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广云：911与互联网

　　序
　　2001年9月11日，这是人类历史进入21世纪以来第一个永远载入史册的日子。遗憾的是，我没有观看到现场直播。
　　当时我有一个剧本系列创作计划。记得我当时正在创作一部叫做《铁血蚩尤》的剧本。“第一幕”写“蚩尤作兵”，“第二幕”写“蚩尤作乱”。开场的情节是：蚩尤作成五种兵器，在整个部落联盟中挑选五位处女作为“牺牲”，让每个少女与一种兵器“结婚”，这当然是本人的杜撰了，为了投合“性与暴力”这一时尚。其中一个美女在牺牲前与恋人的对话，既凄惨又壮烈。这个女孩为了部落联盟的利益，必须牺牲自己的生命，自己以及对象的爱情。虽然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行动的无谓，她们为之牺牲的事业的无谓，我们还是不能否认她们的高尚的伦理情操和伟大的道德情怀。
　　第二天一清早，我准备继续写下去，就接到了一位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911事件”爆发了，它比你写的剧本更“铁血”！
　　我赶紧打开电视，果然如此，现实比想象更惊心动魄。从此我就中断了剧本的创作，搁置至今。
　　接着我打开电脑，网上，有关“911事件”的帖子铺天盖地。
　　我参加了新浪网关于“911事件”问题的讨论，前后持续了半年之久。本人以“中华儿女21”为网名发表网贴，立场属于“反美”“愤青”阵营，这点恐怕出乎许多朋友意料之外，但按照当时情境以及本人性格，却也在情理之中。我的这个网名当时很有一点名气，乃至被“亲美”“精英”阵营中的某些人士称之为“中国恐怖之父”，有点耸人听闻。许多网贴引起网友广泛争论。不过，我保留了当时绝大部分网贴，以为历史见证。现在时移境迁，我愿公布其中一些网贴（题目有些是这次增加的），以资纪念。
　　911：互联网三部曲
　　911事件发生以后，网络论坛（以新浪网为最佳）成为中国最为自由的思想论坛。尽管极少数、极个别网友一再呼吁政府采取实际行动铲除异己，绝大多数网友仍然遵守言论自由法则，政府没有过分干预，而网管也比较公正，因而争论基本上健康地有序地进行着。这一现象打破了我们过去“舆论一律”的思想专制。中国思想、言论自由首先在网络这一最新媒体上初步实现，可喜可贺。
　　这次思想争论至今可以“三部曲”来描述：首先，911事件发生伊始，网友的主流情绪是“幸灾乐祸”。应该指出的是：绝大多数网友“幸灾乐祸”是民族情感的自然流露，可以理解。但是从人道主义角度来考虑，当时我们对于美国人民（而非美国政府）应当有所同情，主要应当反恐。可惜我们当时的舆论正相反。随着“幸灾乐祸”情绪受到批判，接着就出现了“亲美”言论，成为主流。此时，恰逢美国开始空袭阿富汗。这时按道理说我们对于阿富汗人民（而非拉登、塔利班）应当有所同情，主要应当反战。可惜我们的舆论又相反。无原则地“亲美”“拥美”倾向发展到了极端，以至某些“亲美”人士视美国死难者和同情者为“精英”，视阿富汗死难者和同情者为“人渣”，更有甚者，竟然视美国等为“优等民族”，视阿富汗、阿拉伯以至中国等为“劣等民族”，叫嚷中国民族素质低下，愚民教育，凡异己者都是无知、弱智等等，甚至以汉奸和卖国贼自诩，这就从根本上实行了双重价值标准，违反了人道主义普世价值原则，同时侮辱了民族感情，侮辱了底层人民、下层人民感情，因而遭到巨大反弹，出现“反美”“仇美”言论。这一倾向现在正在发展之中。
　　中华儿女911声明
　　针对某些“学者”在911事件后发表的充满了奴颜和媚骨的言论，我们发表声明如下：
　　1911美国遭到恐怖袭击事件决不是野蛮对于文明的挑战，而是不公正和不合理的现存世界秩序的反映。
　　2恐怖主义是指任何国家、组织、个人以杀伤无辜平民为主要手段达到任何政治目的的一切政治行为。我们反对一切恐怖主义，反对在反对恐怖主义问题上实行双重标准。
　　3决不允许以反对恐怖主义为名义实行战争报复。以暴制暴，以恐怖制恐怖是错误的和有害的。为了铲除恐怖主义根源，必须改变现存世界秩序；只有改变现存世界秩序，才能从根本上铲除恐怖主义。
　　4美国以反恐怖为旗号发动阿富汗战争是霸权主义或者国家恐怖主义的战争。这场所谓“正义无限”和“持久自由”的行动恰恰是不正义的，是反自由的。
　　5中国政府和人民应当旗帜鲜明地主持正义，维护自由，既反对恐怖主义，也反对战争报复。
　　6世界各国政府对待911事件以及阿富汗战争态度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中国政府在制订外交战略时，既要讲道义，也要讲国家利益、实力。从国际战略来考虑，反对恐怖主义（如东突等）是区域性战略问题，而反对霸权主义（如美国干涉台湾、西藏以及东突等）则是全球性战略问题。二者孰轻孰重，非常分明。
