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军长,兵团部急电。第30军机要参谋向谢振华急促有力地报告道。 此时,是1949年5月12日午后2时许,第30军全体将士正向浦东行进途中。 谢振华迅速打开电报纸,默念道:谢、李(30军政委李干辉): 因敌人企图撤退,友邻已开始动作,故兵团改变原命令,现令你军在5月15日攻占川沙地区。 此令 宋(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郭(九兵团政委郭化若) 看完电报,谢振华猛然感到:之前任务是17日攻占川沙,现在整整提前了两天,军情紧急,必须加速前进了。 于是,他命令机要参谋:迅速将兵团急电送李政委阅示,同时通知第88师前卫部队加速行进,不为小敌所扰,直扑川沙。 机要参谋领命而去。 谢振华立即在路边小树林里召开前指紧急作战会:兵团新电令对我们是个考验。眼下,我们只剩两天半时间,而我们现在离南汇还有300里路程。 这就要求我们只能快、快,再加快。为了保证兵团新命令的实施,我建议由我带一支精悍的军前指,再靠前指挥,率第88师、第89师分两路同时攻击前进,我的指挥位置在第88师,李政委率军直属队和第90师殿后行进。大家看如何? 大家基本无意见,只是个别同志担心军长靠前指挥是否危险。 谢振华果断地说,眼前的情势已无前后之分。今天的敌机猛轰滥炸,就是对我们的骚扰,幸好敌人未摸清我们的底细,轰炸带有盲目性。我们应乘敌人未完全明白过来,狠狠地捅它的腹部。我想,我们越快越好。 最后,军前指决定按谢振华的方案行动。 谢振华所说的敌机空袭,是指第30军今天上午往嘉兴城南王店镇、张家桥一线地域运动时,因天气晴朗,故敌机活动频繁。 他们见我第30军呈多路纵队行进,便轰炸扫射。谢振华迅速命令各师团随时防空,随时行军。尽管这样,也延误了行军的时间。敌机过后,指战员们的疲困情绪一扫而去,行军速度又加快了。 战士们还编着打油诗唱道; 蝗虫叫,蝗虫叫,敌机轰炸我歇脚;蝗虫逃跑我追击,蝗虫溜号我飞跳。 军前指的紧急命令下达后,战士们情绪激昂地改大步流星为奔跑进军,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快字,一切都是为了战斗的突然性,给敌人致命一击。 5月中旬已是初夏时节,战士们穿着单薄,跑步行军也轻松许多,但一天下来,流淌的汗水都浸透了军装。 四顾桥,浙沪边界的一座小镇。 一支近百人的精干队伍乘着朦胧暮色向四顾桥镇运动。原来,他们是我第30军第88师侦察队的英雄们。他们乔装打扮成国民党军士兵,作为第30军先头部队的尖兵,一边侦察敌情,一边搜索前进。 口令,哪一部分的?突然,镇边的树林内传来一声粗厉的问话。 你眼瞎啊,我们是罗军长派出的搜索队,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嘿嘿,弟兄们,都是自己人,我们是海防支队的。 对方一听说是第37军军长罗泽闿的搜索队,口气果真软了许多。第37军是蒋经国的看家部队,而海防支队则是由地方保安部队升级而成。 我侦察队走到敌人跟前,突然用冲锋枪顶住敌人腰眼,厉声说:我们是解放军! 敌人哨兵几乎吓瘫。 侦察队员审问敌哨兵,你们驻在何处?有多少人? 我我们是耿耿司令派出的前哨连、正正驻在镇西西南角。 你要是瞎编,我毙了你。 长官,长官,小的若有半句假话,愿千刀万剐! 你在前面带路,不许瞎叫。 是、是、是。 蒋军第37军军长罗泽闿 不一会儿,侦察队运动到四顾桥镇西南角的一片房屋旁。 房屋内,敌人在吹牛聊天,他们刚吃晩饭,压根儿没想到解放军会来得如此之快。 缴枪不杀,我们是解放军! 在几个房屋里,分别有不同的反应。一间房屋的敌人未发现我们,我们就以政策攻心;另一间房屋的哨兵似乎发现我军,欲举枪射击,我侦察英雄手疾眼快,一梭子撂倒敌人。其他几间房屋的敌人,呜哇直叫,乱成一团。 很快我侦察队消灭敌人大部,并俘敌10人,缴获轻机枪3挺。 