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缘第九章波澜

　　被节目收视率困扰的地方电视台制片人万跃生又被张台长叫去臭骂了一顿，腋窝下夹了个空皮包闷闷不乐的出来散心，走到新世纪公园大门口，听见人丛里传来震撼人心的一声喝彩，接着是清脆而有节奏的掌声。
　　万跃生如拨云见日久旱逢甘霖，拼命分开众人，找到声音的来源，如同久别亲人一般的拉着姜术清就不丢手。
　　姜术清被万跃生意外的热情吓了一大跳，猥猥琐琐的偷生了这么多年，好脸色还是第一次遇见，他看着万跃生的行头，还以为是遇到另一类江湖骗子，他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外地口音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也不敢拒绝，怕给对方翻脸的理由。
　　姜术清想用装傻来躲过眼前突如其来的危机，像木头桩桩一样立在那里，又像一台烂电视机，既没声音又没图像，任凭万跃生说啥，他就是装作听不懂。
　　万跃生起初也以为是自己拉错了人，环顾了一遍周围，进一步确认刚才发出洪亮声音的人就是姜术清，才知道是自己的异常热情表现把人家吓着了。为了缓和气氛，他哈哈一笑：兄弟，我的确没认错人，要找的就是你，你的好运来了，我们借一步说话。
　　姜术清听到有好处送上门来，心里翻江倒海地想，老子都落难到这步田地，你就是骗我也搞不出二两油水来，不要说借一步，就是借一万步老子也不怕，今天倒要看看你施展啥妖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老子乖乖听从你的摆布。老子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无产者失去的只会是枷锁’。
　　想透彻了得失，姜术清做出大咧咧的姿态和万跃生一起来到公园的排椅上。
　　从那天以后，姜术清和葛土卯以及和他们身份相似的一大帮人，再加上些街上闲耍起的老大爷老太婆们，经过严格紧张的培训之后，参加当地电视台各式各样的需要叫好鼓掌的节目。
　　开始的时候，和姜术清他们一样的观众们还需要那两个导演助理在旁边举喝彩、鼓掌、感动、流泪、欢呼、愤怒等等的牌子提示，然后装出相应的表情。慢慢的他们就悟出门道规律来，不用提示也知道啥时候该伤心流泪，啥时候该鼓掌喝彩，啥时候该义愤填膺，并且把那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万跃生又听从导演的意见，去艺术院校的表演系物色一群巴望露脸的帅哥靓妹来，分散坐在各个显眼位置上，到了节目关口，就把镜头分些给他们，叫做增添画面美感。
　　尤其是姜术清那从小放羊练就出来的好嗓门，一声好叫出来，整个大厅里余音回环，浸人心脾，真真是天下一绝。三个月的试用期还不到，姜术清就被任命为首席领叫，报酬比其他人高多了。
　　葛土卯年纪小，悟性更高，反应更快，一看见导演助理举起流泪的牌子，他马上就联想起在风雨和滔滔洪流中逝去的爹娘，想起从此没有音讯的哥哥，那泪水流得真诚自然，把在电视机前不明真相的观众感染得热泪盈眶。
　　很快，葛土卯就被当作潜质无限的新人重点培养。
　　导演还对他郑重许诺，只要有合适的剧本，一定要把他打造成冠绝一时的影视红星。
　　大家一致认为葛土卯的名字土得令人窒息，没有一点冲击力，实在是要不得。经过反反复复的考虑斟酌讨论研究，最后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正式将葛土卯的艺名定为葛绝伦
　　在电视台的年终表彰大会上，新近晋升的总导演万跃生还向大家报告了一个特大喜讯：台里已经向上级和有关部门提交了报告，像姜术清葛土卯一样的同志不但能转为正式编制，还可以评为中级影视导视员、高级影视导视员等专业技术人员才能拥有的职称。
　　姜术清在私下里把他和向如斌的情况和葛绝伦说了，要他帮忙照顾好这位老乡。
　　这些天蒋丽娅的事情很多，要买装修的材料，要监督工程质量，家里人又帮不上忙。她又急又累，在心里反复酝酿好久，又来到汪青山的门面，想要汪青山帮管住装修进货这块，也可以趁这机会进一步的实现自己的计划。
