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桃获金鹰奖最佳女主角:《人世间》里的郑娟很平凡,也很性感

11月6日晚,第31届中国电视金鹰奖颁奖典礼上,殷桃凭借《人世间》中的郑娟一角获得最佳女主角。发表获奖感言时,她感谢导演李路“把这么美好的一个角色”交给她来饰演。

在今年年初接受本刊专访时,殷桃曾表示,此前饰演的角色多少都有点自己的影子,而郑娟的生命底色特别不一样,“她身上有的品质是我非常向往的。”

以往殷桃会更多着力在情节上,这次她更多是在人物自身上去下功夫。在殷桃看来,“郑娟不仅仅是让人同情和有保护欲望的,我希望她那份善良、包容,和经历过那么多苦难和恶之后,依然用善的方式跟世界交流的这一份气度,被人尊重。”

殷桃对《人世间》原著中一段关于郑娟和秉昆的描述印象深刻,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是 1+1 等于 2, 而是 2-1 小于 1”。 在殷桃的理解中,郑娟和秉昆两个人分开时,都是很有自我和精神力量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时则会十分依赖对方。殷桃最初接触到郑娟这个人物时就很有创作冲动,近年来少有作品真正从普通人视角切入,某种意义上,这也更难演。

郑娟和弟弟光明都是被信佛的养母捡来的,特殊的身世造就了她吃苦耐劳、隐忍善良的品性。 作为那个时代贫家女的缩影,郑娟孝顺、有骨气,不食嗟来之食,但她也无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真实的城市底层生活即便有温情,也躲不开残酷。本来她也要上山下乡,但是放不下家里,只能东躲西藏打零工。未婚夫涂志强死后,怀孕的她靠着串糖葫芦、糊纸盒勉强维持生计。

拿到剧本时,殷桃就在想,把文字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物要做哪些加减法。 王海鸰曾在采访中透露过,拍摄过程中,殷桃不断地跟她阐述对角色的认识,说服她加减一些细节。王海鸰觉得殷桃说的都很对,“演员有一个长处,会全情投入地关注自己饰演的角色的人物线。而一个好演员全情投入后,是会对人物感同身受的”。

所有细节的调整都基于一个基础。 “郑娟不仅仅是让人同情和有保护欲望的,我希望她那份善良、包容,和经历过那么多苦难和恶之后,依然用善的方式跟世界交流的这一份气度,被人尊重。”殷桃对本刊说。

以往饰演的角色多少都有点殷桃自己的影子 ,比如《鸡毛飞上天》中的骆玉珠。骆玉珠的身世也极为坎坷,年少时母亲亡故,她被好赌的父亲卖给人贩子换取赌资。好在她机警,成功脱身。在四处流浪的生活里,骆玉珠的经商天赋逐步显现,经过白手起家和不懈努力,成为一位成功的女企业家。但比起郑娟,骆玉珠仍然是大女主戏里最常见的成功逆袭的角色。“骆玉珠从个性到说话的方式离我更近,包括很多对事的态度,我都非常理解,甚至我会认为如果是曾经的我,我也会这样。”相较而言,郑娟是离她最远的一个。原著里对郑娟的出场描述说,“有张蛾眉凤目的脸,像小人书《红梦楼》中的小女子,目光里满是恓惶”。 殷桃是典型的杏眼桃腮式美人,她和郑娟除了都生得好看,其他几乎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生命的底色特别不一样,她身上有的品质是我非常尊重和向往的。”殷桃用了一种多年没有用过的方式走进郑娟,“有点像上表演课为了解放天性,模仿一只猫,扮演一棵树,用这种最基础的方式从外在找。”殷桃能理解郑娟的内心,也有想通过人物表达的东西,问题是要怎么通过声台形表,准确表达出来。 从她说话的声音、节奏,再到她在外部形态上相对符合人物的状态,“我先让外在更接近她,再来刺激内心更接近她”。