12日午夜时分,谢振华率军前指刚到新丰镇不久,就接到第88师师长吴大林关于该师侦察队在四顾桥消灭小股敌人的报告。 机警的谢振华眉头一蹙,判断敌人会发觉我军意图。于是,他立即召开军前指作战会。 作战参谋拿着煤油灯和蜡烛,照亮八仙桌上的作战地图。 谢振华手拿红铅笔,在地图上比比划划,思索片刻,谢振华对参谋长夏光及军作战科长等人说:我看,我们要以快制快。敌人发觉了我们,我们就要更快地贴近他们。近战、夜战是我军特点。 夏光说:我们可否以第88师和第89师分别派先头团,形成两支锐利箭头,不停顿地攻击前进。对小股敌特,根本不予理睬,留待后卫收拾。 好、好。另外,为防敌机轰炸袭扰,我们可以错开出发时间和行军路线。 大家都赞同军长的意见。经研究,最后决定:第88师第262、263团,第89师第265、266团不停顿地向川沙一线攻击前进。 出发时间,第88师自13日凌晨5时从四顾桥先行出发,直插金山卫。 第89师自13日中午12时30分由平湖东南地区出发,向乍浦、金山卫攻击前进。14日上午攻占奉贤城,当晚直取南汇城。 要求:先头团若遇敌特,不要恋战,争取以击溃或绕道的方式对付敌人,然后继续地前进。各部前进时,要注意防空,行军队形避免密集臃肿,要保持道路畅通,各部加强联系。 5月13日清晨,天刚亮,我第88师先头团就奉命启程了。战士们连续三天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地行军赶路,尽管士分疲劳,又单调枯燥,但为了实现解放上海的大目标,大家都心甘情愿。 文工团在杭州湾唱歌鼓劲 5月13日黄昏时分,第30军先头部队沿杭州湾、五盘洋北岸海堤公路向柘林一线攻击前进。战士们一边行军,一边瞅一下辽阔的大海,稍作放松调整。许多人为第一次看见大海而兴奋异常。 海上的气候说变就变,一时间,天空昏暗,狂风大作,许多数丈高的浪头砸在岸边的礁石上。这些腥咸的海浪拍击在急行军的第30军壮士绑腿上。 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向我指战员头上压来,而且点数密集,下个不停。指战员们全身透湿,没有一处干燥,艰难地履着水前进。 在某一道路的拐弯处,第267团2连连长薛纪东突然发现军长站在路旁的水中,并不时望后边的部队观察了望。 大家看,军长都跟我们一样蹚水前进啦! 战士们惊奇地引颈前望,果然看见军长健壮的身躯在风雨中挺立,大家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力量,顿时会意地加快步伐,在谢振华等军首长面前穿梭而过。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13日夜20时许,奉贤城南端的全公亭镇,激烈的枪声在夜暗的雨雾中爆响,缴枪不杀的喊声震撼着如惊弓之鸟的敌军。 这是我第89师侦察队与国民党军暂8师第23团一部在全公亭镇西南遭遇。随着我勇士们一阵猛攻猛打,敌守军一触即溃,作鸟兽散。不一会儿,我便俘敌100余人,缴获步枪、冲锋枪100余支、机枪4挺。 与此同时,在全公亭以东沿线,我第88师先头第262团在副团长王体冉率领下,与守敌酣战。 在不远的海堤公路一侧,王体冉发现许多杂乱的黑影在惊惧地晃动。王体冉估计是溃逃的敌人。 缴枪不杀,我们是解放军! 敌人跑得更快了,有的还放肆的朝我阵地前沿开枪。 调集机枪,给我打! 顿时,第262团数挺轻重机枪向敌群发出了怒吼,一时间,火光闪烁,硝烟弥漫,100多具敌军尸体便躺倒在海堤公路两侧300多米长的泥湾之中。 为了保证部队快速前进,给敌人以出乎意料的打击,军前指决定调第89师与第88师一起从柘林向奉贤南汇开拔。 5月14日上午9时左右,奉贤城。 我第89师第265团正疾速向城内挺进。作为尖刀连的7连在连长姜树法、指导员徐继先率领下,首先冲进宁静的奉贤城。 精明强干的姜树法是新四军出身,他果断命令:1排在左,2排在右,搜索前进,3排和连直随后跟上,各排注意保持联络,情况危急是互相支援。 年仅21岁的指导员徐继先身先士卒带1排冲在最前面。 