《平脈辨證》,則惟汗吐下三門之言屬某湯證本,必為《胎臚藥錄》無疑。由是又因之以得知叔和撰次,惟據《胎臚藥錄》、《平脈辨證》二書,《廣論》[1]原本,殆未之見。故叔和不識以六經名題首者,為伊聖[2]之經。以『傷寒』二字題首者,為仲景所廣。此亦為叔和之學非出自仲景之門之證。 [1] 簡體版無《》符號 [2] 作「任聖」 叔和所以未得見《廣論》原本者,此其故,孫思邈已言之。《千金方》云:『江南諸師,秘仲景要方不傳』。此語即道明所以未得見之故。夫以生於西晉之王叔和,去建安之年未久,且猶未得見原書,足徵仲景《廣論》[1]遭此一秘,始終未傳於世而遂亡。幸有《胎臚藥錄》紀其梗概,此孤危欲絕之《湯液經》[1]論,賴之以弗墜,此其功自不在高堂生、伏生下。據其篇中載有《廣論》之文,知為出自仲景親授名《胎臚藥錄》者,『胎』,始也;『臚』,傳也,意殆謂為《廣論》[1]始傳之書也。其書之篇目,今已考知為《卒病論》外,惟汗、吐、下三門。又因見言「屬某湯證」文,與『問曰』、『答曰』及凡『傷寒』二字題首之諸條中,未嘗有雜岐黃家言者,足證仲景《廣論》與《胎臚藥錄》二書,皆嚴守《湯液經》[2]家法。其書且嚴守家法,則其於篇目,必不致私以己意,妄立異同。其所立之汗、吐、下三門,與夫「卒病」諸篇之目,必為《胎臚藥錄》全本乎《廣論》[1],《廣論》[1]全出自《湯液經》。 [1] 簡體版無《》符號 《平脈辨證》之師,亦為張機仲景。《脈經》第五卷載《張仲景論脈篇》[1],其文即《平脈法》之首章,其明證也。惟《平脈辨證》之師,不止仲景一人。其《卒病論》中之『師曰』,多有其岐黃家師之說。故其篇目增灸剌各門,篇中載《內經》之說,知為非專師仲景者,以仲景《廣論》與《胎臚藥錄》二論中。除采用灸刺法外。未嘗見雜有岐黃一語故也。 [1] 簡體版作「《脈經》第五卷載「張仲景論脈」篇」 至是,然後乃今始詳知《湯液經》經文,其原大抵不過只數十餘條。後師廣之,成百七十九條。仲景又廣之,成二百八十條。《胎臚藥錄》又廣之,《平脈辨證》又廣之,叔和起而撰次之,復得增多百九十七條。今又新增三十八條。全《湯液經》共五百一十五條。叔和之初撰為合《胎臚藥錄》、《平脈辨證》二書,而併其《卒病論》於諸可不可篇,故其篇目有可溫灸刺、水火各門,再撰為取初撰而去其雜說,則不可剌等門遂成廢墟,故篇目不得不改從《胎臚藥錄》,惟汗吐下三門。三撰又取其撰就之諸可不可篇方治,次入三陽三陰篇中,定其名為《傷寒論》而成今之三陽三陰篇本。至《平脈辨證》諸卒病門中,所雜廁之駁而不馴之論,叔和似見其不類,疑為非出仲景,以故削而委之於諸可不可篇,及三陽三陰篇外。既復借之,恐其散亡也,又起而合次之於《胎臚藥錄》餘論中,而並存之。此即三陽三陰篇本外,又有《金匱要略》;《脈經》諸可不可篇外,又有《平脈證》諸篇之由來,亦即皇甫士安稱其『撰次遺論甚精』之由來也。叔和撰次之作,大抵為如是。 叔和之撰次既明,《湯液經》書即出。析而觀之,《湯液經》文辭質實,記序簡顯,發語霜臨。行氣風邁。殷商文格,此屬一家。全經百七十九條,而汗吐下利溫之諸法具詳。主方二十有二,主方二十二,方名見後表。而中風、傷寒、溫病、卒病之治法咸備。允非神明全智者不能作。容尚多有致遺者,是則當問諸江南諸師也。 仲景《廣論》蹜蹜有循,發微窮變,補益實多,其論厥諸條,大《易》[1]之遺象也。 [1] 繁體本無《》符號 叔和撰次,其書實不可廢。蓋因其撰次.然後《湯液經》一表二裏之法以明。所謂一表。太陽是也。二裏,陽明少陰是也。《湯液經》雖分六經屬病,實止一表二裏三門,即惟立方治於太陽、陽明、少陰三經中是也。緣少陽、太陰、厥陰三經無專病。少陽之表裏病,皆為與太陽、陽明併病.其方治已悉見太陽、陽明二經。故少陽本經中.除惟出中風方治一條以示例外,別無方治之條。太陰、厥陰亦然。其病也,必為與少陰合病。凡少陰病,論中諸言「下利清穀」,「下利腹痛」,皆為與太陰併病之文。諸言「下利厥逆」,「下利便膿血」,皆為與厥陰併病之文。「既吐且利,手足厥逆,脈微欲絕」,則為三陰合病之文。是以太陰、厥陰病論中,亦除惟出中風方治一條,以示例外,別無方治之條。原夫病之出路。惟在汗孔與二便。太陽主表,兼司小便,陽明司大便。少陰出路,亦是二便。《白虎通》云:『腎之為言瀉也,以竅瀉也。』所謂竅即前陰。西學謂腎為泌尿器,與《白虎通》之說合。又云:『小腸大腸,心之府也。