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带着男友周斌回家，他把车停在我家楼下，拎着给我爸准备的酒和烟。走到电梯门口，他悄声说：“你们小区公共卫生间在哪里？我想上厕所。
我给他指了方向，他把礼物塞给我，一溜烟地往厕所跑。我知道他这是太紧张了。
我和周斌相处半年多了，他知道我爸对未来女婿特别挑衅，担心自己被我爸挑剔。尽管提前做足了功课，他还是紧张得想去卫生间。
我今年35岁了，谈过几场恋爱，每次带男友回家，我爸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来就没有满意过。
周斌从卫生间回来，我把礼物塞给他。我们上了电梯，进了屋。
我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提前跟他说了要带周斌回家，他却赤着上身，穿着短裤，连最基本的待客礼貌都不讲。
“爸，这是周斌。他知道你喜欢喝酒，特别托了朋友买了你喜欢的这种。”我沉着脸说道。
我爸关了电视，从沙发上做起来，开始审问周斌：“你父母身体还好吧？做什么工作的？每个月扣除社保到手有多少工资？”
“爸，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爸的问题太不礼貌了，我想打开他的话茬。
周斌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结结巴巴地回答我爸的问题。
“你这小伙子，长得这么排场，个头有一米八吧？我家姑娘个头不到一米六，皮肤也黑，还胖，你看上她啥了？该不会看上我家的房子了吧？你刚才说你父母身体挺好，我给我姑娘找对象，首要条件就是父母双亡的。”
“爸，你太过分了，你这态度我也没法跟你谈了！我直接说吧，这次我带周斌回来，不是征求你意见的，而是告知你一声，我们要结婚了！”我哆嗦着嘴唇说道。
“你吃了豹子胆了，要是敢私自结婚！我就没你这个女儿，我的家产一分钱也不会给你！”我爸气急败坏，把周斌带来的礼物扔了过来。
我拉着周斌转身走了，把门摔得山响。
2
小时候，我家的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父母没有稳定的工作，四处给人打零工。记忆中，我家厕所旁，总放着一个大水桶，洗衣服洗菜用过的水都要攒进大水桶里，用来冲厕所。
大概穷日子过惯了，我爸特别爱占小便宜。有一次他难得带我下馆子吃了碗面条，他往碗里倒许多醋和辣椒，说这样才能尽量把钱吃回来。
吃完饭临走时，我爸拿了十多张纸塞在口袋里，老板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自己特别难堪。
我们从来都没想到过，一夜暴富这样的好事儿会轮到我们家。我们家住在郊区，按照城市规划，村子要拆迁。我爷爷留下了一个大院子，拆迁后我家得到了7套房子。
签了拆解赔偿合同那天，我爸又哭又笑，说老天有眼，他的穷日子终于过到头了。
我家还分到了一些赔偿款，我们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但是，我爸大概是穷怕了，他捂着钱舍不得花，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是苦巴巴的。
我们刚搬进新房子，我妈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查出了癌症。我要把我妈送进省城医院治疗，我爸却不同意。他说已经中晚期了，能治愈的可能性太低，那就是把钱往水里扔，连响都听不到。
我真是要气疯了。商讨几次无果，没办法，我只好威胁我爸：“这些房子有一半都是我妈的，你不给我妈治病，我就让她跟你离婚，这样她就要分走你一半家产。”
我爸没办法，这才同意给我妈治病。只可惜回天无力，我妈撑了一年多，还是去世了。
我妈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尽快成家。那时我25岁了，也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
我第一次谈了男朋友带回家，我爸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不满意。没办法，我只好跟男友分手了。
后来，我又谈了几次恋爱，我爸总是看不顺眼，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那些男人都是图我的房子，你以为他们看上你了吗？
