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上将张宗逊回忆彭德怀指挥延清战役

　　一九四七年七月底，根据中央小河会议决定，成立西北野战军前委，野战军领导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张宗逊任副司令员兼第一纵队司令员，张文舟任参谋长，徐立清任政治部主任，王政柱任副参谋长，刘景范任后勤司令员。全军已增至五万人。
　　沙家店战役以后，陈赓兵团在八月二十三日胜利南渡黄河，出击豫西，直逼潼关，威胁西安。胡宗南集团处于南北两面作战，潼关、西安一线空虚，胡宗南不得不令其第一军、第二十九军南下，对陕北采取防御。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北野战军的任务是，拖住胡宗南的主力，不使其南下，并准备打到国民党统治区去，向关中进军。
　　野司认为敌军虽然在数量和装备上仍处于优势，但在三十六师被歼之后，敌人士气低落，八个旅挤成一团，在解放区内只能靠空投补给，困难很大。如果敌军很快撤退，我军在其南撤途中寻机歼敌是可能的。估计敌军一定沿咸榆公路南撤，我军可以沿公路东侧平行追击，虽然侧水侧敌，但河东可以供应粮食，根据地群众可以支援部队。野司决定如敌南下时，即以主力沿咸榆公路以东前进，以一部沿咸榆公路以西策应，沿路追歼敌军。八月二十四日，敌军除派出小部队向北佯动迷惑我军，主力部队则开始收缩，准备很快南撤。
　　野司决定我军主力争取先敌南下，每人携带三至五天粮食，并在行军预定路线上设立兵站，在无定河渡口准备船只。八月二十七日敌军开始沿咸榆公路南撤，八个旅分为四个梯队，紧密靠拢，交替掩护，每天只走十到十五公里。
　　这时秋雨连绵，山道窄小又泥泞，敌人给养无着落，我游击队、民兵沿途袭扰，使敌惊恐万状，疲惫不堪。我军主力在敌人南撤不久，即沿咸榆公路以东追击，第二纵队南渡无定河，沿公路西侧追击。我们采取追击、截击、阻击的战法，第二纵队于九月九日在延川西北伏击歼敌整编七十六师及一六七旅一个营又一个连，击毁汽车二十二辆、坦克五辆，并予敌整编第一师以重大杀伤；九月十一日，绥德分区的警备第四团、警备第六团追击由霞县南撤的敌四三一团歼敌三百余人。我军的追击迟滞了敌人的行动。
　　九月十三日，敌整编第一军整编九十师附一四四旅的四三团进至永坪以西地区，敌第一军军部、第一师和二十九军进到延川以西，继续向关庄、岔口村前进。野司决心在关庄、岔口抗击敌先头的第一军，追击、侧击第二十九军，争取在运动中歼灭部分敌人。九月十四日，我第二纵队开到永坪和岔口之间，野战军其他部队集结在关庄以南，当敌军沿大相寺、关庄一线高地齐头并进时，上午九时，我第一纵队、第三纵队、新四旅、教导旅分四路由南向北进攻。敌人遭到攻击立即停止前进，以团或旅为单位分别抢占有利地形，构筑工事据守。敌人龟缩在纵横十五里的地区，而我们只有少数先头部队展开攻击敌人，后续主力还在行进中，因而失去战机，未能割裂歼灭敌人，和敌人对峙了一天。野司决定改变计划，停止进攻，让出敌人西撤的道路，放过其前梯队两个旅以后，再截击其后梯队。
　　九月十五日下起大雨来，敌人仍在原地构筑工事，加强防御，没有行动。十六日早晨，敌人以密集队形向西撤退，先头部队还向岔口东北的第二纵队阵地攻击。第二纵队放过敌人前梯队后，即由北向南进攻，第一、第三纵队由东向西追击，新四旅、教导旅沿关庄、岔口以南高地向西追击。但是因为截击的敌军有几个旅，队形密集，不易分割包围，我军也拥挤到一起，建制混乱，指挥不灵，只给敌第十二旅、五十五旅以重大杀伤。十七日，永坪的敌九十师已前进到岔口以西的大沙圪塔接应，敌人主力交替掩护撤退，控制了有利阵地半佛腰观。我军遂结束了追击战斗。这次战斗歼敌四千多人。
　　敌人南撤的主力部队直到九月二十日才抵达延安地区，狼狈不堪急需休整补给，不能继续南下西安、潼关了，我军达到了拖住胡宗南集团的预期目的。这样，敌主力八个旅集结在延安、鄜县一线，绥德、子长、清涧、延川、延长百余公里交通线上只有敌整编七十六师师部和二十四旅，还有三十六师一六五旅残部等分兵把守。延安南面西起洛川、铜川，东至黄河的黄龙山区，敌人也只驻有六个团兵力。
　　根据敌人分布的态势，野司决定第二纵队和刚由警备第一旅、第三旅和骑兵六师组成的第四纵队（王世泰司令、张仲良政委），南下黄龙山，进行外线作战，一面就粮，一面迷惑敌人，达到调动和分散唐集在延安地区的敌人主力，创造歼敌战机。野战军主力则仍在内线作战，消灭分散守备的敌军，消除尔后南进的后顾之忧。
