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1hr我走去门口,打开门。 老程隽,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走过来,停在我身边,遮住一片光线。 手一抬,房门被他关上。 齐幽幽。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抬头看他。 可下一刻,却被他圈在墙角,他将下颌抵在我头顶,轻轻摩挲了下。 你是不要我了吗? 老实来讲,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之前的机器人,我总归没有把他当作人类来看待,更多的是一时新鲜,为了满足一下自己舔而不得的心,甚至 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没有感情的,会说话的某娃娃而已。 可现在。 那个我喜欢了三年的男人,是一个有肉没血,有感情有思维的机器人。 我有点蒙。 于是,我咬咬牙,狠下心来推开门,哄着程隽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 我趴在门缝听着,外面很安静,没听见什么脚步声。 回到沙发上。 我摸起手机给闺蜜发消息,你的机器人怎么样? 用着不错。 她秒回。 不是这方面,他性格如何? 性格?我选了个前男友那种脾气的,这机器人整天在家和我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家伙没有什么自主思维,吵来吵去就那么两句,总被我气得死机。 果然这很肖雯雯。 那,你会爱上他吗? 这句话发过去后,她半晌才回应我。 齐幽幽,你不会傻了吧?他是机器人,他是没有感情没有自主思维的机器人,他的所有指令和行为都是机械操控的,爱上他不是找虐吗 肖雯雯还在说,电话却被我挂断了。 我心里乱的不得了。 因为我明白,她说得没错,程隽他就是个机器人,他或许的确是和别的机器人不太一样,他能够独立思维,也有自己的情感与意识。 可是。 还是不能改变他是个机器人的事实。 他的身体构造和人类无限接近,但也终究只是像而已。 他没有家人,不能合法结婚。 更不能生育。 我想了很久,脑中一片混乱。 最后,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清晨被闹钟吵醒,蜷在沙发上睡得久了,身子酸的厉害。 起床洗漱。 在房间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我叹了一口气,拉开门,准备去隔壁找程隽。 再如何纠结,也总不能丢了饭碗不是。 然而。 门开,我一眼便看见了倚在墙边的身影。 是程隽。 我被他吓了一跳,你一直在这? 嗯。 在等你,怕你出来见不到我。 看着面前那张喜欢了三年的脸,我又心疼,又有点心酸。 他上前一步,像是想握住我的手,最后却又没敢。 那个常年冷着一张冰山脸的老大,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犹豫与害怕。 看。 连眼神都那么有深意,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机器人。 明明,就很像一个正常人的。 心里涩得厉害,昨晚肖雯雯的警告声犹在耳畔,可犹豫过后,我还是没忍住握住了他的手。 程隽,你们机器人会劈腿吗? 程隽怔了一下,没有立马回答,反而低头看着我的手出神。 半晌。 他抬起头,重复了一遍昨天那句话。 幽幽,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我是个例外。 他回握住我的手, 你也是我的例外,只有面对你时,我会不受控制地有各种情感波动。 你哭,我也会觉着难过,想要替你擦眼泪,想要过去抱抱你。 你笑,我也会很开心,而且,看见你的身体,我 后面的话,被我及时捂住他嘴巴,拦下了。 机器人的思维到底还是过于单纯,什么话都往外冒。 可是,捂着他嘴的手推他握住,程隽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果然,机器人呵出的气体都是冰凉的。 他说。 我只对你有感觉。 他似乎生怕我听不懂,专门加重了感觉二字。 我: 所以,那位伟大的科学家在建造程隽的时候,究竟给他塞了个什么脑子? 那晚程隽食髓知味折腾我的模样,可仍历历在目。 12hr程隽没得说错。 他还真是个特殊的机器人。 他不用每天充电,不怕水,不怕阳光,还他妈能抽烟喝酒。 但他的确没有心跳。 我很好奇,他的身体构造不应该都是机器芯片之类的吗,为什么还能喝酒? 彼时。 程隽把我压在床上,不太有耐心地回答了我。 他身体里有一个储存装置,所有吃喝下的物体,都会留存在那里,然后定期排放。 我其实挺想问问,他这个排放和人类的拉屎到底一不一样。 可他没有给我机会。 回答完,程隽便俯身将我圈在怀中。 吻细细密密的落下。 数小时后。 我捂着腰,颤巍巍的下了床。 这不是机器人,这他妈是禽兽。 我和机器人恋爱了,虽然这听起来有点扯。 这件事,我只和肖雯雯说起过,可她欲言又止,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良久,她轻声劝我,没结果的,也没必要,幽幽,还是算了吧。 我笑笑,可是我控制不住啊。 三年前我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便追着他进了公司,这一喜欢便是三年。 雯雯,我控制不住对他的感觉,他什么都不用做,简单地站在那,我都忍不住心动。 