进抵镇公所时,几个伪镇长、伪保长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地说:欢迎解放军入城,欢迎解放军解放奉贤 徐继先义正辞严地说:你们向我军投诚的态度和行动,我们表示接受,请你们服从我军命令和指挥。 随后,徐继先派1排长负责接收伪团丁们上交的枪械,经点验,有近百支。 徐继先问伪镇长,奉贤敌军状况如何?伪镇长回答,原是顾锡九的第123军驻守,还有第37军海防支队的零星分队,闻知解放军快要打过来,他们于今晨弃城逃跑。 审问俘虏 徐继先很快把当面敌情向团领导作了汇报。团长果断命令,团主力穿奉贤城而过,向南汇一线追歼逃敌,留少量部队先维持奉贤城秩序,等后续部队上来后,立即交给他们,然后赶上团主力。 当晚8时,第265团3营副营长张奇率先带部队冲进南汇城,击溃敌保安部队一部。 20岁的张奇,聪明果敢,13岁时就参加新四军,经历了许多恶仗硬仗,是第30军最年轻的营职干部。 有一股敌人依托镇公所负隅顽抗,张奇命令集中两个连的轻重机枪封锁镇公新大门和侧门,又让六零炮对镇公新院内吊射。 随着轰隆三声炮响,敌人死伤大片,镇公新西南角也被炸塌。最后,仅剩十余个敌人大喊饶命,我们便停止射击,俘虏了残敌。 第265团于14日一天迅猛跃进,所向披靡,除战胜敌机袭扰轰炸,还连克两座县城,最终成为我第30军进军浦东的先锋团。 至5月14日夜,第30军经过两个白天一个通宵的长途奔袭,进军250多里,已全部抵达南汇县城以南15公里左右处的大团村一线预定地域,为攻占川沙城的作战行动贏得了宝贵的时间。 谢振华和李干辉等军首长商定,让指战员的美美地睡一觉,香香地吃一顿热饭,消除疲劳,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的攻克川沙之战作好充分准备。 这时,川沙至白龙港一线的公路上,汽车来往频繁;城外防御工事里铁锹、镐头叮当作响;城内营房里也是吵吵嚷嚷,混杂一片。原来,国民党第51军刚刚进驻不久,正忙于部署布防呢。 川沙县是上海浦东市区东岀大海的重要门户,而川沙县以东的白龙港则是浦东最便捷的入海口。 所以,汤恩伯对川沙、白龙港尤为重视,将其作为浦东三线防御体系的第一道防线,以王秉钺的第51军为主配属暂编第8师残部、第37军一部和地方交警部队防守; 第二道防线是浦东市区,以第37军为主配属交警部队担任防守; 第三道防线是高桥地区,亦为浦东核心防御阵地,由汤恩伯的嫡系舒荣第12军为主配属吴淞交警部队坚守。 4月底,汤恩伯本来只派蒋经国的看家部队青年军第37军防守浦东的。后来,他判断我军可能以一部兵力从苏北方面渡江,占领浦东高桥镇,切断黄浦江出海口,策应主力作战。 于是,就把布防川沙一线的第37军第625团调驻高桥镇,加强防守。 上海战役打响以后,汤恩伯又获悉我军主力沿沪杭公路北上进攻浦东,于是,再次拆东墙补西墙,将驻防市区南线的第51军调往兵力不足的川沙、白龙港一线。 同时,汤恩伯还有一个恶毒的计划,就是准备炸毁奉贤柘林地段海堤,用海水淹没浦东,形成天然屏障,保护他的上海后院,使解放军无法从侧背攻击他们。 为此,5月7日,汤恩伯派守沪杭警备总部爆破技术部队长杜长城率参谋人员至浦东,会同第37军作战参谋李友杰、工兵营长漆有仁、浦东沿海支队司令耿子仁等进行侦察,选定于柘林海堤作为爆破点,并运到一车黄色炸药,预定5月18日海潮来到时实施爆破。 但是,汤恩伯采用水淹七军的拙劣战法,很快被我第30军的神速进军所打破。 14日清晨,我第88师先头团第262团一举歼灭拓林之敌,使汤恩伯引海潮淹我军的罪恶企图化为泡影。 现在,王秉钺正在他的白龙港临时军部里闭目养神。乍一看上去,他的表情悠然自得,嘴里甚至哼着几句不成调的京剧片断。 王秉钺回到台湾后与家人合影(图片出自台湾新闻管理部门) 刚才,他再次看了一下作战地图,他估计解放军至少要3天后才能到达他的防区。因为嘉兴到川沙距离300里,最近又是梅雨季节,天气变幻无常,道路泥泞难行。 加之国军飞机侦察、轰炸频繁,共军纵有飞毛腿,也不会这么快就到他眼皮子底下。 