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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 | 神农顶前的遐思:“元宇宙”视阈下的“企业家精神”

时间:2022-10-02 03:32:54 热议 我要投稿

风灵按: 张维迎教授是国内最坚定支持自由市场经济的经济学家之一,也是我至为钦佩的学者, 其人其学,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张维迎老师从主流新古典经济学转向奥派经济学,转向企业家精神研究,实乃奥派之幸,学界之幸,更是我等后辈学生之幸! 夏明教授以张维迎教授的新书《重新理解企业家精神》为契机,以自身的经历为线索,记述了张维迎教授与奥地利学派的渊源,更结合其他大家如汪丁丁教授,朱海就教授的评述,从元宇宙的视野探讨企业家精神。 学思跳出界外,真情溢于行间。 万字长文,予人启迪更令人感动。 本号将分上下篇刊出。

 作   者:夏明

 来   源 :风灵

武汉,今年酷热。携几位朋友赴神农架避暑,住在木鱼小镇的木鱼山庄。山庄位于木鱼镇最高处,每天开门见山,紫雾缭绕,鸟语花香,溪水潺潺,胜似仙境。好友兼同事家和带了两本书:《人的宗教》和《新生命教程》,我则带了《旧约》与《新约》和朱嘉明赠送我的大作《元宇宙与数字经济》。山庄的住宿干净舒适,但大锅饭的菜肴实在难咽。好在我们有书作伴,且有“玛娜”-生命的灵粮,每天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期间,张维迎老师给我微信,要我邮寄的地址,随后将他的新作《重新理解企业家精神》寄到了学校。我无法第一时间阅读,但通过微信了解了书的内容,重点看了汪丁丁《创造性冲动与企业家精神》和朱海就《“企业家经济学”的当下启示》两篇书评。于是,在游山玩水、娱乐消遣的间隙,我和家和及朋友们:幻想着“元宇宙”,讨论着“企业家精神”,憧憬着“新生命”。

张维迎,大家熟知的著名经济学家,我和他相识于奥派经济学年会。记得是2012年第8届年会(北京),维迎老师来到现场,就经济学的现状尤其是针对新古典经济学的种种弊端作了一个发言,当时我还就教育体制改革向他提了一个问题。2015年在香港树仁大学第11届年会上,维迎老师在《市场的逻辑》(英文版)出版发行的主题演讲中,重点阐述了他对奥派经济学的认识和感悟。会议茶叙,我和维迎老师有一个简单交流,当我问及他对未来中国经济改革趋势的看法时,他略微思忖,说了6个字:“不看好,较悲观”。而在2016年第12届年会,刚刚围绕着“产业政策”与林毅夫进行激烈辩论的维迎老师,以“产业政策之争提出的经济学问题”作了主旨发言,并主持了会议的一个单元。

期间,我将《夏道平文集》赠送给了维迎老师。这次会议,可视为维迎老师正式加入奥派年会,用兴元教授的话说:“维迎老师将扛起奥派经济学的大旗”。不负众望,2019年维迎老师联系他的母校-陕西西北大学,亲自操办了第15届奥派年会,而这届年会的主题就是:中国经济发展与企业家精神。张曙光老师、张维迎老师两位同为西北大学的校友全程参加并主持了部分会议议程,本次年会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2020年,武汉,新冠疫情爆发。无论是对于个人、对于年会,还是对于中国乃至世界,2020年都是一个刻骨铭心的转折年。国栋、军强两位年轻人千辛万苦联系杭州方面,操持主办了16届年会,张曙光、张维迎、韦森、冯兴元、张旭昆等奥派前辈,加之众多的企业家和青年才俊,冒着极大风险赴会。因为身处武汉,实在无法前行,我向年会提交了“荧光闪烁 薪火相传-奥派经济学年会15周年记”的文章,并以音频的形式作了一个简短发言。特别推荐了我的学生,刚考取山东大学理论经济学研究生的周俊参加了会议。周俊向年会提交并宣读了“以过程思想发现经济平等”的论文,成为自年会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学者。这届年会是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举办的,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届年会没有留下什么文字资料,仅在湖北经济学院会计学院网站有一个简单报道。

转眼到了2021年,国栋、军强继续为17届年会费心费力,还是因为疫情,联系多方均无果。2021年,我年满60退休,本想宴请几位同道友人小聚一下,好友何卓恩教授说起今年恰逢胡适先生冥诞130周年,夏道平先生冥诞115周年,他建议搞个“茶话会”座谈一下,更有意义。当我将这个想法告诉国栋后,他立马表示:他和军强要过来向我祝贺并向先贤致敬;稍息片刻,他说:夏老师,我们何不把这届年会和这次活动结合起来一起办呢?我顿生敬意,年轻人的脑筋就是快。但我们几个无名无分,犹如灰尘,撑起一个会议,必须要有大佬们的支持。于是我们发扬企业家精神,四方联系,有幸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和称赞。韦森、兴元和寿龙以各种不同方式表达了祝贺,特别是张曙光老师、张维迎老师,新生代的朱海就教授、蒋豪教授专门为会议发言制作了视频。我们播放了视频及点评,线上线下的互动、沟通、交流,使得本次会议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本届会议的论文由“风灵之声”风灵公众号以“第17届主线经济学年会”为专栏集中刊发,十几篇文章,图文并茂,创历届年会之最,并且论文还在持续刊发中。感谢风灵之声!

