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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你,刹那芳华」(内蒙古额济纳旗)

从2011年就开始筹划去 额济纳旗 看胡杨林,可惜世事弄人,每次到了十月金秋时分,正当我开始准备行装的时候,便会有一大滩的工作从天而降,打乱我所有的计划,而那片大漠中的胡杨林又如同刹那间芳华,灿烂华彩转瞬即逝,如果没有足够的诚意和空闲专门赶在那几天前去瞻仰,那就只能再等三百多个日夜,金黄盛宴,曲终人散,不会为了你在五千公里之外的幽怨目光而多候片刻。

去胡杨林之前,看了某位前辈的游记,说是到额济纳的路都是砂石路和弹坑路,车胎恐怕要经受巨大的考验,如果不多准备几条车胎就有可能瘫痪在半路上。看过此文后,差点被吓死的宝宝在租车时特意多配了一条车胎,再加上原有的备胎,心想多搞了两条胎总不至于在路上悲剧吧?

怀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我从 张掖 出发,驾车朝着那座位于大漠中的金色国度驶去。明明只有600多公里的路程,导航上却显示需要行驶14个小时,这让我更加确信前方的路况不容乐观。

张掖 到 酒泉 这一段走的是连霍高速,当然无需多讲,下了高速转省道,又战战兢兢跑了一程,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恐怖的路段,然后顺着酒航路转到航天路,笔直的柏油公路似乎在大漠戈壁中无穷无尽地延伸,尽头不知在何处,除了周围一成不变的土黄色让人昏昏欲睡之外,实在找不到任何驾驶上的难点。接下来,当真正进入 阿拉善 盟境内后,我竟忍不住要跳下车来给215省道点赞了,这哪里是什么印象中的省道,这分明就是换了一件马甲的高速高路嘛,如果不是路边竖着许多严格限速的标志牌,我甚至都想一脚油门到底,尝试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了。

当本次额济纳行程中的第一个目的地,怪树林,近在眼前的时候,我不由长出一口气,一位伟人曾经曰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果然是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经过实地检验,那位前辈恐怕是把若干年前的游记拿出来发表了吧?一方面,我对于顺利抵达额济纳而欢欣鼓舞,另一方面,我又满怀惆怅,那条多买的备胎难道要背着带回 深圳 去吗?

如今的怪树林与黑城遗迹整合在一起,怪树林就在进入大门后的左手侧,沿着木栈道就能走到怪树嶙峋的核心区域,而黑城遗迹还要搭乘景区车行驶十几公里进入沙漠深处才能一度尊容。

黑城遗址位于 内蒙古 额济纳旗 达来呼布镇南偏东方向约22公里处,是古 丝绸之路 上现存最完整的一座古城遗址。该城建于公元九世纪的西夏时期,西夏政权被 蒙古 人摧毁后又转归元朝统治,直至公元1372年明朝大将冯胜攻破黑城后遭废弃。近年来,由于周边地区沙化严重,流沙从东、西、北三面侵蚀黑城,许多遗址已埋于漫漫黄沙之下。

苍凉的怪树林,传说是由黑将军及众将士不死的灵魂所在。相传,当年黑城有一个守将名哈 拉巴特 尔,人称“黑将军”,此人英勇善战,威名远扬。后来,有大兵进犯功城,来兵把河水截断,黑将军在既无援兵又无饮水的困境中,率兵突围,一路拼杀,最后战死在离城西不远的怪树林。而实际上,怪树林是由大片胡杨树枯死而形成的,由于周边地区的不合理开发,极大破坏了胡杨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尤其是额济纳河断流,沿河两岸的大片胡杨林因缺水而枯死,而又由于胡杨特有的耐腐特性,使大片枯死的胡杨树干依然直立在戈壁荒漠之上,这才形成形态怪异的悲凉景观。