我爸说，我要么找一个好拿捏的男人当上门女婿，要么找一个家里的房子比我家多的男人。前者心眼没他多，玩不过他；后者比他更有钱，他就不用担心别人天天惦记他的财产。
我爸看上的老实巴交的男人，我看不上，家里条件好的男人却看不上我。
就这样，因为我爸的干涉，我35岁了还没结婚。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
周斌是农村人，比我小两岁，长得帅气。就算他图我家的房子，我也认了！我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不论我爸如何反对，我都不愿错过了。
3
我偷了户口本，和周斌领了结婚证。没有婚礼，没有亲戚朋友的祝福，我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也渴望穿上洁白的婚纱，有一场隆重的婚礼。但是，我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砸场子。我只好安慰自己，婚礼只是个形式，只要周斌对我好就行了。
我的年龄放在那里，结婚后我们就开始备孕。很快，我就怀孕了。
考虑到孩子的读书问题，我和周斌着手买套小房子。
我们看中了一套学区房，小区环境好，周边设施也齐全。
我和周斌把所有的钱都凑起来，离首付款还差了十万块。
我和周斌厚着脸皮跟身边的朋友借钱，但是，只借到了两万，大环境不好，大家赚钱都不容易。
这时候，我爸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抱着手臂，仰着下巴说：“听说，你在四处借钱买房子？”
我嗫嚅半天，硬着头皮说：“爸，我……你能借我8万吗？我们会打欠条的，还钱的时候还会加上利息……”
我爸冷冷地笑了：“我差你那点利息？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
我爸说完，背着手走了。我这才明白，他过来就是羞辱我的！
4
过两天，刷朋友圈，看完亲戚发的一段视频。
那是在一个酒店里，只从视频的角度看过去就摆了五桌酒席。
我爸和林旭站在一起，他俩满面春风地向亲戚们敬着酒。
有人恭喜我爸，说这也算老来得子。而我爸则一脸慈祥地看着林旭，说是他命好，老了老了，还有侄子给他养老。
有个亲戚不知是不是故意，问我爸，这样大喜的日子，我怎么没出席？
我爸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这样的好日子提她干什么，我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女儿！”
视频里的气氛停滞了两秒，很快大家嘻嘻哈哈继续吃酒。林旭凑近我爸，不知说了什么，我爸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我爸说，林旭要开一家饭店。既然林旭要给他养老，他这个做长辈的也要有所表示，他要给林旭十五万，支持他的事业。
我爸干咳了一声继续说：“一笔难写两个林字，我的财产决不能便宜了外姓人！只要侄子孝顺，将来我老了，财产还不都是他的！”
我爸话还没说完，林旭急切地拍着胸口表衷心，说自己绝对是一个好儿子，决不会让我爸失望。
我关了视频，拿着手机浑身颤抖。我爸是真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5
视频事件之后，我就特别关注林旭的动向，生怕我爸被他给忽悠了。林旭从小就不安分，我压根不相信他能静下心来做事业。
不过，我留意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林旭开饭店的消息。我想着，他是不是没找到店面？
这天，家族群里格外热闹，我点进去一看，原来是林旭给我爸介绍了个阿姨。这阿姨长得好，会打扮，我爸很满意。
阿姨是做美容的，想让我爸投资她开美容会所。
看到这里，我坐不住了。我爸手里能有多少流动资金？钱不够，房来凑，要是阿姨忽悠我爸卖房怎么办？
我打车去了我爸家，敲开门，阿姨正在打扫卫生。还别说，我爸乱糟糟的屋子，被她一收拾，清爽了很多。
我懒得跟她客套，直奔主题：阿姨，你看上我爸啥了我不管，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别想打我们家房子的主意。
阿姨红着眼圈看我爸，语气恳切又委屈，“老林啊，我是真想和你过日子，才想着咱俩一起做生意的……可你看小林这态度。我什么都没做呢，她就误会我是来跟她抢房子的。”
