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做的坏事其实大部分源于自私。
——坤鹏论
一、前情回顾
在《读<普罗泰戈拉篇>德性是否可教？（二十一）》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以下内容：
苏格拉底：它们是德性的组成部分，还是德性的不同名称？（六）
苏格拉底以自己要走为威胁，希望普罗泰戈拉采用简洁的一问一答的诘问法进行论证，而不是长篇大论。
这招果然奏效，作为此间的主人卡里亚马上就坐不住了，他自然不能让这场集天下英才于一堂的聚会不欢而散。
卡里亚表示，苏格拉底啊，没有你，我们的谈话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没有什么别的谈话可以与你和普罗泰戈拉的媲美，你可别扫朋友们的兴啊。
苏格拉底再次表明态度，让我留下来继续聊，也不是不行，前提是普罗泰戈拉必须按照我的请求来，也就是一问一答，尽可能简洁，不要答非所问，净扯些没用的里格儿隆。
而且，咱们现在是朋友之前的聊天打屁，你普罗泰戈拉就别把公开演讲的那套搬到这里来啦，没劲。
他表示，普罗泰戈拉确实有权用适合自己的方式讲话，这样想也没错呀，反过来，你不是也一样吗？
这里隐含着卡里亚的正义观，也就是正义等于每个人有平等的权利，没有谁的要求会是更为正义的，没有任何东西会是更为正义的——正义等于平权。
卡里亚刚说完，苏格拉底的粉丝阿尔基比亚不干了，立马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偶像。
他表示，苏格拉底都已经明确表示跟不上普罗泰戈拉的长篇大论，这相当于承认普罗泰戈拉在这方面比他强，自己输了。
但是，如果换到第二种谈话方式——一问一答的诘问法，他并不认为普罗泰戈拉最强，因为苏格拉底在这种方式的讨论中未曾输给过任何人。
那么，如果普罗泰戈拉承认这一谈话方式他不如苏格拉底，也行啊。
可是，如果普罗泰戈拉坚持己见，就以一问一答的方式来讨论，别每个提问都大话连篇，言辞闪烁，就不给个明显的说法，他这么做会使大部分听众在云山雾罩中迷失，忘了问的问题究竟是关于什么的，所以，说自己健忘，不过是苏格拉底开个小玩笑，其实大部分人都会这样。
总之，苏格拉底的建议更恰当，毕竟，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表明自己的看法嘛。
在以上这段话中，阿尔基比亚德也反驳了卡里亚的权利平等的正义观，即应该正视并承认差异才公平，公平比平等更高。
接着，代表第三方，也就是站普罗狄科和希庇亚这边的克里底亚发言了。
他指出，卡里亚和阿尔基比亚德都明显偏袒他们的偶像，但是，咱们就不要为此争强好胜了，关键是请求这两位别中途分手，让讨论半途而废。
克里底亚所显露的正义观是，正义就是不偏不倚，就是不要抱团。
二、苏格拉底：它们是德性的组成部分，还是德性的不同名称？（七）
听了克里底亚的话后，普罗狄科发言了，他说：
“克里底亚，你说得挺好。毕竟，这类讨论的参与者必须公正地分配注意力，共同听取投入交谈的双方，但并不是平等地听取，毕竟，两者的说法不是一个东西，不可能一模一样。”
“我们要倾听双方的发言，但这不等于应当平等地赞赏各方。赞赏，应当多给更有智慧的，少给更无学识的。”
很明显，普罗狄科否定了权利的平等分配，主张不平等的分配：应该多给有智慧的，少给无学识的。
这意味着给智慧的人多些权利，给不智慧的人少些权利。
据此进一步推论下去便很容易得出柏拉图的哲人王观点：智识人统治是正义的，哲人应该当王。
“智识”其实指的也是智慧，不过，智者所说的智慧与柏拉图所说的智慧并不相同，所以，这里用了“智识”而非智慧，以示区别。同样，柏拉图的哲人与普罗狄科的哲人也完全相同。
“所以，我本人建议，普罗泰戈拉和苏格拉底啊，你们应该谦让、和解，让你们的谈话围绕论题对辩而不要争吵嘛。”
“毕竟，朋友与朋友对辩是出于善意，彼此不合和互为敌人的人才争吵，这样我们才会有一场极好的聚谈。”
“这样，你们两位发言人就会赢得我们这些听者的极大敬重，而非受到称赞，因为敬重出自听者的心底，没有蒙骗，称赞往往些违背自己的意见说谎的言辞。”
“而且，这样的话，我们这些听者也会极为欣喜，而不是愉快，因为欣喜指靠精神本身学习和获得某种见识，愉快则指吃到某种东西或靠身体本身快乐地得到某种东西。”
普罗狄科说的这些，在座的多数人都接受。
为什么这里说“多数人”而不是所有人呢？
刘小枫在注释中指出，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是，他的说法因精细的语义辨析（比如：敬重和赞赏、欣喜与愉快）而过于智术化，不够通俗；
二是，他的正义观明显基于资质不平等，智识人应该得到更多东西，在座的显然有好些人并非智识人，自然对此难以认同和接受。
接着普罗狄科之后，希庇亚这个智者说：
“在座诸位，我把你们都当作我的亲友和同胞，这是根据自然本性来说的，而非依据习俗。”
“依据本性，那么同类相聚，但是习俗是人类的僭主，会对本性施加暴力。”
“所以，在我们中间有谁懂得事物的本性，谁就是希腊人的思想领袖。”
“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聚集到雅典这座希腊智慧的中心和神龛中来了，在这座城市的这所最漂亮的房子里。”
“如果我们创造出来的东西与我们的名声不相称，而且还要像最下等人那样争吵，那确实是一种耻辱。”
“所以，我这会儿敦请和奉劝，普罗泰戈拉和苏格拉底啊，你们得和解，我们就像公断人把你们拉到这中间地带，你苏格拉底就别非寻求这种严格的对话样式——非常简洁的样式——不可，要是普罗泰戈拉不喜欢的话，不妨随他滔滔不绝，使得他的辞令可以对我们显得更为宏伟壮丽、更为井井有条。”
“反过来呢，普罗泰戈拉就别整个儿夸夸其谈，乘风扬帆，遁入言辞汪洋，以至于陆地隐而不见。”
“反正，你俩守点中道，就这样吧，听我劝，选出仲裁或主管或主席，替你们看住各自言辞的适中长度。”
所谓“仲裁”，字面意义是拿着棍子的人，在奥林匹亚竞技会上指体操比赛的裁判。
希庇亚的话让在座的都满意，所有人都称赞，而且卡里亚说，他不会放我走。
刘小枫对于希庇亚这段话的注释是：希庇亚彰显自然本性与习俗礼法的对立，更为明确地区分了常人与非常人，不聪明的人是常人，没必要帮他们，因为他们即便得到帮助也会搞得乱七八糟，这无异于暗中否定了苏格拉底主张的“顾及”常人。
希庇亚的发言最后得到一致赞同，是因为他把所有在场的人都阿谀奉承了一番。
其实希庇亚的观点和普罗狄科一样，只是他在后者的基础上走得更远些，更多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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