哪怕,在明知他是机器人后。 他是机器人,可我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情感,而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后来我也想通,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父母都已去世,和一个机器人恋爱,似乎也还能接受。 而且。 程隽有身份证,他还有合法身份,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起码,除了我,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秘密。 我本想和程隽来一场地下恋情的,可他这机器人还是个恋爱脑,我们出差回去,他便直接搂着我进了公司。 宣布了我们恋爱的消息。 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而我头疼不已。 公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舔了程隽三年,因此,我没少被人笑话。 可之前三年都没舔到的男神,出了趟差就到手了,不用猜都知道大家会怎么想。 果然。 关于我的风言风语,瞬间席卷公司。 我去个厕所都能听见三个暗地里说我床上懂得下功夫的女同事。 真是头疼。 下午。 我被程隽喊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我瞪他一眼,你这样,大家更会八卦了。 没事。程隽正坐在桌前办公,神色专注,谁八卦,直接开除。 我没说话。 先不说劳动法是否允许,就我们公司同事的八卦劲头,按程隽的开除方法,估计要一个不留了。 程隽在工作,我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他。 偏着头,拄着下颌,我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机器人。 不过,办公室里极静,只有程隽翻阅纸质文件的声音,有点催眠。 我倚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再醒来,是被吻醒的。 细密的吻落下,却不带半点温度。 他俯身看我,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 好。 他笑笑,然后坐在我身边,想不想看电影? 好啊。 我逗他,要刺激点的。 程隽怔了下,然后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 下班后,程隽半点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我塞进了他的车里。 我们吃了火锅,逛了街。 然后去看了电影。 嗯果然情节很刺激。 午夜时分的恐怖电影,吓得我苦胆都快喊出来了。 13hr意料之外。 我和机器人的恋爱,比我想象中要和谐得多。 不知为什么,明明物种都不一样,我们却相处得格外融洽。 我们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感,一众蛋糕中,我只扫一眼,他便能准确挑出我最爱吃的那一款。 一屋子让直男眼花的女装,他永远能一眼选中我喜欢的款式。 而我也能准确地在他下意识地抬手时,递给他想要的东西。 比如遥控器,比如抽纸。 有天晚上,我和程隽站在阳台吹风,他捧着我的脸,神色虔诚。 他说。 齐幽幽,我觉着,我们似乎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我笑,没有说话。 我也这样觉着,我们无比契合,分外般配。 如果他是人,就好了。 不过,他不是,我也能够接受。 阳台上,他单手圈着我的腰,声音很轻。 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男人? 这人居然还学会了八卦。 我有点想笑,夜风乍起,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没有,我从进公司起就喜欢你了。 那进公司之前呢,上学时你有没有追过别的男生? 我的笑僵在唇角。 不记得了。 程隽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认为我不想说。 我沉默两秒,抬头看他。 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几年前出过车祸,头部受伤。 过去的事,都忘记了。 程隽有些意外,失忆? 我点点头。 他没再说话,将我圈在怀里,下颌抵在我头顶轻轻摩挲着。 他说,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车祸。 情到浓时,这是程隽给我的保证和承诺,可我没想过,真有一天会一语成箴。 而这一天,实际上并不算远。 月末的周日。 我和程隽吃过晚饭后,准备去附近广场散散步。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却忽然遇见了一辆失控的载满沙石的重卡。 货车司机闯黄灯,刚巧撞上迎面驶来的白色轿车,司机急打方向盘,车子瞬间失控侧翻,而我们几名路人站着的位置,刚巧是货车倒下之处。 尘土瞬间飞扬。 几乎是一瞬间,程隽将我拽去了另一边安全处,他却又折身而返。 速度快到了极致。 远远超出了人类体能的极限。 