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古人回忆往事容易形成伤感，现代人又何尝不是呢。往事中的月光是那样的清晰，往事中的人物也是那样的亲切，往事中的故事更是让人久久品味。小故事大道理让后代人成为财富。我经常给我的家人和好友叙述往事中的种种，他（她）们都希望我写出来，我考虑很久就把从上学以后记忆的事情给大家絮叨絮叨吧，你就似在“床前明月光”的意境下听完我的唠叨！
　　
　　当年父母支边，我就被寄养在我的大姑家。姑姑一家四口，有两个小表弟，对于没有兄弟姐妹的我太兴奋了。姑父有一米八几的个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总是透着他脑海中的智慧，他从来不对我们大声讲话，但是当我和表弟们做错事情的时候，他就有意把眼睛再睁大一倍，成为很威严的样子，我们都鸦雀无声地离开，这就算是对我们的惩罚了。此时姑姑在一旁喜笑颜开，并对我们冷嘲热讽，“都老实了吧，那双牛眼又管事了。”。姑父的家庭背景很少听他讲述，只是我们不吃早餐时他偶尔提起他早餐是管家每天给他四到五个铜板买街上小吃。
　　
　　姑姑家的房子原来是在一个公共厕所的旁边，后来我母亲托人送礼才有了让我记忆那温馨八年的生活楼房。新的房间在整个楼里多了一个阁楼，是因为在顶层的楼梯上，也只有不足两平米，但在突发事件时候可以很快派上用场。记得粗心大意的姑姑在厂里的劳动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领导告诉她星期天厂工会要到她家送喜报。到了星期天的早上我们还在睡梦中，姑姑听到楼下有敲锣打鼓的声音才忽然想起厂里送喜报的事情，情急之中她急速把我们轰上了阁楼。当姑姑厂工会的人坐在阁楼的对面的椅子上时，突然发现有三个小人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禁大笑起来。
　　
　　姑父对我和两个小表弟管教比较严，每次星期天我要出去与同学玩，他都要求在一张纸上写上出去、玩耍、回来的三个时间，如果回来晚了十分钟，要从下次出去的时间里扣除，因此我每次出去和回来都是在飞快跑步进行，这样可以既节省出玩耍的时间又锻炼了自己的身体。
　　
　　寒暑假期间，由于姑姑和姑父上班，我和两个表弟清晨就被叫起来，上厕所、刷牙、洗脸等一系列完成之后，我们就被翻锁在房子里，姑父给我们安排了写毛笔字的任务，他从单位找来废旧的报纸，装订好，然后在报纸上画好格格，给我们一些诗词，并在报纸的开头写上他的字迹，我们就开始在房子里练毛笔字，练字的内容基本是毛泽东的篇章，后来就增加了唐诗、宋词，到了晚上吃饭前姑父开始检查我们的作业。每张报纸上我们期盼着能有许多红圈，由于红圈圈代表字写得好。作业成绩每次都是我的大表弟红圈最多，姑父在饭桌上还要对我们的作业进行点评，我们最喜爱听他的点评，因为在讲我们写不好横竖撇捺的同时要增加一些书法家的故事，我心里总是想听古代书法家失败等种种故事，这样就在心理找到了平衡。看着姑父陶醉在故事其中，姑姑总是在一旁提醒要说说我们作业中的不足，大表弟老是表现出对母亲的不满情绪，我也加在其中。我在记忆中姑父肯定我的字时恰恰是我父母来信得时候，我拿着信给姑姑和姑父看时，姑父说：“你现在的字比你的爸爸、妈妈写得好！”当时我期盼父母的来信一多半是为了得到姑父的夸奖。
　　