　　7中国人民支持世界各国人民（包括美国人民）既反恐怖，又反战争的正义行动。与恐怖主义相比较，霸权主义是更加危险的倾向。
　　8人类和平与安全、生存与发展正在遭到严重威胁。为了克服这一危险，必须打破旧的以美国为领导的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秩序，争取财富、权力、知识以及各项资源得到更公正合理地分配，真正实行世界人权、国际民主，建立新的各国各族人民自由平等博爱的世界秩序。
　　9911事件以及阿富汗战争以来，国内既出现了同情恐怖主义的言论，也出现了同情霸权主义的言论。两种言论是同样错误的和有害的。但是，其中最为危险的是侮辱和诽谤中华民族、中国人民的言论。
　　10一定要加强国民教育。要加强真正人道主义的教育（反对在人权问题上实行双重标准），要加强正当民族主义的教育（以爱国为荣以卖国为耻）。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应当予以公开揭露，批判。
　　（凡同意以上声明者请在网上留言）
　　〔附录一〕致布什总统和美国人民的公开信
　　尊敬的布什总统，尊敬的美国人民：
　　公元2001年9月11日，美国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恐怖袭击。整个世界为之震惊，大洋彼岸的我们为之无限悲愤。
　　毫无疑问，这不是文化之间的对立，不是民族之间的相残，而是对生命、自由、和平的邪恶挑战，是针对无辜平民犯下的反人类罪！这种罪恶甚至超过当年的珍珠港被偷袭。
　　这既是美国人民为捍卫正在建立之中的全球自由秩序所付出的超常代价，更是人类的共同大悲剧。我们对此表示强烈关注，对受难者表示沉痛的哀悼，对美国人民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慰问，对恐怖主义行径表示强烈的谴责。
　　同时，我们必须对狂热的民族主义和宗教原教旨主义保持足够的警惕，对散布在世界各个角落里幸灾乐祸者表示深恶痛绝。历史的教训屡屡告诫人类，民族主义往往是恶棍的最后一个避难所。
　　在人类文明正在走向人权高于主权的时代，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至高无上的。无论是谁，以平民为对象的滥杀行为都应该受到追究。面对上述悲剧，当代人类受到现实上心理上道义上的熬煎，面对无孔不入的恐怖主义的无奈感，充分说明没有统一的全球性反犯罪规则，人类不可能对恐怖主义进行有效的实质性打击。人类应该针对愈演愈烈的恐怖主义，协商制定国际性的反恐怖主义准则，不仅针对恐怖分子本身，更要针对恐怖分子的庇护者无论这庇护者是非法组织，还是合法的政府！而在此次恐怖事件发生后，全世界的人神公愤表达的高度共识，正是建立新的全球规则的基础。
　　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哭声都是我们弟兄的哭声。这一悲剧是一场疯狂的谋杀，无数无辜的孩子和父母家破人亡而他们在几分钟之前，还沐浴着我们这个世界同一个太阳的光辉当那片面对废墟而大陆泪流满面的时候，我们感同身受，我们失去了兄弟，而文明处于危机之中。
　　美国人民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惨痛的悲剧，我们祈祷上帝再一次赐以力量，以帮助您的国家和人民度过人类历史最黑暗的时刻。我们相信，在这样的日子里，美国人民和美国政府能经受住残酷的考验，自由女神将屹立依然。
　　让我们牢记“911”这个血腥的日子，正如我们必须记住奥斯维辛集中营！
　　今夜，我们是美国人。
　　愿上帝保佑美国！
　　愿上帝保佑人类！
　　愿死难者安息！
　　包遵信刘晓波任不寐廖亦武余杰谢泳刘苏里
　　赵诚王童笑蜀樊百华萧瀚陈威威刘霞
　　（说明：我们这封签名信对所有人开放，我们欢迎：凡是敬畏生命、珍重自由、坚守尊严的人，无分种族、国际、信仰、观念，在这封公开信上签名）
　　〔点评一〕
　　1“毫无疑问，这不是文化之间的对立，不是民族之间的相残，而是对生命、自由、和平的邪恶挑战，是针对无辜平民犯下的反人类罪！”这个判断是一个类似十岁小孩的天真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是好人就是坏人！不是坏人就是好人！只知道表示“震惊”和“悲愤”，只知道区分“邪恶”和“无辜”，不懂得寻根究底，不懂得根本解决。这就是亲美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高智商”“高情商”。