下一秒,刚刚一同在路口等车的小女孩被他狠狠推出,刚巧撞进我怀里。 而装有满车沙石的卡车也重重倒下,将那几人重重掩埋。 包括程隽。 尘土漫天,隔绝了视线。 我惊怔在原地,甚至都没回过神来。 程隽! 直到看清那辆侧翻的货车,我才惊呼出声,疯了般跑过去,在那堆沙石中漫无目的的翻寻着。 可是。 刚刚车祸时的那一幕在我眼中不停地浮现。 这一幕似曾相识。 渐渐地,我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回忆,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与刚刚的惊心场景相重合。 愈发清晰。 记忆中,陌生的肩头,我挽着一个男生的手,过马路时被一辆超速的轿车撞到。 男生反应很快,飞快地将我推开,而他则被疾驰的轿车撞飞,重重摔落在地。 那个男生,长了一张和程隽一模一样的脸。 我跪在地上,在路人的帮助下,从沙土中挖出了程隽。 可他已陷入昏迷。 我泪流满面。 我抬手,颤抖着缓缓去碰他的脸,却又在距离他几厘米远时心底生怯。 都记起来了。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都记起来了。 我颤着手拨打了120,那一刻,我将现实与记忆混淆,甚至都忘记了,程隽他根本不是人。 他是机器人,去医院没有用的。 可我慌了神,直到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带着两个人急匆匆赶来。 却在半路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我。 我身子轻微颤抖着,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程隽。 叔叔 我哽咽得厉害。 我似乎,都明白了。 14hr中年男人愣了两秒,眼底蓄满盛怒。 齐幽幽,居然是你! 当着许多路人的面,他失态地吼着, 你能不能离程隽远一点?你究竟要害死他多少次才安心!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程隽的情况,然后让那两人走来,和他一同把程隽抬起,抱进了车内。 我想追过去,却又有点犹豫。 可想起此刻不明状况的程隽,我还是拦下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我给司机塞了两百块钱,一路追着他们的车停在了某研究所门前。 我匆忙下车,可还是晚了。 中年男人带着程隽进了研究所,而我则被拦在院门外。 我踉跄地坐在路边。 微风徐徐,我的泪一点一滴落在地面,被风吹干。 可是,被风吹的不止是眼泪,还有那段尘封的记忆。 我有一个很相爱的男朋友。 他叫程隽。 他生的好看,在大学时是我们班最受欢迎的男生,烂桃花无数。 而我是那种还好姑娘。 身材还好,长相还好,气质还好。 各方面都还好。 可程隽偏偏看中了我,在一起后,他曾握着我的手说,他有一个秘密,他有一双能识珠的慧眼,在旁人看不到我有多美好,但是他可以。 而他说的时候,其实我是没在意的。 我只在意,他说我是猪。 总之,我们很相爱,从校园到毕业,后来甚至谈婚论嫁。 我没有父母家人,他也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父亲,他爸爸很喜欢我,也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可是。 一场车祸打破了所有美好。 程隽被撞,当场身亡。 而我被程隽推出时撞到另一辆行驶中的车,索性那辆车车速不算快,但我还是撞到脑部,醒来后,因为无法接受程隽去世的消息,昏迷失忆。 至此,我忘记了有关过去的一切。 醒来时,我身边只有肖雯雯。 她接我回她租的房子,一点点地告诉我过去,只是,她唯独没有提起过程隽。 我坐在街头,将所有事情抽丝剥茧,拨开层层迷雾。 我想起了很多细节。 比如,我和程隽那些天生的默契。 比如,程隽曾告诉我,他与所有人机器人都不同的地方是,他的脑中植入了一个已故男生的大脑,他没有继承记忆,却能够拥有人类的思维。 又比如,肖雯雯知道我和那个机器人程隽玩真的时,她的担忧,她的欲言又止。 还有一点。 当初,我和程隽谈恋爱时,我就知道他父亲是一名科学家,研究的是机器人。 而刚刚街头那位鬓发早衰的男人,就是程隽的父亲。 一切答案呼之欲出。 一切竟是简单得可笑,我们的默契,我们的相爱,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回到了原点。 忘记了过去,换一种身份。 我们还是会被彼此吸引,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 15hr程叔叔约我见面。 靠窗的位置,我们隔着一张桌子对面而坐,我没忍住心里的担忧,开口询问程隽的现状。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叹声道,他没事,已经恢复了。 听说程隽恢复,一颗心才算落下。 我点点头,又有点紧张。 怕他怪我这么多年都没去祭拜过程隽,怕他质问为什么我和现在这个机器人程隽又会在一起。 可我还一句话没说,他便先叹了一声。 我都知道,小隽那件事后,我去医院看过你,医生说你失忆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没有了那天在路边的尖锐与激动,此刻的他褪去所有,只是一个父亲。 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早早白了头的父亲。 