　　那时，晚饭之后为了省电，在夏天我们基本上是借着月光围坐在姑父的周围听他那说不完的故事。白天如果楼里有吵架的事情，姑姑总是议论一下，但是晚上我们就能听到姑父讲一个古代的相似的故事，他把白天我们看到的事情，晚上就变成了诸如“熙凤逞威”，“晴雯撕扇”等等，当时年龄太小不太懂，但是王熙凤、林黛玉、贾宝玉这些名字熟悉的不得了，后来到我读大学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名字是《红楼梦》中的人物，姑父从没有给我们说过书名。记得有一年寒假我从父母工作的城市回来，把听到岳飞作战的故事模仿姑父的语气讲故事，在讲到兵器的时候我夹杂一些机枪、大炮之类的话题，姑姑和姑父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起高声大笑，姑父问：“你从那听来的故事？”于是姑父纠正了我许多道听途说的一些内容，后来听了评书《岳飞传》我才领悟他们的笑声的含义。对于中外名著我和两个小表弟都是姑父在每天的“月落如金盆”的夜晚听来的，姑父每讲一段还要加上自己的理解，我们就是在这非懂似懂的境界中理解这些名著。后来在大学的寝室里有同学把借阅的名著放在枕头边阅读时，我会马上说出其中的片段，同学们感觉我似乎读了大量的书籍，其实我粗略的文学底子都是听来的，并且还有鹦鹉学舌的点评呢。
　　
　　姑姑喜爱听京剧，有的时候姑姑提议让姑父讲一些著名的片段，比如《西厢记》、《霸王别姬》、《空城计》等，说到一些好片段时他们两个人还会即兴哼哼几句。对于地方戏曲，姑姑也感兴趣，有时我还跟着姑姑去什么地方看上一段。当然样板戏姑姑基本上都能朗朗上口，地方戏中有些台词我至今还能记住：“文官执笔安天下，武官上马定乾坤。”姑父有的时候把他有些破损的琵琶拿出来弹奏一些《步步高》、《渔舟唱晚》等，到现在我听到这些曲子，都会让我回想起那皓月当空、漫天繁星的夜晚，我和姑姑全家就是这样度过当时的美好时光。
　　
　　后来父亲从支边的城市离休回来了，我和父亲住在一起。由于父亲性格怪僻、爱财如命，常常让我难于忍受。星期天我就会情不自禁到姑姑家度过，当我进门的时候，姑姑逗趣地说：“你家的葛朗台在家干什么呢？”此时姑父把眼睛又睁大一倍对姑姑：“对孩子说什么话？”其实我和姑姑有同感。
　　
　　父亲和他的兄弟姐们基本上不来往。听姑姑讲，父亲上中学的时候经常去设法看电影，我的三个姑姑为了能跟他一起去看场电影，把自己菜中的肉片专门挑出来给他。父亲吃完之后对我三个姑姑讲：“你们等着，一会我就回来叫你们。”痴情的三个姐妹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盼望着等他回来带着一起去看电影，这时我的奶奶说话了：“听他的，都回去睡觉吧！”一直到父亲参军离开家，也没有领她们看过一次电影，但是三个姐妹菜中的肉父亲可吃了不老少。姑姑在讲父亲的逸事时没有表露出对父亲的不满，当父亲向她们提出将我寄养在她们家里时，都很爽快答应了。
　　
　　大姑的性格大大咧咧，整天快快乐乐，喜欢说调皮话。老人们说：“侄女随姑姑，外甥随舅舅。”母亲经常在我的耳边唠叨：“你和你大姑一样，天大的事情塌下来都能睡得着。”其实我没有完全像姑姑，我的姑姑非常漂亮并且能歌善舞，姑姑的歌声在单位里联欢会上总是压轴戏，她五十年代末高中毕业就工作了。我只是继承了她的才思敏捷和宽阔的心胸。
　　
　　三年前姑父去世了，他的海外亲戚纷纷回来安慰姑姑，对于姑父为了家族所承受的苦难深表内疚，他们又提起姑父深厚的文化底蕴，并对我和两个表弟能在成长中受到深厚的文化熏陶表示羡慕。什么是素质教育理论上我不懂多少，也没有去读一些真正的教育家的书籍，但是我回想起来在姑姑家听到的、看到的以及做到的，应该这就是素质教育了吧，因为它让我终身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