　　2“这既是美国人民为捍卫正在建立之中的全球自由秩序所付出的超常代价，更是人类的共同大悲剧。”这个判断在根本上是极端错误的。美国政府（不是美国人民）“正在建立之中”的所谓“全球自由秩序”不过是“美国领导世界”的单极世界秩序而已，正是这一“全球化就是美国化”的霸权主义造成了这一“人类的共同大悲剧”。因此，我们除了“强烈关注”、“沉痛的哀悼”、“深切的同情和慰问”、“强烈的谴责”、“足够的警惕”、“深恶痛绝”之外，还要深切的反省和反思。
　　3“历史的教训屡屡告诫人类，民族主义往往是恶棍的最后一个避难所。”这个判断是一个毫无教养的粗野判断，违背了历史的常识。民族主义分为正当的和不正当的，正如全球主义分为真正的和冒充的一样。冒充的全球主义（例如美国霸权主义）往往是不正当的极端民族主义的另类表现。
　　4“在人类文明正在走向人权高于主权的时代，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至高无上的。无论是谁，以平民为对象的滥杀行为都应该受到追究。”这个判断除了“人权高于主权”这一争议可以搁置之外总起来说是非常正确的。但是，他们是真诚的吗？他们是心口如一的吗？他们对于911死难者和对于阿富汗死难者是否具有同样的感情呢？他们可以为911事件发出这样一份义愤的声明，他们能够为阿富汗战争哪怕说了一句公道的话呢？没有！绝对没有！这是一伙伪君子，真小人。
　　5“人类应该针对愈演愈烈的恐怖主义，协商制定国际性的反恐怖主义准则，不仅针对恐怖分子本身，更要针对恐怖分子的庇护者无论这庇护者是非法组织，还是合法的政府！而在此次恐怖事件发生后，全世界的人神公愤表达的高度共识，正是建立新的全球规则的基础。”怎样协商制定“国际性的反恐怖主义准则”？什么叫做“高度共识”和“新的全球规则”？在现存世界秩序下，根本无法实现。必须改变现存世界秩序，才能从根本上反对恐怖主义。否则，反对恐怖主义只能被霸权主义所利用。
　　6“让我们牢记‘911’这个血腥的日子，正如我们必须记住奥斯维辛集中营！”为什么不记住南京大屠杀和731？
　　7“今夜，我们是美国人。”不过一夜风流而已！
　　〔附录二〕朱学勤等部分学人关于“911”事件的三点共识
　　2001年9月11日，美国纽约、华盛顿等地遭受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人类生命付出了惨重代价。面对这一事件，我们初步达成下列三点共识：
　　一，我们向这一事件中的所有死难者、殉职者默哀，向遭受野蛮袭击的美国民众以及其它国家的民众致以深切的同情，向造成这一恐怖事件的暴徒表达我们最强烈的义愤，无条件的谴责。我们坚决要求严惩肇事者，伸张正义，同时呼吁理性和法治，反对种族狂热，伤及无辜。
　　二，“911”事件并不是文明冲突，而是对所有文明赖以生存的生命底线的野蛮攻击。在这个地球上生活的所有善良人们都不应以文明差异、肤色种族和意识形态等理由，宽恕恐怖主义暴力对人类生命底线的攻击。最新报道证实，在这一事件中就有海峡两岸中华民族的骨肉同胞同时遇难，
　　我们谨向遇难者致以深切的哀悼，向遇难者家属致以深切的慰问。谁也无法担保今天发生在纽约、华盛顿等地的野蛮袭击，明天就不会发生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以及所有我们共同生活的家园。因此，反对恐怖主义暴力活动，超越文明差异、肤色种族、意识形态，应该是无条件的、绝对的，这是人类对生命尊严的自我尊重和自我保护。万国之上自有人类在，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
　　三，面对此次突发事件，我国社会的主流反应是及时的、健康的，表现了中华民族对维护国际和平秩序和人类文明生活共同底线的应有态度。但是，我们也注意到有部分人在这一非常时刻的偏激反应，幸灾乐祸，令人不安。我们为有这样的反应深感痛惜。我们认为，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是相当一个时期以来某些新闻传播和教育观念的误导。由此我们呼吁，在我国公共生活领域，教育、宣传和新闻传播各方面都应有一场痛切反省，并以此为教训，将上述领域的改革尽快提上议事日程。
　　为维护生命尊严，为珍惜中华民族的声誉，我们这些在人文学科和教育领域工作的普通公民愿意将如上共识公布与众，请一切有良知、负责任的公民共同签名，参与这一共识。