在从怪树林开车前往达来呼布镇的途中,我已经做好了明日傍晚还要再来一次的打算,绝对不能入 宝山 而空手归,就像二师兄吃人参果一般错过这等绝妙的景致。

在从怪树林驱车到达来呼布镇的这一段路程中,眼见那一轮橙黄色的金乌渐渐没入地平线之下,而空中寥寥几片云彩似乎不忍太阳的离去,纷纷汇聚在天边相送,难舍难离,落日用尽最后的力气染红了云彩,却仍然无法阻拦黑夜接管这浩瀚的苍穹。而我,就在这夜幕初降的时分,来到了 内蒙古 自治 阿拉善 盟 额济纳旗 旗府所在地——“达来呼布镇”。

如果不是为了那一片金色的胡杨林,那么我可能穷尽一生也不会来到这座叫作“达拉呼布”的边关小镇,而如果不是来到达来呼布镇,那么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远离经济繁华地带的边塞大漠中,竟然还会有如此亮丽的灯火和霓虹。驱车沿着宽阔平整的大道驶入镇内,我甚至有一刻开始怀疑是不是误入了东部沿海的某座小县城。

作为一个比较糙的南方半大不小老男人,我自认为对于周遭环境的适应能力已经远远超过身边的大多数人,即使是这样,在风沙巨大、干燥异常的 西北 大漠中,我还是得半夜跳起来擦掉满脸的鼻血。

也不知是否前夜失血过多的缘故,次日早晨起来,明显感觉脚下虚浮,不过心里想着那些“为了我已等待了三千年”胡杨林正在不远的地方苦苦守候,我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起床刷牙洗脸,搞完这一套敷衍自己的流程后,迅速穿戴整齐,出门直奔胡杨林景区去也。

所住的宾馆距离胡杨林自然保护区并不远,全程步行大约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或者说不论住在达来呼布镇中的哪一个地方,距离景区其实都不远。

前几日还在三十度高温的那座海滨城市挥汗如雨,区区两天之后就已经到了需要穿着 哥伦比亚 才敢出门的塞外苦寒之地,不得不承认,科技的进步让我们这些希望到处都去走走的人终于有了实现夙愿的机会。遥想旧时候,千里之遥便可能是天人永隔的距离,心头刚刚闪过古人十分悲惨的念头,可转念一想,没准再过一千年,当我们的后人都在人马星座或是小熊星座悠闲徜徉的时候,也会觉得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居然去趟 纽约 还得飞十几个小时,真是生产力落后。念及此,我便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望着景区大门内7℃的显示屏,我突然觉得自己如临大敌,把自己包裹得如同要去冬眠的狗熊一般,实在有些反应过度,于是把防寒服的拉链扯下一些,露出里面的三层保暖内衣。咋的还没走多少路,就开始出汗了?

都说 额济纳旗 胡杨林的灵魂就在二道桥,身临其境亲眼瞧过之后,觉得此言非虚,不论在这个世界任何角落的任何景点,清新明媚的倒影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佳手段。

君不见, 黄山 脚下宏村内几栋普普通通的白墙黑瓦房,在月沼的倒影中变成了 徽州 古村的形象代表;君不见,天安门广场一侧的国家大剧院原本在 京 日益深沉地雾霾中毫无出彩之处,却因为蓄水池中的倒影而变得层次丰满;君不见,近几年突然火爆起来的茶卡盐湖,如果没有那如明镜一般的倒影勾引着游人过来拍张照就走,恐怕难逃被彻底废弃的命运。

既然连腐朽都能化为神奇,更何况水上景色原本就极其入眼,再加上古井无波一般的无敌倒影,难怪二道桥能够成为谋杀菲林的王牌景点。

很多时候,我是不明白某些人的真实想法的, 比如 二道桥这种景点,摆明了就是拍景不拍人的地方,但凡把大倒影拍清楚了,那么被拍之人到底长成哪副尊容是无论如何看不清楚的,要是非得把镜头拉近把人拍清楚,那么周遭的景色便会超出镜框,一概全无。

国内胡杨林最集中的区域除了 阿拉善 盟的 额济纳旗 外, 新疆 的 尉犁 和 轮台 两县也算是另一处重要的胡杨林保护区,除了上述几处胡杨比较密集的区域,其他地方都难得见到成片的胡杨林了。

