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兴安岭林区故事

　　陈罗鸣
　　据现代汉语词典一书记载：金库是保管和出纳国家预算资金的机关。
　　而在本文中所叙述的是一个东洋保险柜的神秘故事，但在这个故事发生地的人们总习惯的把保险柜称之为金库，习以为常，难以更改，既然这样，那么作者也只好入乡随俗，就把此文的标题注为山中，有一个神秘的东洋金库，以此逐步从中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和在它身上所发生的跌宕起伏、光怪陆离的故事情节。
　　一、神秘东洋金库的来历
　　在小兴安岭绵延、浩瀚几百里林海的西麓余脉、距海伦城区东北部四十公里处有一个基层林业单位一一陈家店林场（原名为扎音河森林经营所），据省林业厅资料记载它是新中国成立后建场最早之一的林业单位。属国家二类革命老区，地处抗联活动腹地，其地名历史也更加久远，文化底蕴深厚。在较长时期内是海伦林区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的中心，始终是林区交通枢纽，故然发生在此的奇闻轶事、抗日战事、地名由来的故事自然不少，有的传播持久，百姓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这个林场居民区面积不小，但十多年来去外地定居、打工、陪读者不少，所以房屋大多闲置起来了。
　　在居民区西侧靠南位置有一长栋闲置的砖房，从正门往东数第二间，这间房与其它房屋有明显的不同，此房门由厚重的铁皮包裹着，窗户玻璃内从上至下镶嵌着比大拇指还粗的钢筋，人把手握成拳头都伸不进去，间隙十分狭小，铁门和窗户铁栅栏是何等的坚固，给人一种森严壁垒的感觉。
　　门是紧锁着的，要想看个究竟只好扒在窗台往里瞅，瞅来瞧去的，房间是空荡荡的，不过在靠北东墙的位置，墙是半凹进去的，一个硕大的金属物体半隐半露静静的立在那里。原来这栋砖房是该林场的第三个办公室，只因在多年前在居民区北侧建了二层办公楼而闲置，存放金属物体的这间屋则是原来的林场财会室，而那个金属物体就是那个神秘的东洋金库，也因各种缘故，场方舍弃使用了半个多世纪的它，黯然失宠，不再被利用。
　　说起这个东洋金库的来历和在使用过程中所遇到的一些不为人知或鲜人为知的趣闻或故事，都充满着传奇的色彩。
　　故事的开始要追溯到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九五四年，这一年的六月，黑龙江省林业厅在海伦县东北部林区成立了扎音河森林经营所（陈家店林场前身），经营所按上级要求设置了各股办，配齐了相应干部。财会股股长兼会计由海伦县原森林抚育站调入的张怀绪担任，出纳员小杨。
　　次年三月所部由景家店下迁到陈家店，原海伦县森林警察第六独立中队队部的三间房成为经营所所部，一间办公，一间为寝室，一间是厨房。
　　因建所时间短，加上办公条件受限，七、八个人员挤在一间房间里办公，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来放置别的物体，所以财会股暂时也没购置金库。
　　那时处于建国初期，财会制度虽有但远远的不健全和完善，按理说现金应放入金库中，起到一个保险的作用。好在那时所里营林生产任务量小，财会业务现金收支量不大，在遇到大宗釆购可通过銀行转账处理，若支取现金也采取现取现支、大笔现金不过夜的办法。
　　出纳员只需把各种收付凭（票）据整理好后放在抽匣里锁好，好在大家每天吃、住、办公在一起，倒有相安无事，这样的办公情形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
　　所长带队，南下省城，或买现成的或特定做金库，却出人意料的淘到一个东洋大金库。
　　转眼到了一九五五年的九月末，这一年经营所在暂时迁就办公的三间房的东北几十米处、原日本开拓团遗址上建了一栋十间草泥结构的所部，其中有一间为财会室。
　　乘着新建公办室即将竣工之际，所长刘铎带领财会股长张怀绪和出纳员小杨乘火车来到了省城哈尔滨，找了个小旅店住下，几人晚饭后早早休息，明天早点去寻找专卖店买金库。
　　次日早上，刘铎他们几人边走边打听，但被问者都不知哪儿有卖金库的，正在犯难时，正巧路过人力车市场，只见几个人力车夫在道旁候客，刘铎心思：也许这些车夫知道哪个地方有卖金库的，于是上前便打听，一问，其中一位车夫说道：唉呀，还上哪儿买呀，我家附近就有一家制作金库的工厂，你们可以上那儿看看嘛，行就买，不相中就拉倒，再找，刘铎几人一听也对，那就走吧，刘铎说道。就这样几人各坐一辆人力车，七拐八拐的来到这家工厂，把车夫打发走了后，几人走进工厂大门，随后来到工厂产品展示室，工作人员让他们逐一看看金库样品。室内陈列着大小、高低不一的各式金库，刘铎他们几个拍拍这个，敲敲那个，各自在认真端详着各式各样的金库。
