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炒注:苏联解体了,但它还在。 普京说过一句广为流传的话:谁不为苏联解体而惋惜,谁就没有良心;谁想恢复过去的苏联,谁就没有头脑。事实证明,他在20多年的执政生涯中,逐渐忘记了后半句。 就如同那句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后半句也失效了。 很多人都忘了,这个俄罗斯总统出生于1952年的苏联,是一个忠诚的苏共党员,自称至今依然珍藏着苏共党证。 他本身就是苏联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和忠粉。 1、红色家族 1952年10月7日,这一年是中国生肖龙年,离朝鲜战争结束和斯大林逝世还有1年不到。 列宁格勒(圣彼得堡)市中心的一个工人家庭,这里距离市中心涅夫斯基大街只有两站路,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夫妇已经41岁了,但还没有孩子,因为第一个孩子夭折,第二个孩子死于白喉,所以对这个迟来的孩子格外珍爱,把他当成了上帝的礼物。 这个幸运的独生子,就是普京。 此时,普京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文武双全,当过潜艇部队的士兵和某工厂车间的党支部书记,现在是该工厂的党委委员。 普京的出身,相当于现在上海某国企领导的孩子,还在上海市中心有一套房子。可以说,掉在蜜罐里了。 然而,普京家庭最厉害的还不是父亲,而是爷爷。 他的爷爷斯皮里东普京是一名厨师,但客户非同凡响:列宁、列宁的夫人克鲁普斯卡娅、斯大林、赫鲁晓夫。 能一直成为最高层领导的专职厨师,这不仅是一份殊荣,更是一种难得的信任。这样的人生机会是世间罕有。 特别是斯大林,极为挑剔,很多厨师做的菜他都不喜欢,唯有斯皮里东做的菜,他十分喜欢。斯皮里东似乎可以掌控到斯大林的味觉,斯大林每每心情不佳之时,在哥尔克疗养院吃上一道斯皮里东的菜,都会心旷神怡。 千万不要小看了领导的厨师、司机、保安这种小人物,他们与领导朝夕相处,见识各种大场面、大人物,耳濡目染,境界早就超出常人。 而且在领导的眼里,这些人还具备一项别人少有的素质:忠诚。 最神奇的是,受斯大林喜爱的厨师,却没有受到赫鲁晓夫的打压,足可见此人很有几把刷子。 普京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73岁,被安排在莫斯科市苏共委员会休养所工作,这里全是大佬,吃过他的饭的人,其中有文化部长福尔采娃、莫斯科市委历届第一书记格里申、卡皮托诺夫和赫鲁晓夫的母亲。 小时候的普京有时去那里找爷爷玩,说不定与赫鲁晓夫和勃列日耶夫打过照面呢! 普京13岁时,1965年,斯皮里东去世,享年86岁,绝对的高寿! 他的一生,都浸泡在苏联最高层。所以普京一出生,就自带亮瞎钛合金狗眼的光环。 爷爷是御膳房的资深名厨,与历届最高领导天天见面,父亲在国企的党委班子。 这是绝对的红色世家。 2、红色幼狮 1960年,8岁的普京开始在圣彼得堡巴斯科夫巷第193小学上学,列宁的夫人克鲁普斯卡娅在这所学校学习过,普京的家就在学校对面。 在这所又红又专的全国重点小学里,普京接受的是纯正的苏联教育方式,天天学到的是:西方充满邪恶,资本家剥削工人,对苏联磨刀霍霍,苏联人比西方人幸福多了。 6年级时普京加入少先队,8年级时加入共青团。 1964年,普京12岁时,赫鲁晓夫下台,解冻结束,苏联迎来更为保守的勃列日耶夫时代。勃列日耶夫一直执政到1982年,那时普京刚好30岁。所以,普京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是在保守僵化的苏联意识形态的熏陶下长大的。 这段时期的特点是苏联更加好战,强调与西方对抗,这构成了年轻普京加入克格勃的思想原因。 普京一出生就住在筒子楼里,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1967年,普京15岁时,政府给他们分配了一个独立公寓,父母还另外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 居住条件优渥,普京经常在大豪斯里召集朋友们弹吉他、唱歌、听唱片,冬天里就滑雪。 