她低头擦着眼角，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爸“腾”地站了起来，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他说跟我早就没关系了，他的房子就是当做白菜卖了，也跟我毫无关系！
我被骂得胸口发闷，只能先回家再说。
6
家里的房子，一直都有我的份儿。我只是想着，肉烂了都在锅里，我爸年龄大了，我不想跟他计较。
现在有外人打房子的主意，我最起码也得把属于我的那份要回来。
我爸这个油盐不进的态度，他是不会让我染指家里的房子的。难道，只能通过法律解决吗？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跟我爸对簿公堂。
精神紧张，情绪不好，我竟然有了出血的情况。我只好把房子的事情先放放，住进了医院保胎。
我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刚出院，就有亲戚跟我打电话说：你爸生病了，你这做闺女的，别跟你爸置气……你爸就你一个女儿，你得管你爸！
我拉着周斌去看我爸，进了屋，一股子馊味儿扑面而来。我爸躺在床上，桌子上都是外卖盒子。没吃完的剩饭坏了，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心里一阵发酸，嘴上却不饶人：你那侄子呢？你侄子给你介绍的阿姨呢？你躺床上咋没人照顾你啊？
我爸倔强地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我和周斌连拉带拖，把我爸送到了医院。挂了两天液体，我爸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不迭声地骂林旭不是东西，跟外人一起骗他钱。
原来，我爸答应给林旭开饭店的钱，迟迟没有到位。我爸那么爱财如命，他肯定要考察林旭一段时间，担心自己的钱被林旭给打了水漂。
林旭眼见着拿不到我爸的钱，就把自己母亲的亲妹妹王姨介绍给我爸，想使用美人计。
也怪王姨太心急，她跟我爸还没处几天，十句话有八九句都是让他卖房子帮她开美容店。我爸是谁啊，当初我妈生了病，他都舍不得花钱给我妈治病，那可是他的结发妻子。
我爸本来被王姨哄得五迷三道，但是，王姨搞钱的目的太明显了，我爸就起了警惕心。王姨再提房子和钱，我爸装聋作哑，不接话茬了。
王姨凭啥跟我爸相处？难道看中他年龄大不洗澡吗？眼见我爸一分钱也舍不得往我掏，她扭屁股就走了。听说，天转头就攀上了别的老头。
我爸哪能受得了这个侮辱，连气带急就躺倒了。我爸舍不得出钱，一时半会还放不下王姨，他给林旭打电话，说自己生病了，想让王姨回来照顾他两天。
林旭借着这机会，又撺掇我爸给阿姨出钱开店。我爸发了火，骂他胳膊肘子往外拐，跟外人一起骗林家的钱。
林旭也发了火，说我爸舍不得花钱，还想谈对象，简直是白日做梦。
我想，林旭大概也看明白了，我爸答应给的15万，只是口头支票。他把我爸也算是看明白了，我爸就是个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老头。
林旭也不指望从我爸身上捞油水了，所以根本就不露面了。
7
我爸出院之后，我和周斌就把他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毕竟他年纪大了，还是要在身边才放心。
过了几个月，宝宝终于出生了。我爸见是一个大胖小子，整天沉着的扑克脸才有所缓和，开始整天围着宝宝转。
这天，我把周斌扯到一边，有些忐忑地看着他：“我爸希望宝宝跟他姓，你看成不？”
周斌揉揉我的头发，他说不管宝宝跟谁姓，都是我们的孩子。
宝宝满月酒时，我爸端着酒说，他终于有孙子了。以后他的财产全都由他孙子继承，跟我和周斌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爸铁了心，要把房产都留给孙子。我担心出什么乱子，联系律师，让我爸做一份公证。
我爸要把财产留给孙子，前提是，我和周斌一定要孝顺他。这个是肯定的。
公证完，我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家里拆迁是好事儿。但是，如果因此打乱了正常的生活秩序，甚至亲人之间骨肉相残，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很庆幸，我维护了家里的财产的同时，没有伤害我们的父女亲情！对于我爸这样的抠唆老头儿，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说到底，钱是重要，哪里有亲情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