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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在哪里 地中海在哪里世界地图

作者:[英] 佩里格林·霍登、尼古拉斯·珀塞尔

关于地中海的各种观念

人类对地中海的印象有着漫长的发展历史。我们不应当将地中海的统一性视为无可辩驳的地理常识。在卫星技术发展起来之前,人们是看不到地中海的全貌的:它的各部分水域更容易被人们视为独立区域。

因此,尽管地中海这一地理术语已沿用许多世纪,它却是在学术的、多少有些抽象的层面上被提出的。在公元前1000 年之后不久,大海一词开始在地中海东岸的闪族语中得到广泛应用,希腊人或许正是继承了这一传统。

并不出人意料的是,最早在希腊语中使用该术语的是生活在公元前500 年前后的哲学家、地理学的先驱米利都的赫卡泰乌斯(Hecataeus of Miletus)——米利都是一个同东地中海诸文化联系密切的地方。而在一部公元前4 世纪雅典戏剧的场景中,喜剧诗人埃菲普斯(Ephippus)还讥讽过这种抽象观念的含糊不清和想当然;

在这一情节中,地中海沿岸居民们帮助了妖怪格吕昂(Geryon) 用整片大海做汤,煮熟了一条跟克里特岛规模相当的大鱼(Athenaeus, The Philosophers at the Dinner Table,8. 346—347)。在古代地理学传统中,是地中海塑造了陆地的形状(而不是相反的情况)——那是本章篇首引文中生活在奥古斯都时代的地理学家斯特拉波明确表达的基本观念。

然而,地中海所享有的这一逻辑优先地位并不仅仅是抽象思维的产物。

它主要来自于地中海在文明交流中所处的中心地位。尽管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但在当时的条件下,海路运输还是要比陆上交通更为容易,这使得地中海成了联结各沿海地区、港口之间通路的枢纽。

在融合着地中海东岸与希腊世界思想的经验累积作用下,航海实践带来了对这些水域统一性的另一种描述方式——那是另外一种地理学,它比哲学家们的更少想象色彩、更加实用。人们系统发明了描述陆地(或海洋)形态的一整套专用术语,形成了一门在此后的许多世纪里呈现出了惊人延续性的地中海地形学知识。

例如,反映地中海地理统一性的重要术语——沿岸航行(periplous)的早期发展同当时的航海条件密切相关:地中海空间被想象成由一系列海港或自然风光构成的直线航程。事实上,地中海已被想象成一条大河。当它出现在罗马帝国晚期的地图《普汀格尔图》(the Peutinger Table) 上时,地中海的长度被夸张地拉伸了。

海港、河流与海洋被设想成同一介质的不同延伸方式,并不像它们在近现代地形学中那样直观地泾渭分明。更重要的是,航海需要催生了巧妙的方向确定技术,它是以根据主导风向的名称对可辨识的地平线进行分段的做法为基础的。

在希腊古风、古典时代的这种系统化操作技术的产物——风向频率图中,我们同样可以开始发现某种同航海事业密切相关的认识,那是一套其他航海社会同样拥有的知识框架。

赫卡泰乌斯及其后继者希罗多德(他对大海在整个世界体系中占据的地位有着清晰的认识)所表达的抽象观念只是古人认识这一庞大水体和进行跨海航行时采用的多种方法中的一个极端例子。

不过,与此同时,人们自然也会形成关于地中海的、更具相对主义色彩的种种其他观念。在许多古代文化那里,地中海是地方性的;并且其中留下过最多话语的两种文明均称地中海为自己的大海。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时代起,希腊人便称地中海为我们身边的海;

罗马人更是直截了当地视之为我们的海(Mare Nostrum)。我们当然拥有很多含义。对地中海的划分反映了公元前4世纪的相对主义观念。

希腊文术语强调了世界不同地区的相对重要性。当然,我们可以对从荷马到希腊化时代的一系列将西地中海描述成类似近东与远东地理概念的观念进行梳理;事实上,这种历史上屡见不鲜的、在官方术语中将地理相对性神圣化的现象反映了一种始于古代的命名学特色。罗马的自我中心主义更为咄咄逼人。

罗马人将地中海视为他们的海的说法构成了一种政治、文化演进历程中的一部分;通过这一历程,罗马人逐渐将罗马所处的空间视为围绕地中海分布的、有人居住世界(Oecumene 或Orbis Terrarum )的中心。这种后来居上的说法最终削弱了早期观念中的相对主义;而地中海(Mediterranean Sea) 一词正是在罗马帝国时期出现的——在现存史料中,第一次明确使用这个字眼的是公元6 世纪作家塞维利亚的伊西多尔(Isidore of Seville) 百科全书式的著作(Etymologies,13. 16. 1)。

这种关于地中海的明确观念(它构成了当时科学世界观的一部分)在中世纪欧洲世界地图(Mappae Mundi)和阿拉伯地理著作(我们在篇首引述过其中的一段话)的博学传统中一直维系着。阿拉伯传统将地中海描述成一片贫瘠、陌生、不好客的水域,但总体上是个统一体——一片岛屿星罗棋布的整体海域。

地理学家们一直维护着地中海的这种统一性,尽管显而易见的压力迫使他们将之在直观上划分为伊斯兰世界和其他地区。我们的作家们将地中海视为一个整体,并将地中海上的岛屿视为其内部的一个统一体系,无论它们位于东方还是西方。(Miquel 1967—1988,2. 377)

另外一套地理知识体系——航海实践中的经验总结——在古典时代终结后开始呈现出与地理学家们更为宽广的视野截然不同的面貌;它构成了阿拉伯地理学家沿海岸确定方向的观念和中世纪盛行各种以风向频率图为基础的航海手册的背景。

正如一篇精彩绝伦的介绍文字所写的那样,这些引人注目的图表构成了地中海自我认识的鲜活载体(T. Campbell 1987,373)。

直到公元15—16 世纪,当与大西洋世界及其探索之旅的相关方法与思想被应用于地中海之后,上述两种抽象的与实用的地理学才重新走向合流。即便在那时,来自航海经验的陈旧观念仍旧残存于地中海范围内某些相对闭塞的地区。这些传统航海习俗——无论是船只设计、索具还是专业术语——的分布反映了诸岛屿、港湾或海峡周边地区的独特社会聚居模式,它一直延续到某些深刻变革(如化石燃料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当地的隔绝状态为止。

在其校订修昔底德文本第二版的序言中,阿诺德(Thomas Arnold of Rugby )贴切地写道:蒸汽船在地中海上统治地位的确立必定会在今后十年中对同修昔底德相关的地理学做出史无前例的贡献,因为蒸汽船可以帮助学者和地理爱好者们拜访那些修昔底德曾亲口提及的地方。(1840,iii-iv) 地中海还在一种更为现代的意义上成为一个地理概念。它把我们引向关于何为地中海?问题的第二种答案,并用一种以生态学为主 导的方法取代了在传统思想中更为突出的互动论。

参考来源:

《堕落之海:地中海史研究》(全球史译丛02),中信出版社,2018.12

一部真正的新海洋学著作;布罗代尔之后,地中海研究的又一部扛鼎之作;细致梳理3000年古代和中世纪地中海世界社会经济史,重塑现代欧洲,重构地中海历史发展新模式,引领地中海研究新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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