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出去走远点

　　X是个男的，却留着一头长发，前些年还把头发烫染了黄褐色。有时间他会把那一头枯黄的长发认认真真地扎起来，梳理通顺，倒也还看得过去，不看正脸还有一点小姑娘的精致感。当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披头散发的，着装随意，更多的还是街头流浪汉的feel。他挺满意这个转型的。用他的话说：成不了浪漫的法国街头流浪作家，但是，发型的时髦度多少是赶上了。
　　我跟他约在了一家四川火锅店见面。几天没见，他从我边上走过，我也没认出来。他把那标志性，带着文艺属性的长发剪了。实话说，长发一剪，总感觉差了点感觉。他笑了笑说：总的从头开始嘛
　　是啊，总得从头开始嘛
　　他说，今天是他分手刚好一个星期。
　　我笑着说：才一个星期，我差一个星期，就五个月了
　　是的，今天这顿火锅，只是两个中年事业不顺，感情不顺的单身汉吹水局。
　　说来也是缘分，我们是在19年夏天认识。那时候，我刚刚从老家创业失败，再次回广州混口饭吃。x呢，也不想在家继承他家的十几台机床，一百多号员工的小家具厂。决定来广州闯出一片天。于是，命运，把我们安排在一个不到十人的小公司相识了，一起住在公司的宿舍里面。一小段时间后，两个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女孩敲开了这扇门。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这种关系一开始，的确多少是不怎么健康的。两男两女，女的青春懵懂，男的，荷尔蒙躁动。几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打麻将。朝夕相对，爱意在这种暧昧的空间中肆意萌生。顺其自然的，我们都恋爱了。我跟我的h在一起了，他跟他的z在一起了。往后的时间，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这段感觉不是玩闹的，还是的确爱得深沉，也磕磕绊绊地走了两三年，从19年秋，到22年夏。那年秋风乍起，微风总带着惬意，遗憾终究没有走到夏果累累。
　　我本想点个最辣的口味，她在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口味，每次都辣的第二天直接拉不出。最后，作为两个南方人，感觉也没必要为难自己的屁股。我们还是意思一下点了微辣。好歹也是进了四川火锅店，点个清汤，感觉也不太尊重店家。x说最近还在吃药，我们也就很默契地没有点酒。
　　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医生说脑子里面有一些毛血管闭塞了。他笑着说，人都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大部分人是五六十岁开始闭塞，我只是稍微领先了一点点，天赋异禀没办法。看着他带着笑意这样说，我也只能笑着敷衍回应。我也清楚，这两年大家过得都不怎么如意。他是做直播运营的，在直播红利时代，好像每个老板都赚得飞起，去年开始自己也小试牛刀，结果，很明显，刀还没开刃，小亏一波。
　　今年年中，我刚刚结束与h的恋爱关系。当时所在公司半死不活的，工资都发不出，我面临着随时垮台的债务。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就去找他吹吹水，放放风。那时候他跟Z租了个公寓，在播美甲。每天半夜开播，播个三四个小时，好的话卖个百八千的，房租都搞不回来。而且，每天作息混乱，精神萎靡。
　　那天他跟我说，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房租太夸张了，得换个思路，找个班上着先，晚上下班再回去播一下，双线发展。后来他也是这样规划的，换了一间小一点的公寓。女朋友也出去找了工作上班，他则每天说是去跑供应链搞货源。搞着搞着，两个月就过去了。一天，他说，Z搬走了。我没有感觉到很意外。他们的关系我多少知道一点点，与其说，是Z走了，不如是他想Z走。他有点累了，一顿折腾，多少有点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给对方一个好的未来。他说，他还是想折腾，他要的是创业路上的灵魂伴侣，不是家庭，不是一个在他跟客户聊天的时候总是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女人。
　　我知道这只是他的说词，其实，只是迷茫了，没有一开始得意气风发，只是害怕再这样下次，耽误了她。人都是矛盾的。就算他自认为自己特别理性。可也会在某一刻还是心软。
　　他吃着东西有意无意的说：Z好像最近过的不是很好，她工作的直播间好多天没播了。他还在故作坚强，仿佛在说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近况。
　　我笑着说：你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你去问啊。
　　他摇了摇头：不问，她有困难跟我说，我会帮，但是我不会去问，我不想让她感觉我还在给她希望。
　　这就是主动想结束一段感情的心态嘛
　　怕她过得不好，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还在关心她，不想给她一个回头的念想
　　我看着他，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在想
　　那时候我的h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主动结束是需要很大勇气，像从你的身上把一块肉割掉一样。很痛，还不能出声。很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实话说，刚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怪她的，讨厌她的。我觉得她太理性了，怎么能说走就走，还是在我觉得我最迷茫难过的时候，走得这么决绝。但是，真正爱过一个人，你又怎么能真的恨一个人呢。你会想，如果没有爱，她也不会浪费三年的青春芳华在你的身上。只是在很多的时刻，颓废的你，让她觉得压抑。前路本来就充满迷雾，你都不能坚定，她有什么信心。我开始理解她。虽然我也不认同她半路下车走了，但也学会了尊重。
　　我问他：当有一天你真的别人在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想起她。会不会觉得遗憾，身边那个人不是她。
　　他没有逃避很坚定地对着说：会
　　是啊，我想我也会
　　只是他还说了：开门，出去，走远点
　　广州地铁2号线的终点站，一边是广州南，一边是嘉禾望岗。X坐往了广州南方向，他住的公寓在那边，我往嘉禾望岗，两人匆匆道别，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标地。
　　路过嘉禾望岗转站的时候。不经响起。以前我跟h总坐这趟车，她当时住在附近。如今也已经搬走了，搬到我不知道的地方。随手拍了张照片，本想发给她，可转念一想，这算什么，时不时地打扰嘛。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算了，还是发朋友圈吧，可能她会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