胡杨本是荒漠地区特有的森林资源,习惯生长在沙漠中,具有耐寒、耐旱、耐盐碱、抗风沙的特点,拥有极强的生命力。据《后汉书·西域传》和《水经注》记载,西汉时期,楼兰等地的胡杨覆盖率至少在40%以上,人们的吃、住、行都得靠胡杨,即使到了清代,仍然”胡桐(即胡杨)遍野,而成深林”。可是,善变的大自然在6000万年的历史中都没有摧毁的物种,咱们人类居然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就让其覆盖率骤降了70%以上,原本应该在荒漠中随处可见的胡杨林,如今却要当成一件耗时耗力的边疆旅游事业来看待。

从二道桥可以坐景区车到达四道桥,其实单纯从胡杨林的观赏角度来说,另外几道桥与这两处根本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如果群众们像我一般时间紧张,那么看过这两处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进入四道桥,沿着木栈道,端着一盒在景区外买的 哈密 瓜边走边吃,这塞外的蜜瓜是真甜,只是小小一盒收了我五块钱人民币,后来在别的摊档再问,原来十块钱五盒也有人出手,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巨傻的冤大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就算你是个壕,在景区也得学会讲价,否则就是人傻钱多了,更何况我等还只是个蚝而已。

时间早已过了清晨,日头也渐渐向着半空缓慢而坚定地爬升,如果说二道桥的特色是水中倒影的话,那么四道桥就只剩下单纯闯入眼帘的胡杨了。放眼这世上其他的乔木植被,恐怕再难找到旁的一种跟胡杨一般,造型狰狞而又威严,特质苍凉而又繁茂,许多看似冲突之处在胡杨那里却又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于是乎,在这干燥单调的大漠中,静静欣赏连片的灿灿金黄,也是一件矛盾而又和谐的事情。

坐着景区车行到八道桥时,才发现此处早已不是胡杨风光,而是号称“沙海王国”的 巴丹吉林 沙漠边缘。 巴丹吉林 沙漠位于 内蒙古 自治区的西部,是 中国 四大沙漠之一,总面积近五万平方公里,拥有世界上最高的沙丘。虽然 巴丹吉林 的年降水量不足四十毫米,但是沙漠中的湖泊竟然超过一百个,不得不说是造物主留下的难解自然奇观。

八道桥外停着两列绿皮车厢,号称“沙海胡杨号”,其实是供游客花钱住宿或休息的宾馆。只是据我观察,应该不会有人愿意选一个漫漫长夜在这孤寂苦寒的沙海度过吧,而且赖以存身的地方还是这种四面透风的古董货。

如果不额外加钱参加景区内的搭越野车去沙漠深处看所谓九道桥、十道桥的活动,那么所谓的八道桥也就没啥值得特别关注的地方。沿着越野车的车胎印,登上一座不算很高的沙丘,眺望四周的沙漠风光。不出意外,果然没啥好看,于是便草草出了八道桥,坐上区间车打道回府了。

还是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宾馆。时至正午,当头的阳光竟然显得有一丝炙热,待我把防寒服脱掉,却又立刻在塞外的北风中打了几个冷战,于是只得再把外衣穿上,捂出些汗水没什么,要是在这里着了风寒,想想明日还有数百公里的路程要走,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苦痛之事。

路上偶遇一座巨大的转经筒,刚开始还有些意外,后来联系到原来土尔扈特人大多信仰藏传佛教,于是也就释然了。

广佳宾馆楼下有一间 东北 人开的饭店,其中的爆炒羊肚和糊辣凤爪十分可口,分量也足够诚意,吃饱喝足后回访小憩一会儿,傍晚时分还要再去一趟怪树林。

下午四点未至,我已再次驱车来到距离达来呼布镇四十多公里的怪树林。从这件事儿可以看出,想来自己也算是一个矫情的人,虽然昨日那通扰人的电话让我没能尽情欣赏苍凉诡谲的风景,但好歹枯树和落日一个不落都看过了,今日再来无非是心里念着还有好些栈道没走过,也许那头还有更好的景致等着我,说到底还是潜意识里的完美主义在作祟。