1972年,普京还得到了一辆扎波罗热茨人996小汽车,普京拥有了人生第一辆车,这年他刚满20岁。 妥妥的公子哥生活。 年轻普京享受着苏联的中上流生活和重点学校教育,与绝大多数公子哥一样,他的学习成绩比较差,是坏孩子军团的主力,但思想素质过硬。是苏联体制给了他超于常人的一切,他的思维方式完全受苏联宣传的影响,并对此深信不疑。 正如普京在自己的访谈录说的那样,我是苏联爱国主义教育的一个纯粹而又完全成功的产物。 一个人长大后,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童年的一些东西很难改变。就比如我,学校和工作都与历史没有任何关系,但从小对历史感兴趣,到了忙碌的中年,还是与历史走到一起了。 小时候的兴趣,依然能够决定现在的很多东西,中国老话把这叫三岁看老。 普京也是人,他也不例外。 普京小时候一直对克格勃存在浪漫的幻想。 1965年,受苏联流行间谍惊险小说的影响,13岁的普京读了后来被改编成电影的《剑与盾》(克格勃的别称),还看了间谍电视剧《春天里的十七个瞬间》,这部电视剧讲述苏联间谍与德国法西斯的斗智斗勇。 他很快就对间谍作品着迷。普京当上总统后,曾说过:我对克格勃的看法来自浪漫的间谍故事。 这些作品都是与爱国主义相关的,那些惊险斗争是为了保卫红色苏联,去反抗那些形形色色的敌人。 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伟光正的苏联一直受到邪恶西方的敌视。 种种因素,使得他对克格勃的勇敢正义充满了敬佩,将之视作保卫苏联的正义之举。 这就叫洗脑宣传。 早在1968年,普京才16岁,就主动走到里特尼大街4号,这里是列宁格勒克格勃接待处,他想报名加入克格勃实习。但被告知,克格勃不招收志愿者,而且只招收服过兵役的人或大学毕业生。 在问道自己应该学什么专业时,克格勃官员明确告诉他,法学比较合适。 于是,1970年普京进入到列宁格勒国立大学法学院学习。 其实,他最初是想去民航学院学习的,他觉得开飞机很爽。 列宁格勒国立大学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清北,竞争相当惨烈,普京的学习成绩一向不出色,但他还是顺利考进,而且是心仪的法学专业。 要说他当时没有关系和特权,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在大学里,他加入了苏联共产党,至今都没有公开宣布退党。 在这里,他遇到了他的大学老师索布恰克,这段师生情,将在20年后改变普京的一生。 一环扣一环,不得不说,人真得信命啊。 1975年,普京大学毕业,狠心地选择与初恋女友分手,果断加入克格勃,这一年他23岁。 他的父母对此毫不知情。 索普恰克也没能拦住他,老师希望他进入经济领域,但普京认为,克格勃有特权,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才男人干一番事业的地方。 克格勃是苏联的核心国家机构,普京作为一个应届毕业生,就这样顺利加入了。而且,在普京大四时,他还没毕业,克格勃就已经跟他联系,讨论他的职业安排。 你想象一下,中国的一名应届毕业生,直接加入国安部的核心部门,而且在你未毕业时就已经内定你了。 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家族的红色光环,一直推着普京往前走。 臭名昭著的克格勃,将会是这只红色幼狮茁壮成长的基地。 普京当上总统后,一直对自己的克格勃经历讳莫如深,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段光彩的经历,总是逃避或为自己开脱。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被忽悠了。 但在当时,年轻时候的普京,肯定不会认为克格勃是邪恶之地,相反是光明之所,认为这是一个浪漫而现代的国家安全机构。 当上总统后,克格勃成为普京亲信的一大来源地。 3、致命守护 普京在克格勃的经历,从来没有公开报道,几乎无人得知。 但是,克格勃依然在普京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普京走路跟常人是不一样。 