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牛年说说北京胡同里的牛角

　　牛街，图源网络。
　　今年农历岁逢辛丑年，又称牛年。
　　从秦汉至隋唐，北京地区就一直是燕山山脉各少数民族角逐的疆场，辽金元三代更是将这里称为人马之宫，是人和牛马共存的地方。
　　因此，北京二环内曾有很多带牛字的胡同。在清人朱一新的《京师坊巷志稿》中，和牛有关的地名不下20条，其中最有名的肯定要数牛街。
　　这里有着北京规模最大、历史最久的清真寺，是京城有名的回民聚居区，更是北京最牛的清真美食胡同。
　　牛街清真副食超市，图源网络。
　　西单路口东南角不远曾有前、后牛肉湾胡同，据老街坊回忆也曾有座清真寺。胡同附近的回民馆子也不少，比如清真名店西来顺、又一顺、鸿宾楼等，如今又有东来顺等。
　　《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的前后牛肉湾
　　有意思的是，除了牛街和牛肉湾之外，其实还有3条牛圈（今已无存）、1条卧牛胡同（安国胡同东城），甚至还有牛八宝胡同（今已无存）、牛血胡同（留学路）、牛蹄胡同（留题胡同）等。
　　听起来就开始流口水了
　　此外，北京胡同里带牛角的真不算少，《北京坊巷志稿》中就有3条牛角胡同、5条牛角湾、1条牛犄角胡同以及前后牛犄角胡同，共11条。
　　而这些牛角胡同，多是因胡同短小弯曲、形似牛角而得名。
　　时至今日，这些弯弯的牛角胡同，拆的拆，改名的改名，还留下来的大多面目全非。如今西城还留有西单附近的东、西牛角胡同，新街口附近的前牛角胡同，丰盛胡同附近的留题迹胡同（牛犄角胡同）等。
　　东牛角西牛角西单太仆寺街南侧的一对牛角
　　先来说东、西牛角胡同，都在西单东北的太仆寺街南侧，因其分别位于太仆寺街东、西两部分而得名。
　　《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的东西牛角胡同
　　两条胡同在清代都称牛角胡同，或许是距离太近，为了便于区分，西边这条也叫牛犄角胡同，1911年后，按照方位，这两条胡同改为如今的名字。
　　虽然都是牛角胡同，但其命运却大相径庭。
　　西牛角胡同在胡同西端，更靠近西单商业街，如今几乎可以说沦为了商场大厦之间的过道，丝毫看不出过去的胡同肌理了。
　　胡同北侧有着西单地区繁荣的起点西单商场的后门，因此出入的大多是西单商场的职工，以及采购或是送货的车辆。
　　西单商场对面是几间二层小楼房及平房，过去是一些卖小吃和小卖部的窗口，不过前两年经过拆墙打洞后，只剩下了一家。
　　西牛角胡同，摄于2021年2月。
　　西牛角胡同，摄于2019年10月。
　　值得一提的是，短短一条胡同，胡同中部，也就是二层小楼的最北端，还有一家名为西单小院的餐馆，主打的是北京菜，别看门联不大，内里确实别有洞天，还一度成为西单地区的网红店。
　　胡同往南就是新一代商城和广州大厦了。
　　西单作为北京三大传统商业区之一，有着5000余万人次的年客流量，是时尚达人们最爱打卡的地标之一。但就在这条金街里，并非都是西单大悦城、汉光百货等这样主打青春路线的商场，也有像新一代商城这样的类似曾经动批的小商品城。
　　西牛角胡同，摄于2019年10月。
　　新一代商城年份比较久了，硬件设施跟不上，业态也比较老。其中集中着大量的服饰鞋帽、数码产品、化妆品等商户，且大部分商铺的面积比较小。而且，相同业态的商铺，不仅数量多，同质化也比较严重，商场的人气也算不上高。
　　但是，商场内很多商铺的外卖生意却如火如荼。每到饭点，这条小巷里时不时就会冲出一辆后面绑着蓝色、黄色或者黑色外卖箱的电动车。
　　西牛角胡同，摄于2019年10月。
　　在新一代商场楼下，总能看到拎着七八个袋子的外卖小哥，他们经常都是一溜小跑，有的甚至还能边跑边打电话，把争分夺秒诠释到了极致。
　　西牛角胡同，摄于2021年2月。
　　而胡同东侧的广州大厦，毕竟是以广州为名，据说粤菜很地道。但因为也是1999年建的老宾馆了，虽说是四星级宾馆，内部是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
　　大厦没有停车场，在四周各划了一列作为停车场，因此胡同南段也经常是停满了一整排车辆。
　　在西单明珠东侧看广州大厦，摄于2020年4月。