其实,失忆了也好,我知道你们感情深,有些事,记得也是痛苦。 可是 我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是程叔叔替我说了出来。 你是想说,可是程隽没有死,为什么还是不告诉你一切,对吧? 我点点头。 他叹声,现在的他终究是机器人,机器人是不能有感情的,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忘记了过去,他也以另一种形态留在了这个世上,各自安好不好吗。 我无言以对。 也许是好的,可是,我和程隽还是遇见了。 我和程叔叔坦白了我和现在的程隽再遇见的事情。 失忆后,我在肖雯雯家里休养了两个月,然后开始找工作。 因为急于挣钱,我在网上找了很多公司,一口气投了几分简历。 却在应聘其中一家公司时,难以自持地,对程隽一见钟情。 于是,我只应聘了他们公司。 而原本条件不算出众的我,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被留了下来,至此,成为了程隽的员工。 之后三年,我堂而皇之地追求程隽,但他从未松过口。 再然后,我无意间买了这个机器人,便牵扯出了一系列隐秘往事。 程叔叔也告诉了我当年的事情。 车祸后,程隽在医院抢救无效,还剩最后一口气时,程叔叔当机立断,把人紧急拉回研究所,在他一息尚存时,将程隽的大脑移植到他刚刚研制成功的机器人身上。 他说,那是他这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实验,成功后,他手抖得甚至捏不住眼镜。 程叔叔说,当时他便在想,他钻研了一生机器人,也许冥冥中便是为了这一天吧。 后来,实验很成功,这个新研制成功的机器人拥有程隽的一点意识,却没有记忆,而程叔叔这些年也在一直完善与精进。 渐渐地,程隽这个与人类用肉眼看不出分毫差别的机器人,便顶着程隽的身份活了下去。 当初坐高铁时,程隽用的身份证,便是原本的程隽的。 讲述完毕,我们都没再说话。 良久。 程叔叔才叹了一声,他摘下眼镜,指腹在眼角揉了下。 都是命啊 叹息过后,又是一阵沉默,他喝了一口水,却又笑了。 一个忘记了所有过去的人,一个被植入人类大脑的机器人,居然还能重新相爱,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可是,笑过之后,他又告诉我一个消息。 程隽后来和我有关的记忆,已经被格式化了。 在他现在的记忆中,我只是他公司众多员工中的一人,再没有半点特殊。 我愣了很久,然后问他为什么。 我已经竭力表现得很冷静了,可一开口,声音还是颤得厉害。 我第无数次听见了程叔叔的叹息。 还是那句话,程隽是机器人,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会懂得感情,会爱上你,是因为脑中程隽的那一点意识的缘故。可是,即便是移植成功,程隽的意识也不会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归根结底,程隽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还是机器人。 机器人拥有了感情,对他对你,都不好。 程叔叔静静地看着我,双眼却也有点泛红, 孩子,放手吧,对你和他都好。过去的就过去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那叔叔呢。 藏在桌下的手狠狠攥拳,指甲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痛意。 我竭力隐忍,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哽咽地问道,那叔叔,也能真的放下吗? 他没有回答我,依旧是一声叹息。 显然他不能。 所以他才会冒险将程隽的大脑移植,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会不断致力于机器人的改进与发展。 他还是没有放弃。 程叔叔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叔叔。我忍不住起身,那,我还能留在公司吗?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做,我只想每天能看看他,我保证离他远远的,我 因为慌乱,我语速飞快,声音颤抖得厉害。 最后那句话,却被程叔叔打断。 他叹,可以,如果,你不怕难过的话。 说完,他便结账离开。 我坐回桌前,愣了很久,有点想哭,最后却还是笑了。 他不爱我了也好,不认识我也好。 难过就难过吧,总好过捱过没有他的下半辈子。 16hr我知道会很难过。 可是,当程隽从我身旁路过,视若无睹时,心还是狠狠被蛰痛。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回到工位,自始至终没有和他说话。 我和程隽复工一周了,公司里流言蜚语几乎传到了天上,我全部视若无睹。 恢复记忆后,我宛如重活两世,这些传言对我而言不过风中飘落的毛羽,无关痛痒。 我唯一在意的,是程隽。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每天看看他。 毕竟,程隽去世后,能这样看他,也算是一种奢望了。 我很满足。 可是 一周后,下班时我被程隽堵在了公司。 最近心事重重,我也不喜欢热闹,所以经常等同事们都走了,再独自一人下班。 谁成想,会被程隽拦下。 狭窄逼仄的楼梯间内,他将我堵个正着。 在躲我? 清冷的语气,不夹丝毫感情。 我屏着呼吸,缓缓摇头,老大,有事吗? 