我们走路时都是双臂自由摆动,但普京只有左手臂摆动,右手臂几乎不动! 这种独特的走路姿势,就来源于克格勃的工作经历:右手紧贴着枪袋子,以便于随手拔枪。 众所周知,克格勃啥事都干,就是不干好事。克格勃把异见人士投入劳改营或精神病院,没收国外刊物,干扰外国电台广播,完全控制本国人与外国人接触,严格审查极少数获准出国的苏联公民。克格勃所做的,就是对全社会实行完全的控制。 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整人。 19751990年,普京在克格勃待了15年,虽然他从不透露自己做了些什么,但不难推测,杀人放火的事肯定没少干。 他先在列宁格勒第401克格勃学校接受了一年培训,两年之后,1978年,调入第一局,这是克格勃的最核心部门,最久负盛名。 这一年,普京26岁,毕业仅三年。 在克格勃,普京完全投入得到社会主义事业,对西方的颠覆危险保持警惕。时至今日,普京始终不相信西方,而且对背叛祖国的人嗤之以鼻。 他对俄罗斯的特工同行倒是充满敬意,2010年他亲自迎接在美国暴露身份的10名俄罗斯特工回国。 普京在克格勃如鱼得水。1984年9月,普京被派到莫斯科的克格勃总部学习一年,在那里获得了自己的代号:普拉托夫。 到总部培训,这就是自己备受重视的明证! 1985年,普京晋升为少校,被派往东德的德累斯顿克格勃工作,那里是苏联与西方的间谍前线。那时,默克尔正在东德科学院工作,刚刚离婚。 先从地方调到总部培训,再分配到重要地方去历练,组织的培养之意,不言而喻!这种操作我们应该很熟悉。 一到东德,普京就发现,这个国家只有1200万人口,但克格勃拥有600万份人员档案,这已经足够说明克格勃对东德的重视程度之高。 普京在这里招募特工,进行无线网络培训,竭尽所能地获取西方情报。普京在东德待了5年,得到了3次提拔,足可见他的工作能力之出色。 19851990年,普京在东德待的这五年,恰好是戈尔巴乔夫实行改革的五年。当苏联开始睁眼看世界时,普京依然是苏联旧意识形态的忠实信徒,在这里孜孜不倦地从事西方情报搜集工作。 他没有直接接触西方,也没有亲身经历戈尔巴乔夫改革。当苏联开始觉醒,苏联官方开抛弃妖魔化西方转而寻求与西方合作时,普京却驻扎在社会主义阵营中对内控制最严格的国家。 毫无疑问,在那个时候,普京伴扮演着一个非常保守甚至倒退的角色! 1989年11月,柏林墙倒塌。东德的群众游行此起彼伏,普京正在德累斯顿疯狂地焚烧文件,熔炉都快烧爆了。 普京目睹了东德人民摆脱苏联轨道,掌控自身命运的全部过程。柏林墙倒塌作为苏联阵营瓦解的开端,这位未来的俄罗斯领导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看到了苏联的溃败。 时局危乱,普京首次在这里展现了自己强硬的一面。 1989年12月6日晚,东德克格勃被几百名愤怒的东德人包围,他们要捣毁这个邪恶的象征。 面对喧闹的人群,普京临危不乱,直接拿着手枪站在大门口,用流利的德语大声宣布:我希望你们不要试图闯入这一地区。我的部下拥有武器,并且将向越境者开枪! 人群从普京强硬的表情中看出:他们真有枪,还真会开枪。人群很快就散去了。 普京当上总统后的一些工作作风,在1989年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废话少说,不服就干。 典型的苏联作风。 苏联撤出东德后,普京耿耿于怀,认为这是国家的耻辱,他们抛弃一切,一走了之。 在普京看来,苏联当时就应该采取1968年出兵捷克斯洛伐克一样的措施,对东德进行强势回击,而不是默默离开。 4、脚踏两只船 1990年1月,普京回到列宁格勒,这座城市很快将改名为圣彼得堡。 此时,苏联改革已经从经济领域蔓延至政治领域,要提高苏维埃的政治地位,并且苏维埃代表必须是选举产生,而不是上级任命。 苏维埃,就类似于我们现在的人民代表大会。 在波诡云谲的混乱局势中,普京有点晕,不知该如何进行自己的事业,守着过去还是望向未来? 他拒绝了莫斯科市对外情报总局的工作,理由是对方没有给自己安排公寓。真实原因在于他看到了特工这个曾经的香饽饽职位,如今正在成为人们讨厌的对象。 他一度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民投入监狱。 但他并没有立即辞掉克格勃的工作,依然保留着自己的中校编制。 