腸為胃紀,心為肢體主。』故兩府也,小腸大腸為心之府。心有熱則移邪於府,瀉其府以救其藏。此少陰病所以有承氣證。而《湯液經》方治。所以皆在太陽、陽明。少陰三經中,自其出路以導之之道也。桂枝、麻黃、梔豉、白虎,發汗方藥也。承氣、抵當、十棗,下血下水下燥屎方藥也。五苓、黃芩,利小便方藥也。附子、乾薑諸劑,雖云溫裏,其病之去,亦由汗孔。《本經》於乾薑、烏頭下俱云『出汗』。冬釆為附子,春釆為烏頭。烏頭出汗,附子必亦出汗可知,此《本經》互見例也。今夫風寒之客於表也,阻塞榮衛氣行之路,使人惡風,惡寒,頭痛,腰痛,骨節疼痛,故不得不用桂枝、麻黃、柴胡諸藥以攻其表,發其汗,袪其邪,使由汗孔而出。風熱之捨於表也,使人頭目昏眩,神不清明,又常自汗出,身重難以轉側,口舌不仁,語言難出。治以豆豉、石膏,清表熱,解溫毒,令邪氣與汗氣共併,由毛竅敗泄而出[1]。若夫寒邪之中於裏也,設外表無病,則出路暢通,惟用附子、乾薑諸劑,自裏以溫蒸之,邪氣自由汗孔而去。溫蒸其內,其外未有不微有汗氣出者,是亦一汗解劑也。瓜蒂吐藥,《本經》又言『下水』[2]之水邪之在上焦者,涌之使從胃口吐出。在中、下焦者,導之使自大腸瀉下,猶巴豆之病,在膈上吐,在膈下利,其出路則適皆在陽明也。又養陰之藥,多用地黃,凡服地黃者,大便無不快利,以故陰虛便秘必用之。《本經》言地黃『逐血痹』[2],又曰『除寒熱、積聚,除痹』。曰『除』曰『逐』,去由大便可知。《金匱》百合地黃湯下云:『大便當如漆』,即其去由大便之證。用是觀之,治病之法,無論其為溫補、為養陰、為汗為吐、為下為利,病之去路,無一不在汗孔與二便,所以《湯液經》立一表二裏之法,約方治在太陽、陽明、少陰三經中,不多出歧途以迷人。此等理法,非經叔和撰次無由見之。而叔和尤有特識之處,即分太陽為三篇,次太陽本經論文於上篇,次太陽、陽明與太陽、少陽及太陽、少陰二經合病之表病論文,暨表裏併病之文於中篇,次太陽、少陽二經合病之裏病論文於下篇。如斯識別,非精諳於《湯液經》理法者,不易得之。惟其次《廣論》[3]論厥諸條於《厥陰篇》[3]是其小失。蓋厥陰無專病,《廣論》[3]諸條所論,皆為與少陰併病。[4]三陰合病之文,依《湯液經》之法,當次入《少陰篇》,以符一表二裏之制。蚓仲景之作,號為「論廣湯液」,如此重要之少陰病論中,獨無《廣論》[3]一條,豈有此理?叔和未察,不得謂非千慮之失也。 [1] 簡體版作「令邪氣與汗氣,共併由毛竅敗泄而出」 [2] 簡體版無『』符號 [3] 簡體版無《》符號 [4] 繁體版此處用、符號 [1]嘗論伊尹「以割烹要湯」,與岐伯之事正同。《廣雅。釋言》云:『要,約也』。高誘《淮南墜形訓注》云:『要,正也』。謂以醫家養性全形之道,約正湯之身也。《呂覽.本味篇》載伊尹以至味說湯。乃後人依聲附合之作,不足憑信。厥後華佗得伊聖[2]之割,《抱樸子.至理篇》云:淳于能解顱以理腦,元化能刳腹以滌腸。倉公華陀,蓋皆得伊聖割治之傳者』。仲景傳伊聖之烹,《抱樸子》云:『仲景穿胸以納赤餅』,有據此謂仲景通割道者,其實不然。仲景如通割道,其學必傳。穿胸以納赤餅,即用赤餅以開胸也。赤餅當是陷胸丸之類。與岐黃鍼灸,分職造化。借華佗性惡惡,去聲,忌也。吝技,致伊聖[2]割道失傳。其遭戮死,或天所假手也。[3]後世鍼灸之學亦微,獨湯液經學歷世愈久,而愈益尊顯。斯非得道之大者,乃可大可久也與![4] [1] 簡體版此段與上段共為一段,不分段。 [2] 簡體版作「任聖」 [3] 「其遭戮死,或天所假手也。」簡體版無 [4] 簡體版用「?」符號 玆即叔和撰次之書而釐訂之,復其舊名曰《湯液經》。篇目亦改從《湯液經》之舊,仍以仲景之《廣論》、遺論附於下。其為《廣論》者,低格寫;其為遺論者,又低格寫。其間字句,則謹遵《脈經》本。其《脈經》所無之條,則從《千金翼方》本。以此二本未遭羼亂,較三陽三陰篇本之經手過多為近可信故也。顧今分卷分目歸類序次,必未能盡符原本之制,以無原本可考,謹取便讀者,易尋端緒計,姑定之如是。希博雅君子,得其正而訂焉。 中華民國三十七年戊子孟春月古益楊師尹謹述時年六十有一 弟子李鼎錄稿戊子年冬初版海門沈旦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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