　　相比西牛角胡同大商场、网红饭馆、宾馆大厦，东牛角胡同则安静了许多，胡同内几乎都是大杂院，胡同的的肌理保存得相对好一些。
　　东牛角胡同南口，摄于2021年2月。
　　东牛角胡同南段，摄于2019年10月。
　　东牛角胡同南段拐第一个弯后，尽头的这户二层好像是个鸽棚，摄于2021年2月。
　　东牛角胡同拐第二个弯，胡同弯曲狭窄，不愧牛角之名，摄于2021年2月。
　　东牛角胡同北段与言志胡同相通的岔道，胡同最东边的房子门口，发现了一个老门墩，不过有一半砌进墙里了，摄于2021年2月。
　　东牛角胡同北口，确实很窄，胡同对面就是府右街宾馆，摄于2019年10月。
　　如果从北口进入，颇有桃花源记中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过，可能是为了便于疫情防控，如今东牛角胡同北段被人为挡住了，倒是可以从东边不远的言志胡同里绕一下。
　　前牛角后牛角新街口北草厂东侧的一对牛角
　　在西直门内大街北侧、北草厂胡同东侧，过去曾有前、后牛角胡同，清代时称前、后牛犄角胡同，1965年改为现名。
　　和东西牛角胡同相似，前、后牛角胡同同样都位于北草厂东侧，但不同的是，这两条胡同又在东侧汇合，连在了一起，正应了名字中的牛角两字，活像一头牛头顶上长的一对角。
　　《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的前后牛角胡同
　　据传，过去西直门一带比较空旷，周围有不少菜园子、桃园、草场、马场，也是养牛的好地方。
　　其实，如果您看看这一带的胡同名，很快就能窥得一二：比如南、北草厂在明代曾是草料场，前、后桃园胡同在明代曾有桃树园，马相胡同在明代曾有御马监的官房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带还有许多寺庙（崇元观、三官庙、观音庵、永泰寺、铁狮子庙、玉佛寺等），以及火药局、炮局、桦皮厂、教场等，也都在胡同名字中留下了痕迹。
　　《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穷西北套一带的寺庙、炮局、火药局等。
　　比如前后牛角胡同东侧挨着的永泰胡同，就是因胡同里曾有永泰寺而得名。据传此寺建于元代，当时的寺名现已无从考证。
　　明正统年间重建，英宗赐名为永泰，这便是永泰寺之名的来源。嘉靖年间，寺庙重修，曾有太监在此养老。
　　清代，永泰寺数次重修扩建，规模不断扩大。到雍正年间，寺庙已有殿宇三十六间，禅房三十二间。而后到清中期寺庙已有山门、钟鼓楼、天王殿、伽蓝殿、祖师殿、大雄宝殿、讲法堂等，周围配有僧房，是座有着三进院落，布局严谨，严格按照伽蓝七堂规制建造的寺庙。
　　2002年，永泰胡同被拆时的场景，图源网络。
　　而到了道光年间，不知是何原因，这里突然改为尼庵，武安侯夫人及其他贵夫人曾出资造法器，如铁磬等，其铭文铭片现存于首都博物馆。
　　到民国年间，寺庙逐渐破败，永泰寺最后一任住持想重修寺庙，但因没有资金，便将庙契等抵押筹款。但因社会动荡，永泰寺被各种机构、学校等使用，寺庙不仅不能还清欠款，修建工程也停滞不前。
　　1914年《北京地图》中的前后牛犄角胡同及其东侧的永太（泰）寺。
　　无奈，住持便将寺庙转给了五台山的金阁寺，住持自请转让，住到了西厢房，五台山的僧人则是得以入住永泰寺梵修。
　　新中国成立后，永泰寺旧址沦为大杂院。后来，东配殿成为织布车间，西配殿成为打草绳的作坊，据传西城区燕山综合厂也曾占用此地。
　　如今寺庙已无存，只留下了永泰胡同这个名字。
　　这口铜钟是永泰寺唯一的遗存，现藏于大钟寺古钟博物馆，图源网络。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口钟上刻下如图的字迹的是康熙朝山西巡抚苏克济，看似是位一心向佛的官员，却因贪赃枉法大肆敛财，在雍正朝落网。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前、后牛角胡同被拆除，如今后牛角胡同已经在地图中消失，留下的前牛角胡同也沦为了如意里小区南北两区之间的过道。
　　前牛角胡同，图源网络。
　　留题迹胡同牛蹄筋胡同？牛犄角胡同！