　　这时，刘铎突然感受到有人在拽他的衣角，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位年龄约在五十开外的陌生人在他身后用双眼苴楞楞的盯着他。见刘铎回头，这人也不言语，马上朝门口噜噜嘴，还挤眉弄眼的，刘铎明白了：这是示意我出去。一个信号在他脑海里闪现，莫非遇到歹人了？看来这个门现在还真不能出去！于是他边想边快速往同伴靠拢。此时，只见那人倏然侧身挡住刘铎的去路，同时出手按着他的胳膊，把嘴贴到他的耳边，急促地说了一句只有他俩才能听得清楚的话同志，这里做的金库不怎么样，我家有一个现成的洋玩意，请跟我来！
　　为啥这人在屋里不敢大声说？怕的是展示室工作人员听见，会斥责他抢工厂的买卖，为人处事也太不地道了不是？
　　刘铎听了陌生人这话，心里直滴咕：你那洋玩意儿是不是从正经道上弄来的呀？还没等他问，这人也不管刘铎愿不愿意，就生拉硬拽地拽着刘铎出去了。
　　那边张怀绪和小杨看见所长被一个陌生人拽走了，也不知咋回事，也赶紧撵了出来，一看刘所长正在远处和这人说着什么，他俩正要过去，刘铎示意让他俩先在一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刘铎才招呼两位伙伴过去，说道：咱们去看看那洋玩意儿，张怀绪和小杨不思其意，刘铎忙说：哦，这位同志家有一个东洋金库，说是挺好的，咱们先去看看再说，二人也表示同意，于是刘铎他们在这陌生人的带领下穿过几个胡同，不一会就来到存放金库的地方。
　　进屋后只见得在一个杂物堆里立着一个金库，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陌生人赶紧挪开杂物，又用破布擦了擦，才露出金库的本来面目：此金库呈绿色，高约一米五左右，宽约八十公分，四四方方的，下面有四个爪，支撑着金库，再往近瞅，在金库的上半部有一个椭圆形的标志里有竹内二字字样，就像现在物品的商标一样。
　　哟，还果真是东洋（日本）货呢，见状，张怀绪和小杨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叹道，刘铎却没吱声，刚才陌生人巳原原本本把金库如何弄到自己手里的全过程告诉了他。咋开始，陌生人并不愿意说，吞吞吐吐的，刘铎见状道：你不把金库的来历说出来，我也不买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洋玩意儿，若买了脏物我也怕粘包！
　　陌生人见状，思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公家买主，采取了这么一个办法才领到家来，不也是想把这洋玩意急于出手吗，想到这里，陌生人也给刘铎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是我讲了以后，你必须买下这个金库，刘铎说道：只要这个东洋金库来路没问题，我指定买，这你放心。
　　有了刘铎的保证，陌生人这才如此这般的诉说了是如何得到并隐藏这个东洋金库的经过。
　　原来这个陌生人在民国时期念了几年私塾，九一八事变后，日冠侵占东三省，之后又在哈尔滨开办了日本银行，主要是为在占领地的日本人服务，这个东洋金库也随之漂洋过海地运至哈尔滨，这个陌生人因有些文化，被日本银行聘为现金出纳。
　　一九四五年八日十五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在哈尔滨的日本人陆续撤离，日本人开的银行也自然办不下去了。
　　陌生人也面临着失业，还要继续找职业，也好养家糊口啊。
　　就在日本银行停业的前一天，这家日本银行的一位官员找到陌生人说：自来到中国开办银行原打算是长期的，没想到对华战争结束这么快，我们的银行也办不下去了，即将离华回国，这位日本锒行官员又说道：你使用的这个金库我们也不打算运回日本，因它太重不方便运输，你可以留下它吗？少核几个钱，廉价处理给你。
　　陌生人听后，直晃头，说道：我虽然使用这个金库十多年了，既熟悉并对它有一定感情了，也真舍不得离开它，但我留下它也没啥用途啊，
　　这位日本官员还以为陌生人害怕留下金库有啥顾虑，又对陌生人说：你也别有啥担心的，这不像枪支弹药等军用物资，还要交出去，这个金库属于非军用物品，再说了，你还是它的使用者，应该跟随着你。