述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来是想将年会一路走来的过程叙述完整;二来也是想让后代人看到年会这十几年来,无论是举办者还是参会者,闪烁在他们身上的企业家精神。

维迎老师在17届年会发来的视频中,缪称我为经济学家,羞得我无地自容。我大专学历,一辈子没读过几本书,别说经济学家,算个经济学徒,都还没有出师。维迎老师长我两岁,论学问,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唯有高山仰止。我和维迎老师没有什么私交,加了个微信,刚开始他把他那篇对奥派经济学认识的文章发给我,我也发了篇我写的文章给他,加上这次会议的联系,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交流。倒是他发到朋友圈的每篇文章我都认真阅读,并在转发的同时加一点自己的评论。譬如,在他那篇“人生是一连串的偶然”中,我的点评是:没有偶然皆必然。并引用康德的一句话:“经验知识只能说明事相的已然,不能解释事相的必然”。再譬如,“父亲,你走得太猛了”那篇祭文下面,我含泪写下:人间无需《赶牲灵》,天堂再响《祝酒歌》。(张父90岁寿辰宴上,即兴唱了《赶牲灵》,而他自编想唱的《祝酒歌》却没有机会唱。次年,张父仙逝。)而在维迎老师深情缅怀杨小凯的文章后,我写下:杨小凯一生所追寻的,乃是中国经济学人所追寻的:道路、真理和生命。

在《重新理解企业家精神》一书的引论中,维迎老师叙述了他几十年来研究“企业家精神”的三个阶段。特别让我感兴趣的是第三阶段,维迎老师在全面反思主流经济理论的基础上,开始接受、学习并深刻阐释奥派经济学理论。这不仅表现在2016年他同林毅夫关于“产业政策”的辩论中,还是“近五六年来围绕着企业家精神、创新和经济增长,写过的30多篇学术论文和其他类文章”,经过奥派经济学的洗礼,维迎老师思虑更精纯、文笔更洗练、说理更充分。不仅如此,将经济学纳入社会哲学或人的行为通论架构中的奥派经济学,也使得维迎老师如虎添翼,践行着哈耶克“一个好的经济学家,绝非仅仅从经济学层面解释经济学问题”的忠告。与此同时,维迎老师也实践着企业家精神,2020年他和企业家黄怒波一起,在其老家辛庄村创办了“辛庄课堂”,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由经济学家和企业家联袂打造的第一所企业家学习培训基地?夸张的说:中国企业家的“黄埔军校”终于在焕发着“延安精神”的陕北黄土地的窑洞中诞生了。在“辛庄课堂”公众号上,维迎老师除了写经济学的文章以外,还撰写了许多随笔散文,毕竟已过“耳顺”之年,难免抚今追昔,五味杂陈。但正是他的一句句小结自己、思念朋友、痛别亲人、缅怀恩师的文字中,我们看到了维迎老师首先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其次才是一位经济学家;我们也看到了一位“理性”的经济学家“非理性”的一面:丰富细腻的情感曲线,蹦跳火热的心灵轨迹。维迎老师不愧为丁丁老师所言的,是一位“具有企业家精神的经济学家”。

丁丁老师为《重新理解企业家精神》写了一篇很好的书评。我与丁丁老师没有见过面,书架上有一本2000年他出版的著作-《走向边缘》。很早的时候,我的一位苏氏朋友就向我推荐过汪丁丁《经济学思想史讲义》,阅读这本书,使我加深了对奥派经济学的理解。2002年,三校合并的湖北经济学院成立,要求教师确定研究方向,我选择了行为财务学(行为经济学的一个分支)。从那时起,我就琢磨米塞斯《人的行为》之“行为”与《行为财务学》之“行为”的关系。当年由于卡尼曼获诺奖,行为经济学风靡一时,但当时除了英文文献,中文文献很少。我有幸查到了丁丁老师在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一篇演讲稿-《行为学及神学视角下的经济学》。我花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认真研读这篇极具启发意义的原创性文献,收获颇丰。采撷几点,文章开辟了一条“生物学”路径来研究人的行为。引入脑科学、神经元等概念,通过对人的大脑皮层的扫描、定位和试验,揭示了人的动物本能,譬如人的“三好”:好吃(嘴)、好色(性)、好玩(手)。现代医学尤其是医疗科技的发展,如核磁共振脑血流呈像仪的出现,将行为学的研究带入到一个新的境界。观察研究发现,人类行为的集合,大概占集合面积的99%都处在一种无意识或下意识状态,而由此生发出来的行为,皆为“非理性”行为;剩下的1%才是经济学家研究的所谓“理性”行为,亦即可以当做“理性选择”的结果并且具有“主体间客观性”的那种行为。何为“主体间客观性”行为?“主体间”行为指个人的“信仰”,属于纯粹的私人体验,信或不信,亦即克尔凯郭尔的《非此即彼》(“either/or”);“主体间客观性”指“宗教”行为,宗教是信仰的形式,当信仰披上宗教的外衣,亦建立起“主体间的客观性”,你可以客观的看到信仰,可以度量、可以比较、可以实证的作出研究。所以,决定并且研究人的行为最根本和最长期的两种力量,用经济学大师马歇尔话来说:一个是经济的;一个是宗教的。2001年底,诺奖颁发给了三位经济学家,其中之一的阿克劳夫(Akerlof)竟在颁奖演说中,公然宣称“经济学家不懂行为学”,而他希望将行为学假设引入经济学分析框架。从那以后,经济学呈现出一种行为学的转向。