他在打量我。 那目光有如实质般锋锐,我以为他说不出来,会放我离开,可他反倒向前逼近一步。 将我圈在墙角。 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对吗? 心跳一窒,我点头。 对。 可是 忽然,他攥住我手腕,强行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齐幽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这个名字,总觉着心里一紧。 说着,他勾唇自嘲:虽然,其实我并没有心脏。 而我手抵着的位置,正是人类的心脏。 可是,他是机器人,他没有心脏,这身皮肉之下,有的只是铜皮铁骨。 更不会有心跳。 可我还是鼻尖泛酸。 强忍着心酸,我抽出手,可能,你身体不舒服吧,吃点药就好了。 说完,我转身想走。 刚刚转身,手腕便再度被攥住。 让一个机器人吃药,你不害怕我会坏掉吗? 我身子僵住。 他攥着我的手腕,快步走上前。 我知道,我爸把我过去的很多记忆格式化了,我能感受到那一段的空白,但那些残缺的记忆中,唯独你能让我的情绪有所波动,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 我说不出话来。 死死咬着唇,可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我想起那天和程叔叔的对话,想起他早衰的白发,也想起他当初叹息着说的那句话: 机器人拥有了感情,对他对你,都不好。 我后悔了。 原本,我以为身为机器人的程隽之所以会对我再次动心,很大部分源自于我这三年来死皮赖脸的追求。 公司上下心仪程隽的女同事很多,但他太过冷戾,所有人都不敢主动。 偶有几个对自己身材样貌自信,主动投怀送抱的,下场都很惨。 只有我,头铁,脸皮厚,仗着不要脸三个字追了他三年。 也正因如此,我想,这次只要我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里,不出头,不冒尖,不让他注意到我的存在,默默地看着他就好了。 可是,现在还是牵扯到了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程叔叔为什么说机器人不应该拥有人类的感情,但我知道,他不会害他。 沉默半晌。 我甩开他的手,语气讥讽,老板,您是不是吃错药了,什么机器人,我还阿凡达呢。 说着,我朝楼梯走去,您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我 话没说完,我便被拽入一个怀抱。 一个,冷冰冰的,没有温度,更没有心跳的怀抱。 其余的话,也尽数被堵回口中。 他低头看我,那双冰冷的眸底,渐渐泛温。 如果我们之前真的没有什么,也没关系。 他勾了下唇角,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说真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心动了。 可回过神,我推开他,落荒而逃。 那晚,我一夜没睡。 闭上眼,程隽的脸便浮现在眼前,我总是会想起大学时的一幕: 盛夏,骄阳,篮球场。 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干脆利落地投下三分球,然后回身,在人群中精准无误地看向我。 那双眼,笑意氤氲。 那个少年,是年少时的程隽。 17hr第二天,为了逃避,我打电话请了假,把自己缩在床上,用被子裹成一个茧。 敲门声却忽然响起。 这么早,一定是肖雯雯那丫头了。 门上猫眼被我过年贴福字时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我揉着眼开门,却意外看见了程隽。 他穿了件白色卫衣,双手抄袋,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恍惚间看见了当初的程隽。 再回神,我一阵慌乱,蓦地去拉门把,却被他用腿抵住了房门。 为什么,躲我? 他低声问我。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只好反问,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他之前的记忆不是被格式化了吗。 他轻掀唇角,员工资料。 但是,我记得我当时只填了小区和楼号,没有填具体几单元几零几。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淡声解释,走进小区,就很自然地过来了,就像 他看我一眼,目光幽深。 就像曾经来过很多次一样。 我说不出话。 他进了门,并回身将门阖上。 弯身,他打开鞋柜,一眼就看见了他当初的拖鞋。 换上后,这人走去沙发坐下,微微抬着下颌,气定神闲地看着我。 仿佛这是他家,来拜访的人反而是我。 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我败下阵来, 老板,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你失忆的那段时间,刚好我搬新家,所以经常叫公司同事来家里聚餐,你也常来。 程隽挑眉,真的? 千真万确。 他忽然笑了。 拿起我的水杯喝了一口,程隽抬头看我,眼底含笑。 可我似乎没和你说过,我失去的记忆,是哪段时间。 我: 我可真蠢。 于是,被揭穿的我索性破罐破摔,趿着拖鞋走去厨房做早餐。 实际上,我是在逃避。 我不敢接近他,我怕对他不利。 