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圣诞

　　烈士公园里的油茶花
　　去年冬天借住在李水南和江南住处，我去之前，他俩不过是下班打声招呼的合租室友，以至于我问李水南隔壁那个小伙子做什么事的，李水南只知道他在培训学校当老师，教什么的并不知情，以此便可推断他们平常的相处是多么的隔阂。
　　这些年李水南搬过好几次住处，室友一直在换，中间我偶尔回长沙，这些人来来去去，我了解得不多，但江南算是个例外，一是我工作上的困难，短时间内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二是以我从前在培训学校的经历，让我们有职业上的共鸣，然后知道他之前也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只是很奇怪做了数学老师），再他提到小的时候父母去了外面做事，他的很多事情我能较好地感同身受，而江南在理解别人的事情上面也有着很好的耐心，他并不急着给人下一个定义或热衷于给出自己的见解，他甚至透露了对未来的担忧和困惑。
　　后面变成朋友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尤其他还喜欢我做的菜，有回我炒了猪皮，这是我们小时候过年会吃到的菜，江南却是第一次吃，他吃得眼睛都是溜圆的，讶异于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觉得有点好笑，因为猪皮实在是太普通的东西；还有一回是拌了虎皮香干，他也格外喜欢，他问：大厨，你怎么总是能找到这些好吃的东西？看他满脸稀奇的表情，会觉得难得，一个人在成年后，对未知食物还有保持那么大的兴趣，也是特别可爱了。
　　我和江南熟悉以后，李水南和江南说的话也渐渐多起来，后面他们一起跑步，去打羽毛球。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年，江南决定去考研，这个事情，他问过我意见，我也是工作过几年后才考的研，这个研究生并没带给我当初想要的东西，但做这个选择就像是跳进了一条大河，浮浮沉沉之间，也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好风景，我说考研可能无法保证理想和未来，你真的要去考吗？他说考。
　　这样，他俩各自找了住处，我的工作也有了一点进展，离开了长沙，三个人只是偶尔在群里讲几句话，说做了什么吃的，做得并不好吃，我看了有点不忍心，等有机会到长沙，还是一起做饭吃。
　　江南每次见我去，都很开心，说，我们吃猪皮好不好？我说好。有回我买了冰糖雪梨带给他喝，他之前没喝过，结果很喜欢这个味道，对我又是一阵猛夸，等我下次再去时，他的冰箱里已经有冰糖雪梨，很开心地倒给我喝。
　　到上个月，我问他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说，还行，很多错误就是要经历的错误。听他这么说，我感觉读书的确还是有点用，这个有用说的是人可以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让生活稍微通透一点，如果没有认真对待，不太容易说得出很多错误就是要经历的错误这种话。
　　早两天他考试，考完第一科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说你不要和人对答案，他说好，我问他中午哪里休息，他说在超市里，超市里人很少，有暖气，可以再看一会书。到第二天中午，他又打电话过来，说考完了。我说只要考三门吗？他说是的，问我去不去长沙。我说好的啊，夜里做完事，搭车到了长沙。
　　他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来了。我明白的，
　　一个人埋头看书那么久，到这会，肯定是很想和人说说话了。
　　到更晚一点，李水南也回来了，他一个人去福州跑了个马拉松，一天去，隔天回来，我们到他楼下时，他还坐在人家店子的外面抖腿，我说这么冷，你怎么不上楼等？他说去吃东西。我跟江南都很饱，说不去，他说自己还没吃晚饭，那会已经快半夜了，他只在回来的车上吃了几个小面包。
　　我说那去吧，从他手里拿了皮箱过来，三个人走了一阵，他看到一家店，进去买了牛腩和兰花干子。
　　提着回去，他喊我跟江南也吃一点，汤汁炖得浓稠，我吃了其中一块萝卜。江南坐了一会回去了，李水南吃完牛腩，又下面，泡在汤汁里。
　　早上他去上班，吹完头发，指着眼睛对我说，你看，我没戴眼镜，看不清，问怎么了？他说黑眼圈，这几天坐车，跑马拉松，没休息好。
　　李水南在厨房
　　吃面
　　床头的水
　　洗碗
　　等他去上班，我起来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这回他已经买了烤火箱，住处终于有一点温暖的东西了，我把火箱打开，盖上一张被子，这样在屋子里待着就不冷。
　　这回我来，还给他带了个热水袋，这热水袋是安姐告诉我的，上面有一层绒布，灌了热水，一个晚上都是暖和的，我买了两个。
　　做完事情，已经是中午了，江南打电话来，我说我们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一点，下午在外面拍照，夜里等李水南回来再一起做饭。
　　在附近吃了饭，走路去烈士公园，我讲，去年圣诞节也是我们在一起，还记得吗？那时下雨冷得要命的夜里，为了薅支付宝一块两块的羊毛，三个人跑出来买牙膏。
　　路上说了下数学的事，因为这两天我教刘维数学，做那个完全平方式，我觉得有点好玩，而江南考研大概涉及到了正态分布这些，这些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说数学是很好玩的事情，知道概率，可以帮助他更好地理解生活。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我最近有一个感受，社会可能是以一种粗犷的方式朝前在走，判断一切事情以是否有用为准，而追求事情的好玩，是有些近乎奢侈的做法。
　　聊得有些灰心，幸好已经到了公园，拍起照来，仿佛就忘记了生活里为难的事。
　　以前冬天也在烈士公园走过的，那时只觉得灰蒙蒙的并不好看，这些年不晓得是不是相机的缘故，确实让我能够看到一些新的东西，湖中央小岛上两棵茶树，在这样的冷天，依然密集开着，花型也比乡下山里的更大更完整，背光下的白色花瓣有这样的很好的质感，而湖边高大樟树形成的长廊里，绿色湿气像是溢出来，都让人觉得，南方的确是非常滋养人的地方。
　　枫球子，像龙猫里的灰尘精灵
　　江南
　　胖子本胡，已经胖成一座佛像了
　　夜里我做了饭，一个坐凳子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健身球上，我们三个终于又一起吃了餐饭。
　　圣诞快乐呀，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俩正一起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