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 热议

【古文论】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翻译 原文

时间:2022-04-21 14:39:48 热议 我要投稿

【翻译出处】http://blog.sina.com.cn/s/blog_6207bd600100y96t.html

【翻译】

史臣说:人承受天地之精华,蕴含五行之德性,刚与柔更替使用,喜与怒分为七情。心中受志意触动,则会以歌咏来表达。这是风、赋、比、兴、雅、颂这六义的由来,也是《诗经》中最初的四首诗歌所依恃的。歌唱之声音或高或低,风雅颂的歌谣缤纷繁盛。虽然虞代夏代之前,未见遗诗遗文,但禀气怀灵的人,心中有触动即表达出来,道理上是没有差别的。那么,歌咏的兴起,应是有人类时就有了的。

周王室无道时,作诗以讽刺王室的风气便兴盛起来了。屈平、宋玉开辟了很好的先路,后来的贾谊、司马相如获得了美好的名声。英美的文辞让用以铭刻诗文的金石增光生色,作者高洁的情操逼近云天。自那时以后,以诗文咏情咏志之人越来越多。王褒、刘向、扬雄、班固、崔骃、蔡邕这些辞赋家,在不同的道路上一齐向前奔驰,一个接一个地以前人为师祖。然而,虽然清妙的文辞和悦耳的曲调,时常见于篇章之中,但芜杂的声音和累赘的文气,原本也是很多的。张衡的文辞漂亮,文章跟着思想感情的起伏而变化,其文章堪称绝唱,有极高的造诣,很久都无人能与之相抗衡。至了建安年间,曹丕初始登基时,曹操、曹丕、曹叡三祖与陈王曹植,都具有文学才能且辞藻丰富,他们开始以情感来组织文章,以文辞来润饰内容。自汉朝至魏朝四百多年间,写辞写赋的文人才子,经历了三次文体变革。司马相如擅长写描摹物态的文章,班彪、班固擅长写抒情说理的文章,曹植、王粲则以文章的气韵为本体,并且表现出独具特色的才能,在当时光芒四射。因此当时的士子文人,各自相互仰慕与学习,推寻出汉魏四百余年的诗赋创作,莫不向《诗经·国风》、《离骚》学习。只是各自的欣赏水平、爱好的文体有所不同,因此写出的辞赋内容、体裁也有所不同。

到了元康年间,潘岳、陆机、陆云优秀出众,他们的文赋声律与班固、贾谊不相同,作文体裁与曹植、王粲也很不相同。复杂的文旨像星辰一样稠密,繁复的辞藻像绮罗一样协调。他们延续了司马相如当年在平台写《子虚赋》那样高超的才能,采续了南皮县文人那样不凡的文气。他们遗存下来的文风,在西晋时达到了极点。东晋之后,老庄之学独树一帜。为学之人穷究老子的学说,博览事物都在庄子的七篇之内。他们在文章中所谈的道理,莫不关乎老庄思想。自建武年间至义熙年间,经历了将近一百年。虽然文联辞缀的各式文章,如波浪层出、云朵相连那么多,却都是托言于老子的学说、庄子的思想,刚劲遒丽的文章,在此期间不曾听闻。殷仲文开始革变孙绰、许询的风气,谢混也大大改革了只谈庄老的玄言诗风。到了南朝宋代,颜延之、谢灵运的文声腾跃有名,谢灵运的情兴意会昂扬高亢,颜延之的体载清晰细密,他们都与前代优秀的作家并驾齐驱,为后人传下作文的法式。

若是铺开衣襟、席地而坐谈论文心,探讨探讨前人的作品,他们或工巧或拙笨的章法,似乎是可以谈一谈的。青、黄、赤、白、黑五色相乎映衬,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类乐器的声律协调,依靠玄色来定色、律吕来定音,每一样都安排得当。要使五音交错,高音与低音互相节制。若是前面有浮泛的声音,后面便需有低沉的声音。五言诗的一句之内,音韵是全然不同的,两句之内,轻声与重声悉数不同。能轻妙地达到这样的旨意,才能开始谈谈文章。

至于前代文士的好作品,吟诵之人以为高妙,历代文人共同欣赏。曹植写“函京”的作品,王粲写“灞岸”的篇章,孙楚写“零雨”的作文,王瓒写“朔风”的句子,都是直抒胸臆,并非依傍历史上的诗句与史实而写的。他们正是因为音律合韵的缘故,取得比前人还高的成就。自从屈原以来,经历了很多个年代,虽然文体稍微精妙了些,但大家还未晓得我所讲的这个声韵协调的秘密。至于高妙的言语辞句,音韵浑然天成,其内里都与我所讲的道理相合,不是自觉地经过思考达到的。张衡、蔡邕、曹植、王粲,并不曾有这种认识;潘岳、陆机、陆云、颜延之、谢灵运,离声律美还很遥远。世上有知音者,有这方面的感悟的,便知道我所讲的并非谬论。若是不相信,那就请等待后世的明智之人来判断吧。

史臣曰:民禀天地之灵,含五常之德。刚柔迭用,喜愠分情。夫志动於中,则歌咏外发;六义所因,四始攸系;升降讴谣,纷披风什。虽虞夏以前,遗文不睹,禀气怀灵,理或无异。然则歌咏所兴,宜自生民始也。

周室既衰,风流弥著,屈平、宋玉导清源于前,贾谊、相如振芳尘于后,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自兹以降,情志愈广。王褒、刘向、扬、班、崔、蔡之徒,异轨同奔,递相师祖。虽清辞丽曲,时发乎篇,而芜音累气,固亦多矣。若夫平子艳发,文以情变,绝唱高踪,久无嗣响。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二祖陈王,咸蓄盛藻,甫乃以情纬文,以文被质。自汉至魏,四百馀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相如考为形似之言,班固长于情理之说,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并标能擅美,独映当时,是以一世之士,各相慕习,源其飙流所始,莫不同祖风骚;徒以赏好异情,故意制相诡。

降及元康,潘、陆特秀,律异班、贾,体变曹、王,缛旨星稠,繁文绮合,缀平台之逸响,采南皮之高韵。遗风馀烈,事极江右。有晋中兴,玄风独扇,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殚乎此。自建武暨于义熙,历载将百,虽缀响联辞,波属云委,莫不寄言上德,讬意玄珠,遒丽之辞,无闻焉尔。仲文始革孙、许之风,叔源大变太元之气。爰逮宋氏,颜、谢腾声,灵运之兴会摽举,延年之体裁明密,并方轨前秀,垂范后昆。

若夫敷衽论心,商搉前藻,工拙之数,如有可言。夫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至于先士茂制,讽高历赏,子建函京之作,仲宣灞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正以音律调韵,取高前式。自灵均以来,多历年代,虽文体稍精,而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闇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颜、谢,去之弥远。世之知音者,有以得之,知此言非谬。如曰不然,请待来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