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查“zhuai”字启示

　　这是20年前的事，那时我在乡直初中教书。一次，我给学生布置预习课文中的生字作业，一个男生左右捣乱女生，这男生家就在学校附近的供销社，父母都有工作，被娇生惯养，穿戴比农村孩子阔气，但学习却比较差；平时我把他的座位不是调到边沿，就是在后面；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他也对我老是翻白眼。这次我看他在捣乱，忍不住大声喝斥：“站起来”！他慢腾腾站起来。我走下讲台，指着他，“你zhuai啥？”他什么也没说，把头低下来。同学们一阵哄笑。我又走上讲台，这时一位学习较好的男生举手站起来：“老师，您刚才说那个‘zhuai’字怎么写？”
　　他把我问住了。这是我一时生气说出的方言，意思是“你牛气什么？”这个字我不会写，也没查过字典。此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痴痴地望着我，我窘得鼻尖上出汗。停一会，我只有老实交待：“同学们，这个字我也不会写，请同学们帮我查查。”我话音刚落，同学们异常兴奋，大家哗哗地翻起字典来，有的没字典就伸着脖子看别人的。就连站着的那个“zhuai”学生也弯腰翻起字典。我当时感到同学们好像审判官查法典非把我推到断头台上一样。
　　最先问我的那个男生发了言：“老师，没有这个字，只有‘拽’，这是‘扔’的意思；还有一个是‘拉’的意思，也不是你说的那个“牛气、“阔气”的意思。”
　　“老师，有一个‘跩’字，意思是走路‘像鸭子似的摇摆’，可他走路不像鸭子呀？”一位女生也举手报告。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最后，同学们没有查到这个“zhuai”字，但在查的过程中却学到其他“zhuai”字的意思。
　　这事到若干年以后，我心里还是疙疙瘩瘩得不好受。最近我又问一位博士，他说，“有这个‘zhuai’字，在康熙字典里，是一男两边各挎一女，写法是。过去有财富，身边女人就多，就是牛气。”康熙字典，我就没见过，到新华书店买几次也没有，不知有无此字，至今是个谜。
　　现在推行课改，研究教法，我仔细想想过去这个课堂插曲，忽然让我狂喜起来，这不是一种巧妙利用“无中生有”的教法吗？当时的学生为什么查这个字时比查课文中的生字积极性高，玄机在哪里？细分析起来，有如下启示：一是主体变换，学生反客为主。传统教法都是以老师为主体，学生被动听、记，现在学生成了主体，主导课题解决，学生提出问题，我被迫（无意）让学生解决。二是师生互动。互动过程中命题要从学生身边设疑，激起学生的好奇，启发学生深入探讨，做到重结果，更重过程，在过程中拓展知识面，同学们虽然没有查出我说的这个“zhuai”字的写法，但却无意学到另外几个“zhuai”字的写法和意义，这叫去打“狼”，半路抓到“狐狸”，都是收获。三是受尊敬的老师也要谦虚。首先作为老师，一定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知识能力得到学生的尊敬。学生尊敬你了，你讲的课他们就爱听，你有困难他们才能帮助，他们走向社会才能想念你。我不会写“zhuai”，他们才积极帮我查。他们的目的不是为查这个字，而是积极地好奇地为自己的老师解决困难；当然，也可能有的是为了出我的窝囊，通过发泄而获得心理满足。其次，即使你作为受尊敬的教师，也要谦虚。作为老师，知识再渊博也有空白，方法再好也有失误。所以，老师向学生学习，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学生的尊重。老师向学生低头，可能是痛苦的，但是如果不这样，当场就无法下台，甚至以后就无法走上讲台，这样既毁了自己，也毁了学生。所以为了完善自我，奉献教育事业，也为了祖国的未来，谦虚地向学生学习，这不是小了架子，而是愈显高大。四是满足人性情需求。每个人都有自我为中心的成就追求，学生把尊敬的老师当做一座山，自己就像山下的小草和石头，当老师这个山突然垂下头和自己并肩或甚至低于时，便会感到受宠若惊，好奇不安，或者洋洋得意，俨然成为主人，流露出为教师排忧解难的成就感。
　　这就是学生积极查字的人性情原因，也暗含了中国古经上的“天地齐，山泽平”的逻辑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