剧中,秉昆替水自流给兄弟涂志强的遗孀送生活费,才与郑娟有了交集。水自流嘱咐秉昆,郑娟家不太好找,也尽量别问人。这个“不太好找”从侧面点出了郑娟家的居住状况。 在《人世间》原著里,“阶级”是个避不开的词。周家居住的“光字片”属于相对贫穷的区域,而郑娟住在连“光字片”都不如的太平胡同。 这条胡同没有砖房,都是黄土脱坯垒成的房,密密麻麻地一间紧挨着一间,各家各户的入口都是低矮而朽残的门。对郑娟来说,秉昆的出现就是奇迹。

剧中一段旁白,道出了郑娟的精神内核, “郑娟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女人,以前的忧郁只不过是由于她曾经几乎活在一种完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而她后来的乐观才足以支撑着她和他们的家走过最艰难的岁月”。 秉昆就是她生命里的阳光。

周家两兄弟都算情深意重,喜欢一个女孩就能为她对抗世俗,但也各有各的纠结。秉义爱上了“出身不好”的郝冬梅,可以为她放弃升迁的机会,也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她因意外不能生育的事实。秉昆对郑娟一见钟情后就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她未婚夫被枪决的名声问题,还有养育盲人弟弟和未出生孩子的负担,都不能阻止秉昆的爱。 但即便是有情有义的大哥,也不能支持弟弟爱上“死刑犯的寡妇”,毕竟在那个年代的道德观里,“阶级成分”和“名声”都决定着人的分类和标签。

初见秉义时,郑娟对他说:“大哥,您劝劝秉昆,我不值得。”“不值得”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听上去轻飘飘的,里面包含的心酸外人难以感同身受,也因为这三个字让秉义改变了对郑娟的看法。“她只有前期面对秉昆的时候有一些自卑,如果他们彼此相爱,相爱的人当然会期待婚姻,但是在那个年代她那样的经历,会觉得她配不上秉昆,甚至会给他带来非常多的麻烦。”殷桃说, “但是她又非常爱秉昆。在她前半生如此苦难的经历中,秉昆像她生命中照进来的一束光,她也不想撒手。”

郑娟的内心是强大的,“有难处的人多了,别人都能过去,我郑娟也能过去”。 带着幼子和盲人弟弟,走过流言蜚语的人群时,她也都是昂首挺胸的。 所以,戏里除了几个重要节点,郑娟的哭戏并没有那么多。周父认可她,允许她改口喊“爸爸”的那一段,是郑娟第一次完全释放自己的情绪。她原本以为周父会反对她跟秉昆结婚,之前没有得到周家人的认可,在她心里是个很难过去的坎儿。周父起初不了解郑娟的品行,在看到她为整个家的付出之后,责备儿子亏待了好女人。那场戏殷桃在门外站着,听到父子俩在里边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有委屈,也有感动,唯独没有台词,镜头就这么干净地对着她,看得出她想让郑娟克制,眼泪仍旧啪嗒啪嗒往下掉。

“郑娟本身就比较内敛,台词也少,所以我会希望对于她每一次的表达都能特别符合这个人物的状态。” 这是殷桃处理角色的基调。

大部分家庭场景中,郑娟都在干活:和面、择菜、做饭、收拾屋子、洗衣服、晾衣服……阖家团聚时,一大家子人闲话家常,她也几乎没有台词。这种状况下,怎样去表现人物的状态和情绪反应,是殷桃需要花时间琢磨的。 大家通常会用概念化的词去形容郑娟,比如贤惠、温柔,殷桃在想,背后是什么东西在支撑她有如此的温柔。温柔分很多种,一种是什么都不太明白,也不太有自己想法所表现出的无意识的温柔,相对的,另一种是什么都明白、有意识的温柔。两者呈现的状态可能差不多,但内在的支撑力有所不同。殷桃更多时候是在探讨这种概念化的描述之下,应该传达什么。