局势不明朗,他不能乱做决定。 于是,在彷徨之中,他去找了自己的大学老师索布恰克。 1975年大学毕业以来,他与老师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私人联系。 索布恰克号称民主斗士,在民众心里享有较高的声誉,当时正在筹备竞选列宁格勒市苏维埃代表的活动。 从政治理念上讲,普京与索布恰克不是一类人。作为列宁格勒国立大学的法学教授和系主任,索布恰克经常批评苏联政府,反对苏联体制,曾提出将列宁的遗体从莫斯科红场迁出,可谓惊世骇俗。 索布恰克正在搭建自己的竞选班子,对于主动来投的普京,他没有拒绝这个能力强的学生。 索布恰克说:我需要一个帮手。说实话,我害怕去参加招待会。我不知道那里都是什么人。我回答说:我乐意效劳。但是转行明显存在着一个障碍,我是克格勃的军官。他考虑再三后说:好吧,克格勃就克格勃吧! 对于选择普京作为助手,索布恰克的很多朋友都是反对的,他来自于臭名昭著的克格勃啊,怎么能接收敌人的人呢?但索布恰克认为,普京是自己学生,可以算是自己人,能力也出众,可以一用。 记住,无论是政坛还是公司,上级选下级,是不是自己人(忠诚)永远是核心因素。所以,在官场和公司,能当上领导的,往往不是能力最出众的,但绝对是最忠诚的,所谓靠得住。 索布恰克搭建的班子里,还有另外一名自己的学生梅德韦杰夫。后来普京与梅德韦杰夫玩总统二人转,并非无缘无故。 于是,普京现在有了双重身份:旧体制的克格勃特工、新体制的竞选顾问。 两边下注,稳操胜券;进退有余,方不能进退维谷。 这算不算政治投机? 1990年4月,索布恰克当选为列宁格勒市苏维埃代表(人大代表);5月,当选为列宁格勒市苏维埃主席(人大主任)。 同时,普京进入到索布恰克的办公室工作。两周之后,任命普京为新成立的市对外经济委员会主任,负责招商引资。 于是,普京摇身一变,成为市商务部部长。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很难说他对民主和选举有什么清晰概念,毕竟,他的职位来源于恩师提携,而非选民支持。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肯定认为贵人比选民重要,跟对人比拉选票高效。 索布恰克当选为列宁格勒市苏维埃主席的同时,叶利钦当选为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并宣布退出苏共。 与叶利钦和索布恰克的没有退路相比,普京的两手抓显得投机了,他并没有清晰的政治理念。 苏联的局势继续朝着失控方向演进。1991年8月19日,苏共埋葬了一切,发动不得人心的政变,决意恢复苏联旧体制,政变者包括普京的上司、克格勃一把手克留奇科夫将军。人们彻底丧失了对苏联仅存的那么一点信心,所有人都知道,苏联彻底玩完了。 这个政变改变了苏联命运,也改变了普京的命运。 列宁格勒克格勃接到了克留奇科夫的命令,要去逮捕民主斗士、列宁格勒市长索布恰克。普京此时还是克格勃中校,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带着几个人直奔机场,将正准备下飞机索布恰克迅速接走,不过并不是去逮捕,而是营救。 政变的第二天,普京宣布退出克格勃。 在形势明朗的时候,普京并没有表现出所谓的忠诚。顺势而为,利用时势罢了。 作为回报,普京被索布恰克任命为三名副市长之一。对普京而言,这种晋升比费劲巴拉的竞选有效得多。 1991年12月25日,苏联正式解体,苏共不复存在,普京的共产党员身份自动失效。 与同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他没有离开党,而是党离开了他。 苏联解体时,普京已经不是克格勃员工,而是圣彼得堡副市长。只不过,他的副市长来源于上级任命,而不是选举。 他亲眼看到了苏联的解体和民主的力量,但他始终没有像索布恰克那样,走向前台,直面民意,亲身经历民主的浪潮。 在不得人心的八一九政变中,他站在索布恰克身边支持民主抵制政变,但他同时认为,政变者的目的是崇高的,只是结果适得其反。 他是一名政客,一个投机者,一位被新观念冲击但又没有迎接新观念的苏联遗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