若共军3天后才到,他已从容布防完毕,等待共军的就只能是枪林弹雨。 年过40的王秉钺,素以干练岀名。他指挥的第51军,系张学良的东北军旧部,因此,在国民党军系列里属杂牌部队,长期受歧视。 该军曾在鲁南战役中,被我华野部队打得落花流水。在以后的几次战役中,曾与我第30军前身部队华野第12纵队交过手,均被打得七零八落。 王秉钺本人因善于投机,且反共积极,遂受蒋介石的青睐,短短十年间,由团长升至军长。 不管怎么说,杂牌终究是杂牌,蒋介石、汤恩伯从骨子里是排斥东北军、西北军的。渡江战役前夕,王秉钺的第51军驻防扬中、江阴间地区。 但汤恩伯考虑到扬中、江阴是苏南门户,一旦共军从此地突破,那么就可直插京沪铁路线,很容易将南京至上海一线的国军生命线掐断。 所以,在4月18日,汤恩伯突然将驻常州的第54军第8师调往扬中、江阴间江防,而将王秉钺部另调他用。 渡江战役中,第51军在被我追歼时损失惨重。残部溃退上海后又补充重建,辖第113师、第4师和一个炮兵团;驻防川沙时,又奉汤恩伯之命指挥暂编第8师。 上海之战打响之前,汤恩伯把第51军安排在市区交通大学一线布防。 蒋介石来上海为他的喽罗们打气时,也对杂牌军恩威并用。他曾专门召见王秉钺。让王秉钺受宠若惊。 王秉钺在蒋介石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在上海好好打一打,让盟国和汤恩伯的嫡系们看一看,他王秉钺的实力不薄。 5月12日晨,王秉钺在上海交通大学他的临时军部里,接到汤恩伯的电令:限你部13日前开抵川沙,接替第37军川沙至三九港间防务,望加强工事,坚固守备之。 王秉钺立即率第51军东渡黄浦江。来到川沙后,王秉钺看完地形,狡猾地将其军部设在川沙东北的白龙港,只将两个营的兵力放在川沙城,将军主力放在以白龙港为轴心的一线地区。 王秉钺(中)回到台湾后 临近14日午夜时分,王秉钺的参谋长向建白打电话向他汇报道:报告军座,第4师和第113师正昼夜不停加固工事,估计到后天,防线将尤为坚固。那时我们就可以逸代劳了。 临到战前,王秉钺又谨慎了,他对参谋长向建白强调:共军神岀鬼没,向以夜战、近战见长,你们要多埋地雷、多设铁丝网;令炮兵加修阵地,尽快调整,必须发挥岀威力,另外,对暂8师也要督促其加紧备战。 14日一夜,敌人不敢睡觉,我第30军指挥员也无心休息。 谢振华和军前指的同志围着地图细致地研究部署15日的作战行动。 双眼布满血丝的谢振华,用浓重的赣南口音说道:川沙一线为王秉钺的第51军。这可是我们的老对手啦! 在座的师长、政委们都笑了。 1947年底的盐南战役中,我华野第12纵队就把追剿我军的敌第51军吃掉大部。王秉钺侥幸逃脱。 谢振华又说:以目前敌我态势来看,是敌强我弱。因我军孤军入敌人腹地,敌第51军东临大海,西依第37军,背靠第12军,可谓占尽优势。 虽然该军战斗力一般,但以我们一个军对付敌人一个军并不轻松。我们既要攻坚,又要阻援,从数量上看,兵力显然不够。我认为,只有机动灵活地运用战术方能取胜。 然后,谢振华和大家仔细分析了敌我布防的态势,最后制定了大胆穿插、分割包围、狠打蛇头的作战方案。 谢振华命令:15日凌晨3时,第88师由大团东北地区出发,向川沙以东攻击前进。凌晨5时,第89师由大团西北地区出发,直取川沙城。得手后,两个师在川沙南北一线展开,切断第51军同第37军的联系。 15日凌晨,第30军的两个师又是披星戴月出发,他们像两只有力的铁钳,从东西两面分路向川沙攻击前进。 上午,第89师第265团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击溃沿途零散之敌,尔后直扑川沙城。 随第265团一起行动的第89师师长余光茂,作风硬朗,敢打善拚。 战斗打响后,第265团1营和3营分别从东西两翼迂回,插入敌纵深,切断敌人退路。敌人正待开午饭,被我军的迅猛穿插,搞得惊慌失措,乱成一锅粥。 30多岁的我1连连长韩玉春作战经验丰富,打起仗来不要命。他命令尖刀排猛虎掏心,往敌人的营部、团部捅。 