丁丁老师这篇文章,内容及其丰富,有些问题迄今我还没完全弄懂。但有一点启发了我:奥派经济学大有用场且前程似锦。与研究“物的配置”的主流经济学最大的不同,奥派经济学以研究“人的行为”为目的;行为经济学仅引入一些行为学原理来扩充经济学疆域,始终没有跳出主流经济学的桎梏,但奥派经济学却是把经济学内置于社会哲学和人类行为通论之中,将经济学视为人类行为学的一个分支。行为经济学欲想冲破主流经济学“理性范式”而建立起“行为范式”,但理论基础的匮乏和方法论的贫穷,使得这种努力备受诟病、昙花一现。假如用奥派经济学重新诠释行为经济学之“行为”,不仅可为行为经济学发展开辟蹊径,更为传播奥派经济学理念提供通道。基于此种愚念,我完成了一部拙作《行为财务学》,被誉为“探索性”教材,现已绝版。回望自己短暂的学术生涯,两件事:学习奥派经济学,传播奥派经济学。再回到《重新理解企业家精神》,所谓“重新”,我认为是维迎老师站在奥派经济学的立场上,重新阐释企业家精神。这是我特别欣慰,也是激发我阅读本书并且撰写本文的理由。原谅我的偏执。丁丁老师和海就兄为维迎老师的书分别写了书评。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经济学家,所写的文章太过学术化。我非学者,算个识字的人,试着评论一下。

海就的书评更像是奥派圈内的一场学术讨论。除了阐述奥派经济学的发展历史,强调奥派经济学的基本思想和原理外,更多的是海就近几年来,随着阅读范围的扩充和社会阅历的丰富,将他对奥派著作精研细读后的所思所想贡献了出来。海就是地地道道的奥派学者,也是与我交通最多、给我帮助最大的奥派同仁之一。记得还没有面见他之前,我就在奥派年会上看到了他提交会议的,70多页纸质版的学术论文;2007年,海就参加纪念夏道平的会议,会议间隙期间,硬是将夏道平翻译的80多万字米塞斯《人的行为》(远流版)全部复印,感动得我泪眼模糊。在奥派领域,思虑最纯、用力最勤、成果最丰当属海就兄!从送给我的《市场的本质:人类行为的视角与方法》到翻译的《奥地利学派:市场秩序与企业家创造性》;从《市场的合作与秩序》到新近完成的大作《真正的市场:行动与规则的视角》。步步艰辛与踏实,展现了一位奥派经济学家的心路历程和企业家精神。好希望海就能继续沉淀下来,面对诡谲多变的复杂时局,回归书斋,放眼全球,不要过早沦为舆论界人士;在瞄准奥派经济学发展前沿的同时,结合自己的亲身体验,向世界讲述奥派经济学在中国的故事。

丁丁老师的书评是学者间的对话。一个人对一本书的言说,或曰“跨学科叙事”。人们对人或事的评价,跳不出当事人的经历、学识与见解,所谓“重要性感受”亦即个人的“主观”感受,这种主观感受是否客观贴切,取决于评价人对被评价人或事的了解程度。人类的“有限”也恰恰表现在这种主观认识上,这或许也是“主流”经济学强调实证研究的理由之一。这是我读丁丁老师书评的第一个感受。我的第二个感受是:丁丁老师似乎想把维迎老师的“企业家”拉回到“人”的层面。这倒符合“奥派”思想。奥派语境中的企业家是一个“功能”的概念,代表着市场中无数个进行“主观判断”的个人,虽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企业家”,但以“企业家经济学”代替奥派经济学,有失偏颇之嫌,还是应该回归奥派本质-“人的行为经济学”。与此相适应,我认为奥派经济学应启用“行动人”假设,以此涵盖古典经济学的“自利”假设,和新古典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不难看出,维迎老师笔下的“企业家”,是企业家中的“精英”,是市场经济的“弄潮儿”,是推动制度变迁、社会进步的“神奇人物”。每个时代都应该呼唤这样的企业家,并且要努力保护好这样的企业家。维迎老师作为“微观体验”,在当下中国,振臂高呼“重新认识企业家精神”,无疑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但作为“企业家精神”之“精神”,在对企业家“宏观想象”的叙事中,似乎还有更多的“想象”空间。借此机会,不揣冒昧,下面我想简单谈一下“一般性感受”。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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