郑娟看似是生活中一个普通的人物,一辈子没正式工作过,全心全力只为家人活着。 “但你深挖她在周家近50年的过程中,对于家庭的凝聚力贡献非常大。” 还是剧中一场过年的戏,郝冬梅发现,同样都是儿媳妇,周父眼里只有郑娟,秉义反问冬梅:“你还想跟郑娟比?”可见郑娟在周家的位置。“这是以前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我饰演的角色,常常会忽略掉的方面。”殷桃认为,这样的角色在生活中很熟悉但又常常不被看到,要想让观众一眼觉得这就是我身边的“那个人”还挺难。 “现在,身边的人见到我直接叫娟儿,没有人叫我名字,对我来讲是最大的褒奖。”

采访过程中,我总想从殷桃那里得出郑娟的普适性,或者说她人生中的偶然和必然,是不是改变一个“出厂设置”,就能改变她的一生,还是殊途同归,她必然是这个普通人郑娟? 殷桃的所有回答都指向一个答案——郑娟平凡,但不妨碍她认真对待生活。

“那个年代也会有骆玉珠这样的女孩,被人贩子卖了,她就会想方设法把人贩子再卖回去,甚至对自己的父亲选择不容忍,不原谅,直到最后。”相比于泼辣伶俐的骆玉珠,温柔寡言的郑娟是平凡的, “我在饰演郑娟的时候希望她能更加真实,没有要把她塑造得让人觉得怎么样伟大。但看完她平凡的一生,那股面对生活的劲儿,倒是让人觉得这个姑娘不一般。”

郑娟很平凡,也很性感

三联生活周刊: 剧中那个时代对爱情和婚姻的束缚比现在多得多,郑娟和周蓉对爱情都是比较勇敢和主动的那一方,你觉得她们两个人在这一点上是相似的吗?

殷桃: 我觉得周蓉是比较浪漫和冲动的,她特别无畏,她的成长环境让她有这样的底气,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虽然说唯一的遗憾是爸爸常年不在身边,但是哥哥、弟弟、妈妈在,她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街坊邻居都很喜欢她,她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我觉得她会相对天真,尤其在我们都还比较年轻的时候。而郑娟不是的,她所有的主动都是在她完全想好了各种可能性的情况下,而且她认为结果是自己可以承受的,她才去做这样的事情。她们的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可能在作决定那一瞬间,周蓉是更感性的,郑娟是理性的。

三联生活周刊: 你曾说过虽然郑娟读书不多,但是她非常有生活智慧。生活智慧具体折射在哪些方面?

殷桃: 她的世界非常简单,后来融入周家之后,就是家里的这些人。哪怕在这个家里边,她也特别知道什么时候她该干什么,什么时候回避,什么时候说话,我觉得她的分寸感非常好。 某种意义上她比较谨小慎微,因为她太在意这个家了。 只有单独跟秉昆在一起的时候,你会看到她稍微轻松一些。

三联生活周刊: 跟秉昆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她比较自在也比较真实的一种状态?

殷桃: 你说“自在”我觉得是非常准确的,其实跟爸爸、妈妈,包括姐夫、姐姐相处的时候,她也没有不真实。她觉得一家人其乐融融,而她是这家里的一分子,就非常满足了。 她不是很想要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并期待别人认同。

相比其他人,郑娟和妈妈有很多底色很像,但郑娟比妈妈更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比如说在遇到变故的时候,郑娟还是会向外找力量去帮助自己,她不是毫无还击力的人,虽然她也没办法翻天覆地改变什么,而妈妈更单纯一些。

三联生活周刊: 剧中郑娟的情绪和欲望都没有被太多展现,大多数时候她把自己放得低一些,把身边人看得重一些,所以观众用“贤妻良母”和“无私”来形容她。对于郑娟,这种美好的品质是不是有点被理想化了?

殷桃:她无私吗?我觉得她不是无私,是所求的已经在身边了。她做所有事都是因为她的欲望——秉昆给了她一个家,她的丈夫爱她,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她的身边,她要的温暖,她要的安全感,她要的被尊重都有。这就是她的欲望,而且她是非常直接表达出来的,所以我不觉得她无私。

可能站在别人的角度看,会觉得她怎么有点委屈,其实她自己根本都没有这个感觉。她会觉得家里人对她都很好,尤其是妈妈,她所有的付出妈妈都看在眼里,她们俩生活的时间是最长的,妈妈已经把她当女儿看,最依赖她。 别人觉得她苦,她自己不觉得,那是别人对她的定义。

三联生活周刊: 编剧王海鸰说你在拍摄过程中,不断跟她阐述对郑娟的认识,还成功说服她调整了一些细节。能分享几个细节的调整吗?