　　一九四七年十月一日，野司决心发动延（川）清（涧）战役。当天，第一纵队攻占了清涧城南的三十里铺，歼灭敌七十六师辎重营一部；第三纵队和教导旅先后攻克延长、延川两城，全歼守敌两个营。这样就割断了清涧、子长、绥德的联系，创造了围攻清涧的有利条件。
　　十月三日，彭德怀司令员在延川县马家店召开野战军前委会，研究打清涧的作战部署。会议认为我军攻清涧，延安敌军必然来援，绥德、子长的敌人也可能向清涧来。决定第一、第三纵队围攻清涧；新四旅进到青化砭、干谷驿以北阻击延安方向援敌；教导旅进到清涧以北的九里山抗击绥德方向的敌人；绥德警备区第四、第六团则监视和围困子长的敌人。确定各部队当天即开始行动，十月四日完成对清涧的包围。
　　清涧城四面都是山，清涧河和咸榆公路由北向南沿城西笔架山下通过，城墙一半建在沟底，一半建在东山的山腰上，地势险要。胡宗南占领延安之后，就令整编七十六师师长廖昂，率师部和第二十四旅在这里担任守备，半年多来，敌军在城周防区里，修筑了大小五十二个碉堡，还有鹿砦、铁丝网、堑壕、地雷等重重障碍物，妄图凭险固守。
　　野司决定第一纵队以独一旅由西向东，三五八旅由西南向东北；第三纵队以独五旅由东北向西南，独二旅由东向西发起攻击。后来又调新四旅十六团加强城东南的攻击力量。城西的马铺原敌人筑有坚固的集团工事，东南相连笔架山，这山南北长约一百五十米，两端有碉堡，中间四座小庙都有工事，周围都是难于攀登的悬崖，它的火力可以控制全城，实为清涧城的天然屏障，也是敌人守城的核心阵地。
　　十月六日，我军开始攻击，到七日攻克外围据点十余处。这时，清涧城里的廖昂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天发几次电报向胡宗南呼叫求援。直到廖昂发出绝望的哀鸣：再不救援，唯死与降耳，胡宗南才慌忙于一月八日令刘戡带五个半旅由延安北援清涧。野司侦知刘戡出援，即令一、三纵队加紧攻城，并调新四旅十六团和绥德分区四、六团到永坪、曲思教以北参加抗击敌援军。
　　十月九日，敌援军进到永坪，离清涧仅一天的路程了，而清涧外围敌据点尚未肃清，尤其笔架山守敌两个连对我攻城部队威胁很大。主攻笔架山的三五八旅和独一旅二团，因受地形限制，在支援炮火不足的情况下，经数次冲击都没有成功。经过总结教训，攻击部队重新组织，进一步弄清敌人情况，选准攻击目标和道路。十日拂晓再次发起冲击，山炮准确地击中敌人主碉堡和堑壕地段，迫击炮、机枪压制了敌人火力，步兵很快占领了两端的碉堡据点，七时夺取了敌二层碉堡，十时全部肃清山上守敌，约五十余名敌官兵缴械投降。
　　为了保障攻城部队的安全，十日再调教导旅协同新四旅阻击敌援军，在七甲里、曲思教一线挡住了敌援军的轮番进攻。野司决定攻城部队于十日下午四时攻城，后来为了准备得更充分，推迟到晚九时发起攻击，限定翌日拂晓解决成斗。当晚第一纵队消灭了北门外的敌军地堡，攻占了制高点，利用爆破作业越过了外壕进入攻击位置：第三纵队五团在十点钟，以连续爆破炸开城东门，攻入城内。
　　十一日拂晓，一纵独一旅三团在三纵独五旅十五团配合下爆破北门成功，部队也迅速冲进城里，占领笔架山的部队用火力俯射城里敌军，巷战的枪声、喊杀声响彻全城。至十一日早七时我军将城内守敌全部肃清，歼灭敌整编七十六师师部，二十四旅两个团和一些还乡团，俘敌七十六师中将师长廖昂、少将参谋长刘学超、少将新闻处长曹锡武，二十四旅少将旅长张新等以下四千三百余人，击毙敌官兵千余人。战斗结束之后，野司决定下午就押着俘虏撤出清涧，转移到绥德地区休整。
　　在我军撤离清涧之时，刘戡的五个半旅在我军抗击下，被阻于仅距清涧城二十多里地。待我阻援部队撤开阵地之后，敌援军到十一日晚才抵达清涧城西高地，但又怕遭我军围歼，连城也不敢进，急忙北进九里山、骆驼铺，西折子长县，把守备绥德和子长的敌军接应出来，一同窜回延安。
　　第二、四纵队南下黄龙山区后，发起黄龙战役，一度解放了黄龙、韩城、白水、宜川等县，歼敌3000余人，缴获大批枪炮弹药。10月下旬，第4纵队撤至临固地区，第2纵队转运缴获的弹药物资由屹针滩东渡黄河去晋南休整。
　　延清战役的胜利，是我西北野战军连续攻坚作战成功的一个战例。这一战役，与黄龙战役几乎同时进行。在战役中，我军南北相互策应，内线外线密切配合，使敌胡宗南集团首尾难顾，疲于奔命，增援落空，丧师失地，而我军则连连告捷。延清、黄龙战役的胜利，为尔后西北野战军以主力南下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