　　陌生人听后就想：买下后即使没啥用，留着今后有机会的当成品卖吧，也许能发个小财。
　　陌生人想到这里，心里也坦然了许多，于是交了钱买下了这个与他打了十多年交道的东洋金库，在日本银行人员撤离之前，就把这个金库运回了家，藏匿了起来，待有机会时卖掉。
　　建国后，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陌生人也感到不安，他心想毕竟过去曾在日本人开的银行干过，自己扪心自问，这样的经历与身份是属汉奸呢？还是属啥呢？
　　加之家里还有一个东洋金库，弄得他时常心神不定的，所以在十多年里金库一直不敢卖出，直到三反、五反运动结束，他才萌动了把东洋金库卖出的想法，继而常去金厍制造厂有意识、有目的的逛逛，寻找着有没有合适的买主，一定要釆取一切办法使金库尽早尽快地出手，这不，正巧遇到刘铎他们要买金库，才有了前文的那一幕。
　　刘铎听了陌生人的讲诉后，认为这个东洋金库的来路还是比较清晰的，虽然陌生人没说花了多钱买下的，但肯定是花了，若陌生人说花得少，又怕买者不肯给合适的价格，说花多了，又怕别人笑话，当了一个冤大头。
　　陌生人不说，刘铎也不好刨根问底的问，这样刘铎也同意先看看货再说，这样也使陌生人乐不自禁，连忙领买者来家看金库。
　　张怀绪和小杨看了金库外观认为还行，倒是刘铎所长不露声色，大家认为竹内世家可能是日本金库的制造商，在日本国内还比较有名气，后来的了解也证实了这点。
　　金库外观看了以后，在几人的要求下，陌生人又把金库门打开，大家一瞅，第一道门足足有十五公分厚，开时还嗡声嗡气的带着风，感觉门结实厚重，再往里看，还有一道铁门，只不过再没有密码设置，门也不厚，待第二道门打开后，只见金库内空间较大，除上下两层外，最下也还有两个木制抽匣与格的板也是木制的，在上面的一层还放着一个小型的小金库（保险箱）。
　　陌生人又把小金库拎出来，刘铎等人仔细的端详起来，只见这小金库的颜色与大金库相同，长约四十公分，宽约三十公分上下，也带密码设置，把它打开以后，见上面有一个铁盖，有三个格（凹槽），不知这格起啥作用呢？小杨好奇的问，陌生人有问就答：这个凹进去盖的三个格，每个格分别放元币、角币和分币，每天办公只需拎出这小金库即可，放在办公桌上，若临时离开时把小金库一锁就可以了，不用放在大金库里，即保险又方便，铁盖下面临时可放各种票据，可处理一天的业务，还不用总去开大金库，这小金库与大金库是一套，纯属原装原配的。
　　刘铎等人边听边点头，尤其是小杨还有点兴奋，毕竟是做出纳工作的，头一次见到这东洋大金库，如能买下来，就将成为它的主人了，难免喜形于色。
　　刘铎和张怀绪两人也对这东洋金库感到较为满意，认为比在工厂定做或买还好，这个洋玩意儿不论从外观到里面都设计得挺好，个头大，显得厚重结实，防盗防火性能強，经久耐用，
　　张怀绪表示可买，刘铎心里也喜欢，却不表现在脸上，有一种沉稳劲。
　　这时，陌生人和悦，还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道：几位同志看得咋样，感觉如何呢？还行，你开个价吧，八百，陌生人狮子口大开，什么？八百！这个价格真出乎刘铎的意料之外。
　　他不屑一顾地说道：你这个东西再好，它也是个旧货，也没法和新的比，那你们也回个价呀，二百，你愿卖不卖！刘铎回答干脆！说完就往外走，陌生人见状急忙说：别、别、别走啊，再商量、商量，要不你们再添点，陌生人又把刘铎拽回来了。
　　后来几经双方讨价还价的，最后以二百八十元成交，卖方让利稍多一点，更重要的是这握在手多年没卖出的烫手东洋金库终于有了归宿，有了一个新家，此笔买卖双方都感到较为满意。
　　至于这笔购金库账，现仍在陈家店林场一九五五年财会固定资产账有记载，那个年代凡是购物（个体单笔）金额超过二百元的均列为固定资产，在单位固定资产账上体现。
　　待续
　　2022、3、20
　　陈罗鸣（网名：天高云淡）
　　重庆知青、中共党员、政工师，现巳退休多年。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至今先后在巜海伦报》、省林业厅主办的《林业月报》、国家原林业部主办的《国营林场报》、《绥化日报》、《黑龙江日报》、《老年日报》等报刊上发表文章。
　　系海伦县（市）建制一百年、建市十年时出版的巨著《海伦百年历史卷》一书作者之一，系黑龙江省笫一部地方国有林场史《陈家店林场史》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