　　汪青山在里面看见蒋丽娅从街对面过来，拍了一下胡慧娴的肩膀，一下就溜进里屋去躲起。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蒋丽娅袅袅婷婷的走进来，把手腕上的提包朝柜台上一放，对着胡慧娴绽开笑容：妹子，我那老同学呢？我想找他帮我盯到些事。我一个人真是忙不赢，家里头又没得人能帮我。
　　胡慧娴也报以善意的笑脸：他早上来逛了一趟，说是家里有事，我去买早饭回来就不见影子，不是躲到那块角角头偷懒，就是真的回家去了，当真是那样的话，恐怕今天都来不到，你打他电话看看。姐姐，你坐到慢慢等，说不定他啥时候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里面躲起的汪青山一听，急忙掏出手机弄成静音，在心里骂：坏娴儿，想搞得我手忙脚乱是不是？还拿话来编排我，等有机会看我咋个理抹你。
　　蒋丽娅优雅地拿过包包，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金灿灿的拉链把手，将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翘起，拉开拉链，轻轻拿出精致的手机，右手食指指着输着山字和后面的号码问胡慧娴：妹子，这就是他的号？胡慧娴拿眼瞟了一下，笑了笑算是回答。
　　蒋丽娅把手机放在柜台上，拨了汪青山的号码后，又按了扬声筒键，专等刚才自己编排好的戏上演。
　　和她打了几次交道，胡慧娴心里有数，不表示一点态度，静观其变。
　　那头没人接，蒋丽娅失望地收起道具，对着胡慧娴轻轻一笑，美丽的眼睛里装满神秘：妹子，现在没事，我跟你讲讲青山我们一起读书时候好耍的事情些。
　　这回她不管对方答不答应，自顾自的就说起来：我们读高二上期的时候，青山和我是同桌，他虽然是通学生，但是家离学校远些，中午跑不回去，就在校园里瞎混。肚皮饿了，看见树上黄澄澄的枇杷就忍不住爬了上去，那枇杷树就在厕所旁边，被边蹲厕所边读社论的语文老师吴友书看见，出来就坐在那窝枇杷树下继续看他的报纸，这版翻完翻那版，就是不肯离开。
　　汪青山在树子上不敢弄出大动静，难受得啥姿势都摆交了。我上厕所时抬头看到青山哭兮兮的对我指树下的语文老师，我当时心里又好笑又心疼，去教室里约了七八个同学出来围着吴友书老师提问题，青山才趁机从枇杷树上滑下来。吴老师不理我们提的问题，耸了一下瘦削的肩膀，用左手往上习惯性地推一推金边眼镜，笑盈盈地即兴改编汉乐府民歌《十五从军行》：十五爬树梢，五十始得归。喜逢同桌人，树上有阿谁？仰望是君家，果实把我累。兔从教室出，尔在树上飞。大恩莫相忘，携手把家回
　　汪青山在里屋听得一面冒汗一面摇头：那天吴老师哪里说过大恩莫相忘，携手把家回这句啊，记得当时吴老师说的是友谊莫相忘，书中颜如玉。老同学啊老同学，不是我汪青山忘了这段情义，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成了缩头乌龟，是因为我实在为难，假如我帮了你，娴儿就要生气就要没完没了的盘问和怀疑，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她不高兴，怕失去她。可是，就这样看你忙不过来，自己袖手旁观又觉得自己很不仗义，心里头很过意不去。
　　他正在内心嘀咕，正在为难的时候，胡慧娴笑着侧身朝里面喊：山哥，滚出来，你的老同学来了，是不得怕人家要你帮忙就躲起？如果我读书的时候有这样好的同学我才不怕别人说啥呢。
　　汪青山只好抠着脑袋出来，尴尬地笑着对蒋丽娅说：我这几天事情多，眼睛涩来，不，是我怕，我怕帮你弄不好，怕你生气。
　　蒋丽娅笑弯了凤眼：你是怕妹妹生气吧，看你这点出息，打不出粮食的样子，读书的时候和女同学搭句白还没张嘴脸就先红了，就抠脑壳。人家妹妹都不多心，你白白的有美女陪你感激你，还不晓得好歹。
　　话都说到这地步，胡慧娴只有把大气装到底：山哥，你就放放心心爽爽快快的去帮丽娅姐，这里搞不赢我才喊你。再说了，她那里也要不了好久就完工，也不可能需要你天天守到做。