殷桃: 比如说在法庭上的那一场,她最后算是自揭伤疤,说出了她曾经被骆士宾强暴过,这本来是她一生想要守护的秘密,不光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这个家。但我认为, 在那一刻对于郑娟来讲会竭尽全力为秉昆做点什么,因为秉昆是她的命,但她又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我觉得这一刻可能比原小说里更勇敢一点,原著里我觉得她更懵懂一些。

在这些时候,我给她加了这些东西在里边,更想强调她是一个知世故的人。她的经历难免从小就要察言观色,在夹缝中生存,所以她应该非常会观察人,而且善于躲在一个角落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心里什么都知道。 我觉得这是她的本能。我不会觉得她是那么不谙世事的一个人。

还有一场是她问哥哥秉义:“哥,为什么你不能当时替秉昆说一句话?”那时候秉昆已经出狱了,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有流露过任何这方面的情绪,但我觉得再善良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这会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不是天然对所有事情都能完全理解,只不过她不理解时,通常用隐忍的方式去自我消化,去接受。 她理解哥哥,这么多年在这个家耳濡目染,知道他工作的特殊性,但这是他亲弟弟,秉昆对她如此重要,我觉得在合适的时候她要问出来。我希望她的情绪能更加丰富。

殷桃对原著中一段关于郑娟和秉昆的描述印象深刻,“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是 1+1 等于 2, 而是 2-1 小于 1”

三联生活周刊: 儿子周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称秉昆“他”而不是“爸”,原剧本写的是打周楠,后来在导演同意调整的情况下,你给了自己一巴掌。

殷桃:我觉得这个肢体动作有特别多的含义,观众都是能够感受到的。她有自责,有不知所措,又想尽快把孩子的情绪稳定下来,而且当下还不能让妈妈和秉昆知道,那个动作比说什么都要来得复杂得多。

孩子知道了真相突然对父亲有疏离感,这个不能全都怪他。长到15岁突然知道我那么爱的爸爸不是我亲爹,对孩子来说是很委屈的,他有些不一样的反应或者情绪很正常。郑娟更多是心疼楠楠,孩子这样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造成的。再者,万一打他一巴掌,他一嚷嚷家里都知道了,所以我认为打他是不合适的。但确实又需要一个行为能够制止住他,甚至是震慑住他。 我当时认为这样的方式相对全面,又能表达郑娟这种复杂的情绪。

三联生活周刊: 作为一部从普通人视角切入的年代剧,除了怀旧,你觉得我们还能从人物当中得到哪些启示?

殷桃: 从郑娟到这个戏里的很多人物,我觉得都在传达这样一种东西:现代人都很忙,生活、工作都有压力,再加上各种电子产品,大家越来越“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些感受力在慢慢变弱。 我觉得这部剧唤醒了大家感受身边细小温暖的能力,以及愿意付出这些温暖的能力,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像郑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辈子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榜样,但她能持续提供给别人情绪价值,让人觉得很安心。 在任何时候,不管自身境遇如何,她都很体面。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品质。

三联生活周刊: 整个拍摄过程中你觉得最受益的是什么?

殷桃:我好像在表演或者寻找、塑造一个人物上有了更多元的方式。 以前会更多着力在情节上,这次我更多是在人物自身上去下功夫,希望角色本身是有魅力的。 我觉得郑娟不是常规上的贤惠,她是一个非常性感的女人。 这个性感不是来自于她的外在——当然外在是基础, 她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我觉得她从少妇阶段到中年,甚至老年都是性感的,有力量的,这源自她骨子里的那份宽容、善良和永远向上,不轻易被生活打倒的那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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