爆破组的战士率先炸毁敌阵前两道铁丝网,但被敌堡里的凶猛机枪火力杀伤。韩玉春眼疾手快地大声吼道:重机枪、掷弹筒给我上! 我火力压制了敌火,第二爆破组继续进攻。3分钟后,随着一声巨响,30多斤重的炸药包把敌堡的天灵盖掀掉。韩玉春迅速指挥尖刀排和连主力向敌阵冲去。 3营打冲锋的也是有名的7连,他们在老连长,32岁的姜权法带领下,对顽守的敌人猛攻猛打,很快全歼敌人。 打至下午1时许,川沙城的激烈枪声渐渐停息下来。第265团团长命令部队继续搜索残敌,果然在车站附近,发现一伙逃跑的敌保安杂顽。 3营副营长张奇命令敌人投降。这股敌人慑于我军威势,全部举手缴械投降。 就这样,不到3个小时,我第89师265团左右开弓,将驻守川沙城的近千敌军干净利索地消灭,击毙守敌200余人,俘虏700余人。 得知这一胜利消息后,谢振华在电话里对余光茂说:老余啊,你们包了一顿痛快的肉馅大饺子,祝贺你们旗开得胜! 余光茂 黄昏时分,铅灰的天空下着细雨,沾湿了人们的衣饰,腥咸的海风吹过来,这种牛毛细雨就打着飘儿,像鹅毛一样,飘到人的脸上,感觉一股凉凉的痒意。 本来,这种天气正是汤恩伯炸海堤阻挡我军的时候,但现实却是我第30军军长谢振华指挥所部准备围歼国民党军第51军主力的临战时刻。 经过白天的激战,第30军将士基本实现军前指的作战计划。先占川沙城,一下子就完成了对敌第51军西线分割包围的态势,将敌第37军阻隔开来。 下午,军前指又命令第266团接替第263团包围小营房的任务,让第263团腾岀手来向东攻歼二九港和三九港之敌。 现在,谢振华继续命令部队分割包围敌人。他对作战参谋说:命令第266团、第264团,从小营房、川沙之间迅速向北穿插曹家路、顾家路镇,完成对敌第51军北部的分割包围,切断其与高桥方向第12军的联系。 命令第90师务于午夜12时前赶来江家路镇,向敌正面发起进攻。 作战参谋领命而去。 夜色深沉,细雨濛濛。 我第264团和第266团的勇士们齐头并进,向曹家路镇和顾家路镇猛插。 在快速穿插过程中,他们赶上了前面一支稀稀拉拉的队伍。机警的第264团4连连长杨从标判断,这肯定是一股逃窜之敌。于是,他命令1排为尖刀排,只扛着枪,背着子弹,一溜小跑前进,堵住敌人的逃路。 10分钟后,战斗打响,我4连前后夹击,只打岀几梭子机枪子弹,扔岀10余颗手榴弹,就俘虏300余敌人。 杨从标把俘虏交给后续部队,继续往北猛插。 第266团3营营长于德胜也率部一直向北猛进。一切都为了快,他将8连和9连当作飞镖,不停地往北插,并规定,对小股敌人,暂且不管不问。 深夜时分,我第264团和第266团分别抵达预定包围地域,随即向守敌发起猛攻。 风雨夜暗中,敌人从睡梦中惊起仓皇应战,已失去了斗志的敌人,听见枪声四起,一片冲锋声和缴枪不杀声,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也不知我们来了多少部队,碰到枪响之处,便纷纷四散而去,往白龙港方向后缩。不久,我军便割断了敌第12军与第51军的联系。 与此同时,在南汇至川沙公路上,我第90师官兵也是轻装前进,奋勇穿插,向白龙港方向急进。 至午夜12时左右,各师团到达指定地域的电话纷纷打到军前指。 临时军前指用缴获来的汽灯照亮了房间,作战地图高挂在北墙上,作战参谋们熟练地标图划线。 谢振华兴奋地走到地图前,只见我军红色箭头从南、西、北三个方向直刺白龙港地区。 谢振华一面在地图上指指划划,一面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看来王秉钺这回怎么溜! 作战地图上清楚地显示,我第30军已把敌第51军及暂编第8师完全压缩包围在以白龙港为核心,从东至西4公里,由南往北5公里的狭窄地域内。 很快,军前指的挂钟指向16日凌晨2时。此时,这间第30军的临时指挥中心,汽灯一直通明,参谋人员一丝不苟地工作,谢振华和李干辉、副军长饶守坤等军首长也睡意毫无。 他们一边密切关注前沿各团的最新消息,一边据此作岀分析判断,并适时调整部署。 