　　蒋丽娅想要的目的达到，站起来习惯的理了理长发，看了一眼皓腕上的精致手表：现在我还有事，下午请你们吃饭，有个很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们认识，他是我表哥的同学，是搞建筑的大老板，一年要用几百万的建材。认识他对你们生意有利得很，一定要一起去啊，下午我打电话告诉你们在哪吃饭。青山，太阳大，三轮车我不喜欢坐，打的又难得等，你搭我回去，随便帮我看看又需要哪些材料。
　　汪青山把摩托车骑过来，蒋丽娅把头靠在胡慧娴的耳边说：哪天有空我们俩约起到青山家去耍，不要他一路。说完轻盈地侧身坐在汪青山后面，伸出右手准备揽着青山的腰，看见胡慧娴站在一旁，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们到了工地，汪青山仔细的看了进度和施工质量，拿出本子记录下要买的材料就离开了。
　　蒋丽娅送走汪青山，立即和那位建筑大老板联系：钟哥啊，我是丽娅，小妹为你发现一位绝色佳人，用那句诗来形容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各方面条件都正合你的标准，老天有眼眷顾你，真正的，哪个儿惑你，保证美得你目眩神迷，清纯得叫你不忍心用邪恶的眼神看她一眼只是人家已经有男朋友的了，我看难度有点大呢，成不成就看你的魅力了。
　　晚饭时分，汪青山和胡慧娴按照蒋丽娅给的地址来了，在门口迎接的蒋丽娅换了件紫色旗袍，紫色高跟鞋，云鬟高挽，露出颀长凝脂般的脖子，脸上轻施粉黛，越发显得娇媚动人。
　　他们进了雅间，看见一个年纪三十来往的男子端坐在里面，只见他留着当下成功人士特有的寸头，微微显得有些发胖的脸上一片寂静，衣着雅致高贵，左手食指上戴着一颗价值不菲的和田素身玉戒，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节奏。
　　看见胡慧娴进来，钟家骏眼睛一亮，站起来略略的躬了下身子，伸出手和汪青山短暂的握了一下，又抬起眼睛再次端详了胡慧娴一眼。
　　蒋丽娅过来站在他们中间，先用手心对着那男士，介绍道：我表哥的同学，成功企业家钟家骏钟总，我们这里大名鼎鼎的钻石王老五。又返身对着汪青山：我的同学汪青山，建材批发销售老板，这位是他的女朋友，果香村的胡慧娴，你们今天算是认识了，以后多多走动，互相关照，大家一起发财。
　　钟家骏从皮夹子里拿出两张烫金名片，分别送到汪青山和胡慧娴的手上，谦逊地说：老哥我痴长几岁，不要听她瞎吹，我是事业不成，家庭至今也还没着落，惭愧得很！巴望你们帮帮我呢。
　　蒋丽娅在一旁咯咯笑道：你钟总都还说事业不成，那我们这些人就只有自称为讨口子了，我看只有你说的家庭至今还没着落这句是真嘞。钟哥，你看上得有满意的没得？有就要大胆的说出来，不好意思说就请我传话过去，像你这样的极品人物，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们做梦都在想呢。
　　钟家俊潇洒的一笑：就你能帮我？你的个人问题都还悬起在，女子岁数大了不如男的好办，你家表哥还要我帮你物色呢，我的那一半还是要自己去争取，努力得到的才会珍惜。
　　汪青山看了胡慧娴一下，胡慧娴抿嘴笑了，马上就忍住，朝青山眨了眨眼，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一双筷子，分开又合拢，合拢又分开。
　　青山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说：钟总，我们还不熟悉。只是我看我那同学话里别有深意，你可别理会拐了她的一番美意，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蒋丽娅正色道：死同学，开啥子玩笑要不得？钟总和我的择偶标准互相冲突起嘞，我们只能做哥们，合适还等得到你今天才说。钟总，我们还是先把菜上起，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