　　一个对恐怖主义暴力威胁有正义反映的公民社会，才能在国际社会赢得应有尊重。
　　签名者（按姓氏笔画排列，不分先后）：
　　王东成王康朱学勤余世存严锋张远山周泽雄
　　贺卫方徐友渔袁伟时高华秦晖崔卫平韩三洲
　　喻希来葛剑雄萧功秦雷颐魏甫华
　　〔点评二〕
　　1总起来说，这一篇比较上一篇，稍微公道一些。但是也有许多偏狭。
　　2“‘911’事件并不是文明冲突，而是对所有文明赖以生存的生命底线的野蛮攻击。在这个地球上生活的所有善良人们都不应以文明差异、肤色种族和意识形态等理由，宽恕恐怖主义暴力对人类生命底线的攻击。因此，反对恐怖主义暴力活动，超越文明差异、肤色种族、意识形态，应该是无条件的、绝对的，这是人类对生命尊严的自我尊重和自我保护。万国之上自有人类在，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911”事件是“对人类生命底线的攻击”这一论断值得商榷。毫无疑问，“911”事件以杀伤无辜平民为手段，犯有反人类罪，但是它的目的是打击美国霸权主义、全球资本主义。当然不可用它的目的来为它的邪恶手段作辩护，但这却是科学认识和评价的基础。“反对恐怖主义暴力活动”既然“是人类对生命尊严的自我尊重和自我保护”，也就不“应该是无条件的、绝对的”，而应该是有条件的、相对的。这个条件就是不可以恐怖来报复恐怖，以战争来报复战争。“万国之上自有人类在，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不错！但是以谁来代表人类？总不应该以一国来凌驾于万国之上！
　　3“我们认为，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是相当一个时期以来某些新闻传播和教育观念的误导。由此我们呼吁，在我国公共生活领域，教育、宣传和新闻传播各方面都应有一场痛切反省，并以此为教训，将上述领域的改革尽快提上议事日程。”问题是两方面的，这里只有一方面。在这一事件进程中，除了同情恐怖主义的言论以外，还有同情霸权主义的言论。两种言论是同样错误的和有害的。但是，其中最为危险的是侮辱和诽谤中华民族、中国人民的言论。因此，既要加强真正人道主义的教育，也要加强正当民族主义的教育。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应当予以公开揭露，批判。
　　4“一个对恐怖主义暴力威胁有正义反映的公民社会，才能在国际社会赢得应有尊重。”“公民社会”是指什么？中产阶级领导的市民社会！“国际社会”是指什么？美国领导的西方社会！这就是普遍性话语的欺骗性语法。
　　就《中华儿女911声明》致网友
　　（敬请发表）
　　《中华儿女911声明》由网友中华儿女21草拟，网友葛洪兵题名，迄今得到一些网友支持，一些网友反对。
　　在此，本人对于网管以及各位网友表示感谢，无论支持者，还是反对者，我们都应本着一颗良心探讨真理，奴颜和媚骨是不可取的，辱骂和恐吓是不足道的。欢迎各位网友对于本项声明表明态度并且对于其中具体观点、表述提出修改意见。本项声明最终表达部分网友在这一事件上的基本立场，我们相信这一立场能够代表中国以及世界各国最广泛的民间立场并且能够经受最持久的历史考验。
　　记得一句名言：“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发表不同意见的权利。”遗憾的是，某些声明拥护自由女神的自由主义人士，恰恰违背自由主义的起码原则，连丝毫宽容都没有。
　　某些网友把法西斯分子名字签署在声明后面，纯属混淆视听；某些网友动辄指责别人什么“文革”“愤青”，其实不讲道理的恰恰是这一些人，辱骂、恐吓，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对于平心静气的反驳和批判，我们愿意与之认真探讨。
　　譬如，一篇《中华儿女911声明》除了个别词句可以斟酌之外，其实都是一些健康常识，但却引起了自由主义“精英”的无比愤怒，引发网络时代一次疯狂文化“围剿”：从逐字逐句的驳斥、批判到肆无忌惮的抄袭、剽窃；从颠倒黑白的改名到狗尾续貂的签名；奴颜与媚骨、辱骂与恐吓无所不用其极：造成了一次规模不大不小的思想毒化与语言污染。但是，暴露论敌本来面目是我们取得胜利的表现。而我们在这场论战中的主要成功是：自由主义“精英”已经变得无法容忍自由。这是一件大好特好的喜讯了。
　　忏悔
　　我回来了！
　　从现实世界回到了虚拟世界！
　　各位朋友，从这个梦幻一般的世界中清醒清醒吧！打开窗户吧，呼吸一点自由的空气；走出房门吧，走向一片自由的原野。