至凌晨3时,谢振华代表军前指又作出重新调配兵力,对敌第51军展开攻击的命令: 第90师270团向西北阻击敌第37军;第89师全部投入分割包围敌第51军,从西、西北两个方向全力进攻;第88师263团由二九港向51军核心阵地白龙港方向实施攻击。 凌晨4时许,白龙港,敌第51军指挥所。 以老谋深算自诩的王秉钺,此时也是满脸惊惧之色,大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他惊惧解放军果然是神勇之师,在自然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依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至他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只用一天时间,便打得他措手不及,并被死死包围在白龙港的狭小区域。 他悔恨又一次当了汤恩伯的炮灰,尽管在他周围都是蒋介石的精锐嫡系,但他们会救他王秉钺吗?不会,绝对不会。他们没有指着眼窝子骂他王秉钺是老杂牌就不错了。 现在,共军很轻易就把他王秉钺从自己的防御体系中挖了出来,就像剜一颗毒瘤一样,几乎没有引起他的同缭的反应。 王秉钺在指挥所内来回踱步。等神态稍微镇定后,说:谢振华啊,谢振华,别仗着你年轻气盛,我王某人好歹也是东北讲武堂4期、陆大8期的高材生,我从军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穿开裆裤呢,今天我就要跟你拚个鱼死网破! 原来,王秉钺的小眼睛一转。他也判断出我第30军眼前的力量还没有全部到位。他想:共军再神速,他们轻装前进可以,但重炮辎重不可能这么快抵达川沙一线。 而且浦东近来风雨不断,共军即使有了汽车,也会在泥泞中艰难跋涉,所以,共军的火力不是特别猛烈。这一点也从第113师和第4师报告上来的情况中得到证明。 再者,我第51军虽是立足未稳,仓促布防,而共军不也是刚来乍到,肯定还比我们疲劳许多。 俗话说,两强相遇勇者胜。我何不乘双方力量都差不多时,赶紧突围呢?而且我们的火炮很齐全,以重炮杀出一条血路是完全有可能的。 于是,王秉钺立即命令参谋长向建白: 拂晓前组织3个团的兵力,在重炮掩护下,乘共军攻击部署还没有完全就绪之时,由白龙港沿海堤岀去,从三九港、王家宅、唐家一线,撕开一个大口子,杀岀重围,与第12军重新连接上。 尔后,再联合12军、37军对共军实施反包围,并一举歼灭之。 16日天刚破晓,王秉钺调集的美制山炮、野炮、榴弹炮、步兵战防炮、八二迫击炮、六零炮均已摆在一线,准备向三九港以北突围。 而我军先头此时只有六零炮、轻重机枪等轻武器。 敌我火力悬殊,这的确是个问题,对我军形成极大考验。 谢振华早已料到敌人会狗急跳墙,因此,一面命令围攻部队就地构筑工事,顽强阻击敌人,一面敦促军炮兵团克服一切困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川沙一线。 天色越来越亮,迫不急待的王秉钺命令他的所有炮火向第263团阵地前倾汇而来。 顿时,三九港至唐家宅一线,炮声隆隆、火光闪闪,许多我军临时构筑的工事和敌人原先的防御工事被炸毁,只见尘土飞扬,硝烟弥漫,我军许多官兵牺牲在阵地上。 46岁的第263团1营营长毛廷振大胆沉着,他指挥部队迅速利用地形地物,规避敌炮火的凶猛轰击,等敌炮火延伸后,再进入前沿阵地,阻击敌步兵的反扑。 果然,敌炮火延伸后,敌步兵便猖狂地冲击我前沿阵地。敌人呜哩哇啦乱叫一番,壮着胆子往前冲。 我1营2连连长孙长胜命令部队,上好刺刀,等敌人靠近我阵地50米处时,再猛烈还击。 愚蠢的敌人以为我指战员被他们的炮火打光了,就肆无忌惮地向我阵前涌来。 给我狠狠打!只见我2连前沿近百米宽的防线上轻重机枪、冲锋枪、步枪、手榴弹一起朝敌人猛扫猛砸。 这种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射击,毫不亚于敌炮的轰击,只一个回合,便将敌人打垮。