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湖九百年的嬗变

　　湘湖是宁绍平原著名的湖泊，位于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城区西部，钱塘江南岸。其前身叫西城湖，是萧山的三大湖之一（另二湖叫临浦湖和渔浦湖），历史地理学认为系由第三次海退形成，后经沼泽化及人为影响而湮废。北宋政和二年（1112），杨时令萧山废田还湖，迄今已历经九个世纪，研究者颇不乏人，有国内学者，也有美国、日本学者，但很少有对湘湖历史功能嬗变的详情论述。近年来，笔者通过广泛的相关历史文献阅读、分析，认为湘湖9个世纪以来的不同时期分别发挥着不同的功能：自北宋政和年间至明代中晚期约四个多世纪，湘湖主要发挥着灌溉功能；自晚明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也是四个多世纪，湘湖发挥着灌溉、垦殖和制作砖瓦三种并存的功能；目前正向着旅游功能的方向发展。由此使湘湖显明地分为三个不同的历史时期。
　　湘湖
　　一hr北宋政和二年（1112），杨时任萧山县令后，迅速统一乡民们的意见，且躬历其所，考察地形，终于在杨岐山至亭子头达糠金山，糠金山过小湖庙岭头田至石岩，县城西石家湫至菊花山，各筑一条塘堤，改作蓄水湖。
　　湘湖开筑后，在水利灌溉问题上，乡与乡、村与村之间矛盾突出，经常发生诉讼、械斗。为此，南宋绍兴二十八年（1158）县丞赵善济制定出《均水法》，淳熙九年（1182）县令顾冲对此法进行了修订，并于淳熙十一年十月十二日制订《湘湖均水约束记》。前者赵善对9乡之田，按地势高低定出从第一至第六霪穴的放水顺序，并规定沿湖18个霪穴的放水量，按序按量放水，违者受罚。后者顾适当削减8乡供水量，增加许贤乡的用水。又刻石立碑，以示遵守。《约束记》规定于每年立秋前三日放水，白露后三日闭闸。在顾冲任知县后30年，郭渊明知萧山，他宣布了山脚与湖体之间土色的界线。至此，湘湖的供水趋于规范，矛盾得到缓解。从这个意义上说湘湖水利始于杨，成于顾。所以，美国学者萧邦齐在他的《湘湖九个世纪的中国世事》中写道：湘湖最初的一百年，那时四位著名的官员杨时、赵善济、顾冲和郭渊明创建了此湖，把赵善济、顾冲和郭渊明也作为湘湖的创始人。杨时主持修筑的湘湖湖面辽阔，面积达37002亩，湖长约19里，宽16里不等，周82。5里。西南宽、东北窄，形似葫芦。后以湖景宛若潇湘，取名湘湖。可灌崇化、昭明、来苏、安养、许贤、长兴、新义、夏孝、由化9乡农田，计146868亩。沿岸筑有石岩穴（石斗门）、黄家霪、童家湫、风林穴、亭子头、杨岐穴、许贤霪、历山南、历山北、河墅堰、柳塘（塘子堰）、石家湫（石湫穴、湫口）、东斗门（盛家港）、横塘穴、金二穴、划船港、周婆湫、黄家湫共18个霪穴，以泄水灌田。
　　湘湖风景秀丽，山秀而疏，水澄而深若潇湘然，可以和西湖相媲美，故又称赛西湖。游客纷至沓来，留下了许多歌咏湘湖的诗词，如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对湘湖是往来频，他常兴致勃勃小艇湘湖自采莼，或携友共采湘湖莼。其《剑南诗稿》关于湘湖的诗有五六篇；湘湖物产丰富，名声日大，有日出一只金元宝之称，故此湖又叫元宝湖。
　　改革开放前萧山的老百姓在湘湖劳作的场景