由于此次去而复返之行的目的全在怪树林,故干脆舍弃了再去黑城遗迹看一次的机会,直接沿着左手边的栈道进入那一片干枯而狰狞的胡杨腹地。

随着落日的余晖渐渐在天际线上明亮起来,我亦在怪树林中越走越远,这才发现此间竟然还有如此广大的区域昨日未曾到过,不由庆幸自己再来一次的决定是不错的。

走过许多地方,发现传说中的“破败美”大多都是指代人文遗迹, 比如圆明园, 比如玉门 关, 比如崇山峻岭中的古老村落, 比如人去楼空的国营工厂,而类似”怪树林“这种由自然景观形成的破败之美却十分罕见,似乎也只有在荒凉大漠的映衬下才可能产生这种让人喟叹的独特美学,而愈发显得深沉地夕阳又让这种美感进一步升华,让人心生苍茫悲凉之感。

王维曾在《使至塞上》中这样曰过:”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在数千年的中原王朝历史中,不论是哪一代雄主图霸天下,居延海这个地方都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所在,但凡到了这里,那便都是胡人的天下了。

居延海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 黑河 的尾闾湖。发源于 祁连 山深处的 黑河 ,流经 青海 、 甘肃 、 内蒙古 三省区800余公里后,汇入 巴丹吉林 沙漠 西北 缘两片戈壁洼地,形成东、西两大湖泊,总称居延海。”居延“二字是匈奴语,《水经注》中将其译为弱水流沙,在汉代时曾称为”居延泽“,魏晋时称之为”西海“,唐代起至今称之”居延海“。历史上的居延海曾经浩波千里,鱼游雁落,实为一处水草丰美的所在,而如今的居延海水域已不足鼎盛时期的六分之一,早已不复当年的盛景。

实话实说,原本我是没有兴趣去缩水版的居延海凑热闹看日出的,只是左右无事,最终还是抹黑起了个大早,在大漠寒冷的凌晨时分,驱车直奔中蒙边境那个鼎鼎 大名 的内湖。重走骠骑将军之路,权当是对二千多年前的霍去病将军表示由衷的敬意吧。

进入景区,与许多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眉眼的游客一道挤在观景平台上,只为守候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其实从观景平台的角度来说,此处看日出的位置并不好,可是在这荒漠之中,难得寻着一个高点建观景台,已属不易,即使是我等完美主义症候群患者也不好乱喷一气。

在刺骨的寒冷中等候了一个多小时,只见天边的色彩白了又红,红了又灰,却始终不见太阳露出头来,旁边的游客纷纷出言,说恐怕今日是看不见日出了,由于本人看日出的运气一贯不好,国内的名山大川基本走遍,也裹着大衣守候过十几个早晨,除了在 张家界 看到过一次青山生红日之外,其余机会都只剩一声叹息,故听人家这么说,也不由在心里打鼓,难道在这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六十天可以看见日出的大漠之中,竟然还是看不到?那得证明我是有多衰!

最后,咱太阳二大爷终于还是没有在我脆弱的小神经上继续撒盐,在万众期盼中十分傲娇地升出了水面,跃上了天幕,鲜艳明亮。

由于观看位置以及周遭的环境背景不是最佳的缘故,这次观看日出之行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与印象中势吞山河、气象万千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不过来之即安之,看过了便记在心里。原本以为居延海之行到此便结束了,可是待我不小心坐上景区内的电瓶车,来到一湾芦苇荡中间时,我突然发现,原来此行的重点才刚刚到来。

芦苇还是普通的芦苇, 朝阳 还是普通的 朝阳 ,湖水甚至还不如普通的湖水,只是在遥远的 西北 大漠中间,这些普普通通的景物在时空巧妙的安排下结合在一起,顿时产生了一种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神奇效果。

湖面上的风不住地徐来,飘摇的芦苇在阳光的恩荫中,仿佛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粉,圣洁而辉煌。沿着水上的栈道深入芦苇荡深处,在鸥鸟的鸣叫声中,我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归途最是无趣,尤其是在车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的大漠公路上,直到进入 酒泉 ,回到重新有了尘俗气息的乡间小路,我才真切地发现,原来此行已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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