敌人的嚣张气焰全无,以后的反扑则畏畏缩缩了。 我第263团全体指战员面对凶狠的敌人,毫不畏惧地进行顽强抗击,并不断地改防守为进攻。他们深知自己这一环节关系全局,若阵地被敌突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谢振华在军前指紧急调整部署,密切注视敌人动向,我军哪里的阵地有困难,谢振华就随时调兵增援,决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清晨6时,当第263团阵地出现危急时,谢振华果断命令刚刚从南汇一线赶到的第90师268团,第269团增援第263团,并立即沿海滨向白龙港发起攻击,迫使敌人在白龙港南线逐步北撤。 上午10时,我第30军各团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对敌发起猛烈攻击,逐步压缩敌人。而敌人也企图撕开口子,杀出重围。这样,敌我双方形成互相胶着的厮杀。 我第266团在白龙港西南小营房向守敌发起猛烈攻击。4连作为主攻连,首先向一独立家屋发起冲锋。连长杜玉祥命令:轻重机枪给我猛扫,尖刀排从侧面迂回。 当我把敌火力压制下去后,尖刀排也已接近敌据点。爆破员抱着20余斤重的炸药包,冲向独立家屋,眼看要抵达目标,突然,从隐蔽在地面的一个暗孔里射出一梭机枪子弹,我爆破员当即牺牲。 杜玉祥命令六零炮轰击敌据点,解放战士老李的技术精,只用两炮,便将独立家屋炸开一个大窟窿。 最后,残余守敌缴械投降。4连攻占独立家屋,为团主力攻歼小营房守敌扫清了道路。 小营房守敌向白龙港方向溃退突围时,窜至我第265团阻击阵地。第265团又是将敌人一顿穷追猛打,敌人如狼奔豕突,像无头苍蝇。 仍是3营副营长张奇,率部冲在前面。 7连在左,8连向右,把敌人包了饺子。 不多时,第265团三下五除二,将这股残敌全部歼灭,并乘胜向白龙港西侧阵地迅猛突击,守敌节节败退,向白龙港龟缩。 丁作彬,丁作彬,你那里情况怎么样?请赶快向军部靠拢,否则,共军会一口一口吃掉我们的! 邹煜南,邹煜南,边突边向我靠拢,不能被共军分割了,不能中共军的调虎离山之计 孙师长,孙师长,天快黑了,情况对我不利,共军善长夜战,你要能突,先突出去吧! 16日黄昏时分,六神无主的王秉钺已顾不得保密,在白龙港军部用明语分别呼叫他手下的第113师师长丁作彬、第4师师长邹煜南和暂8师师长孙信学。 无奈,他手下的几位师长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虽然都想朝军部靠拢,但解放军迅猛的穿插、突击、阻击、分割,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整个白龙港好象到处都是解放军,他们三个师向西朝北都突不岀去,若向东只有下大海喂鱼,若向南无疑是身投解放军的火网之中。 所以,白龙港这片地域,被我第30军撒下一张疏而不漏的网,敌人就像晕头转向的鱼儿,在哪里触网,就在哪里被我军歼灭。 王秉钺在军部愁容满面,他掌握不了部队,自己成光杆司令,而光杆司令则是无所作为的。 王秉钺又想起1947年初在鲁南战役中,他的前任军长周毓英在枣阳庄被围的惨景,最后,周毓英也是掌握不了部队,在枣庄煤矿坚固的水泥工事里被活捉。 想到这里,王秉钺似乎要作垂死挣扎,他命令各师务必于今晚向北实施总突围。 王秉钺对师长们打气说:我们不是当年的张灵甫。眼下,共军力量与我们旗鼓相当,只要我们从白龙港突出一个口子,与第12军连接上,就是成功,反过来,我们又会对共军形成反包围,将谢振华所部吃掉,为周毓英、王严等老长官报一箭之仇! 可惜,只过了一个钟头,他们四人的美梦就破碎了。 16日晩19时许,我第30军炮兵团克服天雨路烂,河川难过的困难,终于赶了上来! 还是在路途上,他们就接到军长谢振华的命令,要他们不停顿地开赴预设阵地,现在,他们来不及喝水,来不及歇歇脚,与步兵老大哥握手畅叙,紧接着就向残敌发起攻击。 同志们,我们的大炮上来啦! 好哇!这下可以狠揍王秉钺了。 