　　北京的胡同名并非一成不变，步入民国以来便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雅化，不少原本或粗俗不雅的胡同被替换为发音相近、用字文雅的新名字。
　　正是在这次整顿地名过程中，丰盛地区的牛犄角胡同被改为了留题迹胡同。胡同在清代本来称牛犄角胡同，因其短而窄，以形得名。
　　《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的留题迹胡同
　　值得一提的是，在查资料过程中，看到有文章显示留题迹胡同解放前叫牛蹄筋胡同的说法，还提及当年胡同内有一户卖盐水牛蹄筋的商贩，很受欢迎，故老百姓将胡同取名为牛蹄筋。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根据谐音，牛蹄筋胡同改为留题迹胡同。
　　但对照《北京市西城区地名志》以及历年地图，此说法大概率是错误的，这条胡同过去应该叫牛犄角胡同，而非牛蹄筋。至于胡同里是否有那么一家卖盐水牛蹄筋的商户，这就不得而知了。
　　清嘉庆时期《京城全图》中的牛犄角胡同
　　1921年《北平市全图》中的牛犄角胡同
　　胡同西口本是为元代宫廷供水的金水河，后成为排水的大明濠，至民国期间改为暗沟，其上铺建了马路，这一段名为太平桥大街。
　　据老街坊介绍，过去胡同西口曾有一座大影壁，这就来自胡同对过的清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顺承郡王府，1954年修建全国政协礼堂时，这座大影壁墙被拆除。1995年前后，顺承郡王府被拆迁至朝阳公园附近。
　　如今留题迹胡同西口不远就是全国政协礼堂，图源网络。
　　异地重建的顺城郡王府，图源网络。
　　而在胡同东口，则是挨着一座寺庙能仁寺，而与留题迹胡同东口相接的胡同就是以此寺得名能仁寺胡同。
　　这座寺庙建于元代，初名大能仁寺。明洪熙年间扩建，并题大能仁寺额。明正统年间重修，殿堂楼阁，高明宏壮，像设庄严，彩绘鲜丽，禅诵有室，钟鼓有楼，是典型的佛教寺院。到明末清初，不知是何原因，能仁寺改为道观，寺额未改。
　　到文革期间，能仁寺被毁，1984年又遭火灾，仅存的五间正殿也付之一炬。
　　和前、西牛角胡同一样，在北京城的改造过程中，留题迹胡同的原本面貌也早已消失，成为了西城晶华小区以南的一条普通胡同。
　　前牛角胡同西口，图源百度地图。
　　最后，再多说一句，在北京西城，名字中带有牛字的还有一条牛录胡同，乍一看您可能猜不出来这是一条怎样的胡同，其实牛录是满语，本意为射兽用的大披箭，后来变成了满清八旗生产和战斗的基本单位。
　　1921年《北平市全图》中的头牛肉（录），据传过去还曾是回回营
　　大栅栏、牛录、昂邦章京这些胡同地名原来都是满语？
　　关于北京的牛胡同，您还知道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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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章
　　〔1〕清朱一新，京师坊巷志稿
　　〔2〕西城区地名志编辑委员会，北京市西城区地名志，北京出版社，1992
　　〔3〕北京市西城区文物保护所，坊间珍闻：新街口访谈录，北京出版社，2017。9
　　〔4〕佚名，十二生肖与北京胡同街巷名称，北京晚报，20100105
　　〔5〕赵莹莹，明珠大厦新一代商城升级改造正在研究，北京晚报，2019。02。12
　　〔6〕陆波，新街口市井：灰飞烟灭的寺庙往事，腾讯大家，2018。08。12
　　〔7〕ruiren491112，永泰寺与黑塔寺，新浪博客，2012。06。13
　　〔8〕李松，留题迹胡同邂逅末代皇帝溥仪，京报网，20100104
　　〔9〕北京传统文化联盟，西单太仆寺街附近的小胡同都是以形得名？，2019。10。30
　　〔10〕北京传统文化联盟，大栅栏、牛录、昂邦章京这些胡同地名原来都是满语？，2019。12。30
　　西单太仆寺街附近的小胡同都是以形得名？
　　大栅栏、牛录、昂邦章京这些胡同地名原来都是满语？
　　白云观庙会：留京过年的外地人眼中，最具京味儿的年俗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