　　明中晚期，在山（阴）、萧（山）进行了三项巨大的水利工程，即郡守彭谊主持开断碛堰山，浦阳江下游由原来的经西小江改经碛堰山、义桥、闻堰而注入钱塘江；知府戴琥于萧邑设麻溪坝；知府汤绍恩又于山阴筑三江闸。前一工程使湘湖西南之安养、许贤二乡地面，有十成之八隔于浦阳江外，与湘湖永绝无籍于湖水；后两工程使湖东一带，凡由化、昭明、来苏、崇化四乡早潦有资，不藉湖水。仅由化乡之涝湖，地势稍高，闲遇大旱，开闸引水，故明清以还湖水，断绝不用者三乡（昭明、来苏、崇化），十用其二者。三乡（由化、许贤、安养）惟西北长兴、夏孝及南之新义，此三乡者全用湖水。湘湖不论是杨时筑造时也好，赵善济制定《均水法》、顾冲订《湘湖均水约束记》，或郭渊明清湖以金线为界也罢，目的都是为了灌溉农田。所以王仁溥在周易藻的《萧山湘湖志序》中说萧山之有湘湖，谋水利也。明萧山县令张懋也说：湘湖实赖潴水，以救旱荒及民之利，与天地齐休。早在北宋宣和初年，创议罢湖复田就被否决，其原因在于是年适大旱，秋后河涸，赖湖水救济得不饥，当时有民谣民有天，湖不田，脱未信，视今年。怪不得美国学者萧邦齐直呼湘湖为水库。上海社科院历史所研究员、华东师大历史系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钱杭也说湘湖是一个水库。
　　明代中晚期，上述三大水利工程的修建，造成地殊流变，引溉者少，用不及半。湘湖灌溉面积日减，使灌溉功能削弱，造成了湘湖的萎缩，使盛名之下的湘湖与事实不符。明末文人墨客慕名抵达湘湖，但却扫兴而归。这在历史文献中屡见不鲜。明末公安派著名人物、被誉为文坛三袁之一的袁宏道，在任吴兴县令期间，抵达湘湖，但结果使其大为失望。他在笔记中写道：余游时正值湖水为渔者所盗，湖面甚狭，行数里即返舟。同行陶公望、王静虚，旧向余夸湘湖者，皆大惭失望。和他同时代的晚明散文家张岱也写道：湘湖，亦田也而湖之，今虽湖，尚田也，不下插板，不筑堤，则水立涸。是以湖中水道，非熟于湖者不能行咫尺。游湖者坚欲去，必寻湖中小船与湖中识水道之人，溯十阏三，鲠咽不之畅焉，可见晚明的湘湖已是十分衰微。
　　二hr上述表明，由于各种原因明代中期以后，需用湘湖水来灌溉的农田日益减少，湘湖主要为农田灌溉的时代已经结束。但仍有部分农田的灌溉依赖于此湖，但面积日少。至民国以降，情形更甚。民国四年（1915）12月为2242亩。民国十六年（1927），湘湖周围已缩短至56里162丈；解放前夕，湘湖面积仅存1万余亩，是原来的14。至1966年湘湖面积仅存3040亩，系当时的112。80年代中期，湘湖只剩1460亩，是当时的125，基本是从闻堰东汪村至城区西和东汪村至石岩村的两条面宽3050米的河道，正常水位5。65。8米，最高水位7。5米，一般水深22。5米，蓄水量242万立方米。解放后，大兴水利，1960年8月，在地处富春江、浦阳江和钱塘江三江会合处建成小砾山机电排灌站，翻引钱塘江水灌溉农田，解决了原湘湖灌区的水利问题。至此，残留河流型的湖泊形成，湘湖只起到输水河道作用，灌溉功能基本消失。
　　湘湖砖瓦厂
　　在灌溉功能发挥但却日益减弱的情况下，而砖瓦业日兴。明中期，湘湖就有人填湖置窑，烧制砖瓦。明末随着新的生产方式的出现，濒湖从事制作砖瓦业的已达数百家。清代继续增加，至清末，用湘湖土质制作的砖瓦已成为萧山的大宗名产，年产值达七八万银元。民国初期仍继续增加，民国十四年（1925），沿湘湖各村大都烧制砖瓦，大小土窑多达63座，砖瓦的品种达35种，两年后，即民国十六年，环湖已有58个村庄、1770户、8750人从事砖瓦业。新中国成立后大力发展乡镇企业，1957年组织起5家集体性质的砖瓦社（组），1958年，建起县地方国营东湖砖瓦厂（后改名为杭州砖瓦厂）。后又相继兴建西兴、长河砖瓦厂，至70年代中、后期又兴建7家社队砖瓦厂。砖瓦业经济效益比农业好，见效快，人们的积极性很高。1970年生产砖瓦2928万块（张），至1976年达16404万块（张），1984年增至35697万块（张），比1970年增加11倍。