炮兵兄弟,狠狠打,替我们解气! 轰、轰、轰!总攻前,我军的野炮、榴炮开始试谢;接着,山炮、迫击炮开始试射。 随着军长谢振华一场激昂的愤吼: 总攻开始! 各炮群正式射击,我强大的炮兵火力呼啸着向白龙港敌军部轰击。 顿时,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猛烈的炮击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 早已憋足劲的我第267团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敌军的心脏。20时左右,第267团攻占了白龙港西北方向听村家码头、青墩等敌军阵地,歼灭敌暂编第8师残部600余人。这时,敌第51军白龙港西北侧门户洞开。 晚21时许,白龙港地区突然狂风大作,急雨猛袭。王秉钺估计这是他们实施最后突围的唯一机会,他绝望地向各师残部发岀哀鸣:弟兄们,生死在此一举啦! 与此同时,谢振华也敏锐地感到敌人要作最后的挣扎,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向前沿各团发出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第267团火速向冲击白龙港以北地区,阻歼逃敌;第262团和第264团各调一个营从顾家路镇冒雨向南迎战逃敌;第265团、第266团、第268团、第269团迅速从西、南方向直扑白龙港追歼逃敌。 我军这种猛虎掏心,勇往直前的打法,一下子把敌人搞得混乱不堪,首尾难以相顾。部队只费了一个多小时就攻占了敌人的军部,俘虏了敌第51军中将军长王秉钺及其军部人员,歼灭了51军直属炮兵团、工兵营、特务团,并把敌人第41师和第113师分割成两块。 为了更有力地杀伤和摧毁敌人,指战员索性把从敌人山炮团缴获来的18门火炮和我们的炮兵一起编组,向敌人轰击。 51军在军长被俘,军部被歼后,已成无头之蛇,一片混乱,难以相顾,任由我军分割、突击。有些敌人想凭险顽抗,但在我军大炮配合,部队猛烈冲击下,乖乖地投降或迅速被歼。 这一夜,炮声震天,喊杀声不断,远近火光时明时灭,有时把天边照得火红瑰丽,有时又被乌云细雨吞没。 打到17日拂晓,我英勇的第30军终于全歼了敌第51军和暂编第8师,另外,还歼敌第37军和地方交警部队各一部,除被击毙者外,还俘敌8000人,不少敌兵在黑夜乱窜时,失足掉进河里被淹死。 我军缴获大量战利品,计有山野炮50门,长短枪1。1万支,汽车50余辆。 川沙战斗结束后,谢振华曾在周浦镇和被俘的王秉钺谈了一次话。王秉钺操着东北口音,一脸颓丧地叹气道:唉!我们真是输得一败涂地呀。我们的部署还没有调整好,你们就扑上来了。 谢振华反驳:我军也是刚刚赶到嘛! 王秉钺点头哈腰:是,是,贵军果真如神兵天将,三百华里,又是雨天,我以为你们至少要三天才能赶到。哪里想到你们来得这样快,而且当天夜里就打了起来,我不得不佩服贵军的勇猛精神! 战报送到三野指挥部,粟裕初看之下,不怎么相信:这个谢振华,也太会吹牛了,30军3天能歼灭一个军? 于是他亲自打电话给谢振华:老谢啊,你报的战果有点大啊,确定歼灭了敌51军了吗?谎报战绩可是要杀头的。 也不怪粟裕谨慎,当时我军初攻上海,不少部队进展不顺,29军在5月14日15日于月浦吃了大亏,28军在刘行、杨行也进展艰难,唯独在三野中当小弟弟的30军3天歼灭一个军,怎不让人生疑。 谢振华在电话中回复:粟司令员,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的头你恐怕要不到了。51军军长王秉钺就在我这里,待会马上送给野司。 粟裕这才阴转晴,紧皱多日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老谢,打得好,你为我们三野狠狠出了一口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