他是第二个程隽,也是程隽留在这人世的身份,我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我只希望他好。 哪怕以机器人的形态,哪怕和我分开。 不过,程隽倒也没再继续逼我,反倒是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泡了杯茶,打开了电视。 我走去看了一眼,愣住。 蜡笔小新。 程隽生前,最爱看的动画片。 过去我总笑他幼稚,可是,失忆后的我,却不知缘由地喜欢上了这部动画。 回过神,我又折身走进厨房。 程隽过去爱吃牛肉面,冰箱里刚好有牛肉,我便拿出来,想要做给他吃。 但我都忘了,程隽是机器人,他不需要吃东西的。 烧水,焯牛肉 我正忙着,无意间回身,却见程隽站在厨房门口,一脸茫然。 他的表情看的我心一惊,连忙走过去,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为什么,感觉这一幕好熟悉? 他蹙眉,刚刚动画,还有你给我煮的牛肉面,煮好面,一定要给我拿一瓶冰镇的冰红茶,对不对? 握着的漏勺掉落在地,我说不出话来。 没错。 他说的都没错。 可是,他说的这些,就连之前的机器人程隽都不知道。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看过蜡笔小新了,而我也没有给那个机器人程隽做过牛肉面。 那个最爱吃我做的牛肉面,并尤爱配上一瓶冰镇冰红茶的人,是程隽。 是生前的程隽。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无意间刺激到他。 而程隽则怔在了原地。 他一动不动,即便我将手在他面前晃动,他也依旧没有反应。 我真的怕了。 于是,我在他身上摸出手机,没有密码,拨通了程叔叔的手机。 程叔叔来得很快。 他带了几人,将程隽带走了,我想要跟上去,却被他拦了下来,他欲言又止,最后看着我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他们来得匆忙,走得也很快。 直到他们离开,程隽都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故障,还是 我不敢想。 18hr程隽离开了很久。 我每一天都细细数过,三十七天。 他消失不见,连公司也不去了,而我追去研究所门外,后来总算打听出一些消息: 程叔叔三十七天前带着程隽回了研究所,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一定是很严重。 我后悔又自责,整日活在痛苦之中。 我辞掉了工作,我想,等知道程隽恢复了,我就彻底地离开他的世界,我可以不见他了,可以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只要,他能顶着程隽的身份,安全的度过往后的岁岁年年。 第三十八天。 早上,从床上爬起,洗漱过后,我换了一条白色裙子,去了研究所。 这是当初我生日时,程隽送给我的。 最近瘦了很多,裙子穿起来稍大,没有什么胃口吃饭,我饿着肚子去了研究所。 可是。 我在研究所门口撞见了程隽。 对视的那一刻,我怔住,然后转身便走。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走得匆忙,不留神被脚下石头绊倒。 有人扶住了我。 没有温度的手,是程隽。 我抹了一把眼泪,仓皇着说道歉,转身想走,却被他拦下。 我没敢抬头去看,更不敢去质问。 良久。 头顶传来一道叹息声。 幽幽,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我瞬间僵住了身子。 一瞬间,浑身血液仿佛逆流,我惊怔在地,回不过神。 同样的声音,可是,这个语气 这是程隽生前独有的温和语气。 与后来的机器人程隽那冷冰冰的声线截然不同。 由于激动,我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你 他上前一步,将我圈在怀里。 他用两个字,回答了所有。 他说。 是我。 是他。 是程隽,他回来了。 我愣了很久,久到周围似乎都来往路过了十几人,我才终于回过神。 然后将脸埋在他胸口,失声痛哭。 那里,依旧没有心跳与温度,我知道,面前这具躯体仍旧是机器人,可是,属于程隽的意识,苏醒了。 蓦地。 我想起当初程叔叔说的话,匆忙抬头问他, 可是,程叔叔说,机器人是不能有感情的,你 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他笑,没事。 我爸说,我大抵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特殊的机器人了。之前植入的大脑没能被完全开发,所以拥有感情反而会害了我,但是现在 他的掌心落在我发梢,轻轻抚着。 我回来了。 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我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 不久。 我原本以为,想要再和他说一句话,要等到下辈子。 天可怜见。 我的程隽回来了。 虽然,此刻的他还是机器人,没有呼吸心跳,没有脉搏体温。 但我知道他是程隽,这就够了。 是当年篮球场上肆意张扬的白衣少年,是三年里冷漠疏离的冰山老板,甚至是之前那个被我设定为舔狗性格的机器人程隽。 但是,只要他还是他。 只要他还是程隽,便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