　　与此同时，垦殖湘湖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湘湖西南的西江塘外为钱塘江、富春江和浦阳江三江交汇处，降水季节湘湖水位抬高，如遇梅雨和台潮时期，经常造成此段江塘坍塌，大量沙泥淤入湖，其他湖堤也频繁决门，涌入湘湖的泥沙急剧地增加，这使湘湖沙洲迅速增长。历史地理学认为，湖泊的自然演替，经由其发生、发展和消亡的过程。湘湖也遵循由湖泊而沼泽，由沼泽而陆地的自然演化过程，只是由于保湖的努力才延缓甚至遏制湖泊的湮废，但垦殖又加速其萎缩、消亡。于是湘湖出现了历史上二律背反的现象，一方面，制造砖瓦需要大量的泥土，大量地挖泥取土，成为河塘，最深处达30余米；另一方面，又不断地淤涨、围垦种植。清於士达说：沿湖居民，每於山麓沙滩度其可为住基者，先行插柳，日渐填砌。数年后，便可种植又数年，便可筑室，比比皆然有傍岩依（汙）而种荷者，有缘堤截汇而蓄鱼者。但后者超过前者，湖泊渐被蚕食。
　　造成湘湖这一时期发挥灌溉、砖瓦业和垦殖的三种功能，究其原因，除靠湘湖水灌溉的农田继续减少外，在于湘湖粘土主要成分为水云母，含少量粉砂和有机质，土质细腻且韧，适宜制作砖瓦，且制砖瓦业的经济效益高于用湘湖水灌溉的农业，于是人们对挖泥制砖瓦津津乐道，以湘湖粘土为原料的砖瓦业快速发展；萧山地狭人稠。萧山人对钱塘江滩涂，都要花很大的成本进行围垦，对湘湖出现的沙洲哪有不垦之理？！于是对湘湖的围垦从初私围，进而发展到政府组织的围湖。
　　三hr以湘湖粘土为原料的砖瓦业和垦殖并存的局面一直维系到20世纪的90年代后期。20世纪90年代，一方面，随着旅游业在全国蓬勃兴起，同时萧山经济的迅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要求保护和开发湘湖的呼声高。另一方面，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萧山工业出现了一种新兴的钢结构行业。至2000年年底，全区有此类企业44家，创产值15。6亿元。它美观、成本低、操作方便；空心砖等替代品大量出现，于是劳动强度大，劳动密集型的，藉湘湖之泥为原料的砖瓦业日趋凋弊。至1999年，尚存萧山砖瓦厂和一些镇村砖瓦厂继续生产。
　　历史上砖瓦业的发展造成湘湖的衰微，我们没有必要把它看成坏事，在一定的条件下是一件好事。湘湖没有砖瓦业，具有8000年历史的下孙遗址和现存世界上最早的独木舟也难以发现。据浙江大学侯慧粦教授研究，在宁绍平原上，有类似于湘湖那样的较大湖泊199处，其中171处湮废。湘湖具有特殊性，由于湘湖粘土适宜于砖瓦制作，使湘湖出现了在围垦以后再度形成水域的可能性和现实性。湖泥挖尽水塘多多，除了还湖几无他途可循。且湘湖旅游资源优越，自然风景和人文景观兼而有之，发展旅游业成为唯一最佳的选择。
　　1995年，经萧山区政府报告，省人民政府批准湘湖度假区建立。该区依托湘湖和周围胜迹，东侧以山脊线为界，北起西山、柴岭山，南至徐家河村；南侧东起徐家河村、湘湖村，西至长河镇汤家井村；西侧南起汤家井村、海山桥村，北至西白马湖；北侧西起西白马湖、东白马湖、里黄家坞、秋上王、松毛山、菊花山，东至西山，面积9。25平方公里。经招商引资，1999年4月25日杭州乐园开业。2003年年初在区和杭州市人代会上再次提出开发湘湖的提案，同年9月，区委调整了湘湖管委班子。新班子在区委、区政府的领导下启动了首期区块，将于2006年4月22日开放。湘湖从此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开始发挥旅游的功能。
　　杭州乐园
　　湘湖从发挥灌溉功能到同时发挥灌溉、砖瓦和垦殖的三种功能，再到发挥旅游功能，使湘湖彰显了三个不同的历史时期，即从北宋政和至明中后期、从明中后期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的旅游开发时期。湘湖功能的更替，反映了经济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作者陈志根
　　编辑吴义全刘俊萍
　　责编刘万伟
　　文章来源
　　《湘湖历史文化研究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