　　久违了！那混合着泥土和野草的芳香啊！眼中的泪，心里的血，风尘仆仆，呼啸阵阵。
　　我们为生存而奔波已经太久太远。最可怕的日常生活铺天盖地一般吞噬我们。我们变得功用而又实利。当我们走过每一个立交天桥，每一个过街地道时，当一个人正像一条狗一样乞讨时，你何尝有过丝毫怜悯呢？当今中国，有着许多下岗或者未下岗的工人，有着许多打工或者未打工的农民，你何尝目睹过他们的挣扎，聆听过他们的倾诉呢？当“公仆”骑在“主人翁”头上，而许多“走狗”又在不断狂吠时，你何尝有过丝毫愤怒呢？
　　历史无非是对于我们良心的检验。对于无辜的死难者，幸灾乐祸是危险的。而一边是对于“精英”的哀悼和报复渴望，一边是对于“人渣”的麻木和铁石心肠，这种心态更是人道的丧失和人性的泯灭。
　　一个失却正义感和同情心的民族必然毁灭，而这样一种人类也必然灭亡。
　　我呼吁：停止一切无谓的争论，尤其停止相互的辱骂和恐吓。
　　我呼吁：低下我们高傲的头颅，尤其改变我们对于强者的奴颜和媚骨，对于弱者的蔑视和践踏。朝向我们脚下的土地，土地上面勤劳的人民，深深的忏悔！深深的忏悔！
　　必须忏悔：因为你践踏过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必须忏悔：因为你蔑视过这群生你养你的人民。
　　忏悔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拯救我们的良心，恢复我们作为一个拥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男人或女人的资格。
　　什么叫做人性？什么叫做人道？当李尔王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英格兰国土上面对贫穷、愚昧的底层人民疯狂地呼喊时，当聂赫留朵夫在暗无天日的俄罗斯家乡里面对贫穷、愚昧的底层人民抛撒自己所有的钞票时，人性和人道的太阳就越过了遥远的地平线，冉冉升起。或者，她是巴黎公社墙上那样一个妇女，站在公社社员前面，伸开她的双手，袒露她的乳房，让以“正义”和“自由”为名义的枪弹射穿她的胸膛，让罪恶的本来面目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人民的愤怒，犹如地下的烈火，正在运行之中。只有真正人性、人道、自由和正义的太阳普照辽阔的大地，才有一片明朗的天空。
　　跋
　　当时我们单位尚未安装宽带网，我家通过电话线上网，我集中上了三个月的网，支付了许多电话费。结果，颇有一些无聊。
　　后来我跟别人谈起自己这段网上经历，对于我的网名、网上立场，我都是保密的。今天重新阅读这些网贴，虽然激情有余，在总体上毕竟未失理智。
　　“911事件”对于全球秩序至今仍有重要影响，美国为了报复“911事件”，发动“反恐”战争，这场战争旷日持久，至今拉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连一张照片都阴差阳错，基地组织仍在活动；阿富汗战争没有消灭塔利班，反有遭遇卷土重来之势。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虽然绞死了萨达姆，但却暴露了战争借口（伊拉克拥有核武器）纯属子虚乌有，战争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911事件”是最早在互联网上进行的一场全球性大讨论，影响深远。在中国大陆，两个阵营自由主义“精英”和左派“愤青”划分持续至今。总起来说，我还是倾向于自由主义立场，因为这个立场比较理性一些。但是我一直反对将自由主义（全球主义）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相分离，认为这种分离乃是造成当今中国自由主义贫血和软骨的病根，应当给予修正。
　　在网上粘帖子，有点类似以往在墙上贴大小字报。现在某些左派网帖，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其实也就是以往大小字报的翻版。左派（主要是“老左”）的意识形态话语是陈腐的，但是他们（主要是“新左”）揭露的问题是现实的，然而他们（“老左”和“新左”）解决的方案（如否定“改革”，回到“文革”等）正是一种“折腾”。
　　左派和右派都应该回到理性，回到现实，不搞无谓争论！一切由实践来检验，一切由历史来检验。
　　（2010年9月，未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