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消失的岁月第六章在升学考试的日子里

　　第六章在升学考试的日子里第二节发榜前的等待2
　　上岸后，我隨着蜂拥的人群爬上江北嘴码头的斜梯坎，然后再快步登上依山而建的沿江城墙，沿着城墙顶部通道向水沟街方向走去。这时，天色已经慢慢的暗下来，闪亮的星星从天空中探出头来，当流云轻轻掠过的时候，她又像那个害羞的姑娘一样，给自已遮上薄薄的面纱，一会儿流云逝去，星星又露出她美丽、温柔的笑脸。
　　当我走到大院门口正对着的城墙边上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冬姐带着几个弟妹在城墙上等着我，看见我来了赶紧亲热的跑过来把我带回家。这时汪、罗两家人都坐在天井里乘风凉，看见冬姐一伙人把我接了回来就十分高兴地向我问声好。
　　罗伯伯诙谐地说：牛儿跳龙门回家了，看看带了点什么好吃的渣包回来给大家尝尝？我赶紧打开背包，拿出化龙桥四姨娘买的咸花生和葵瓜子，牛皮糖，杨外婆和三姨娘买的牛肉干，豆腐干摊开来摆了一大堆，两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边聊天，一面品尝着我带回来的礼物，渡过了一个十分温馨的夏夜。
　　我对长辈们说：还有二十天就要发榜了，三姨娘昨天下午给我抽了个上上签，杨外婆还说这个签灵得很，说我一定能考上一个好中学，喊我不要着急，开开心心玩几天就去上学啦！罗伯伯听了后哈哈大笑，他高兴地说：杨三姨娘叫牛儿抽的这个上上签灵得很，肯定能考上个好中学，到时候叫你爸、妈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请大家喝酒，好不好？我十分快乐地点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又特地到我房间来看我，爸爸还问了问当时抽签的情况叫我放心好了，不要为考学校的事天天犯愁，以免愁坏了身体。在家里住了几天，生活基本上又恢复了正常，清早起床打扫一下房间、厅院，然后跟着爸爸练练功夫，早饭后趁着天气凉快就赶紧下河边挑上四五担水回家，稍事休息后就抓紧复习所有的功课，准备进入中学后进入班上前几名。
　　离发榜日期还有半个月了，为了让我尽量远离烦恼，妈妈特地叫我带上辉世弟弟到外公家去看看外公、外婆。妈妈说：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希望他们有空到水沟街大院玩几天，让我们尽尽孝心。
　　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王伯伯带着我和辉世弟弟到米亭子菜市场吃了点早点后上路。原来我是想带小毛到江边看看山城有名的吊脚楼。从保定门前右转后沿着嘉陵江边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经过刘家台后就爬坡上坎直到长安厂大门，然后再从厂区左侧的山路一路疾行，经过一个大池塘后就到外公家了。但是爸爸、妈妈都不同意，他们说辉世才八岁，这条路不好走，爬坡上坎的地方太多了，容易伤筋骨，还是走五里店、红土地这条公路更方便。我想了想，爸妈讲的很有道理，就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走过了江北公园，我们俩兄弟沿着熟悉的山间道路向前行进，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长安厂职工宿舍区勤俭村，勤俭村在抗战时期叫金陵村，那是为了纪念南京职工内迁重庆的历史而命名的，解放后更名为勤捡村。
　　外公原是二十一兵工厂著名的枪炮专家，厂领导考虑到他为国家的兵工事业幸苦劳累了一辈子，几个孙子、孙女全都住在一起，所以为他分的住房也大一些。一憧平房里共有三室一厅四大间，另加一间厨房，在解放初期算得上是很高的待遇了。
　　由于舅妈于一九五三年三月回南京探亲时因病去世，丢下子瑾，子钰六个子女，舅舅单身一人在重钢上班无法照料，只好把他们全都交给外公、外婆抚养。
　　当我们兄弟俩赶到勤俭村时已快十点钟了，外公、外婆正好都在家门外休息，他们一看到我们兄弟俩就高兴地喊我们进屋去。我们快乐地走进大厅，只见满屋都是人，舅舅也回家了，数数看大厅里整整有玖个人。
　　我们十分有礼貌地向外公、外婆和坐在旁边的舅舅问好，可就是不见舅妈走出来，辉世弟着急地喊了两声：舅妈！舅妈！這一喊可让满屋的人都愣住了，大人小孩的表情也突然变得滞重而凄凉起来，我知道弟弟可是闯祸了，赶紧拉着他的手示意其不要喊了，他低头一想才回过神来，屋里的子瑛，子琪姐妹俩已忍不住哇哇地哭出声来。大人们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止住了哭声。
　　辉世惊得不知所措，由于他口无遮拦，一时的疏忽又把大家带回那个难忘的岁月。
　　一九五三年初春的晚上，那时我家还住在四方井1大院，外公、外婆带着舅舅全家都在我家住宿，大家齐聚一堂，欢送淑珍舅妈带着四个子女回南京探亲。当时最大的子瑛表妹八岁，最小的子琨小表弟还不到两岁。大厅饭桌上洋溢着浓浓的亲情，爸爸一面向舅妈敬酒一面风趣地说：淑珍这次回家可是張家全权代表，我和二妹特地敬上一杯酒，祝愿旅途一切顺利，回渝时一定要带个胖小子回来让大家看看！爸爸一席话逗得大家咯咯地笑起来，原来当时舅妈已身怀有孕两个多月了，她只好羞涩地点点头，端起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
　　舅妈的经历与妈妈差不多，她是一九三七年底与舅舅结婚的，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南京姑娘，婚后不久，日寇攻打南京，南京岌岌可危，她与舅舅一道乘坐朋友李华庭驾驶的道奇卡车离开南京，西上重庆寻亲，后来伴隨舅舅张广祥落户于重庆五十兵工厂。十五个年头过去了，她生养了六个儿女，但是沧桑岁月仍难掩她秀丽与文静的本色。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妈妈带着冬姐和我送舅妈一行人上船，大家边走边聊始终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妈妈和舅妈都是南京人，平时关系又处得特别好，眼看着她带着孩子们离去，心中感到难舍的凄凉，可是妈妈怎么也想不到，五三年初春一别竞成永诀。
　　同年十月，舅妈的家人从南京发加急电报给舅舅：淑珍住院难产，生命垂危，盼速来南京探视。舅舅闻讯后急速赶往南京，但是，当他赶到南京时，舅妈已不幸逝世。
　　不久后舅舅带着四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回到重庆，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冬姐到江边迎接他们。当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轮渡浮橋上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领着他们走下浮桥，子瑛表妹的手上捧着一愊淑珍舅妈的遗像，那样美丽温柔和安祥，妈妈接过这幅画像看着看着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还不断呼唤着淑珍嫂子的名子。
　　亲人的早逝是少年心中永远的痛，直至好多年以后爸爸、妈妈谈到这段经历时心中还是那样伤心和痛苦。我们都真诚地希望淑珍舅妈在天之灵能和淑香四姨娘走到一起，在茫茫九天之上看着子侄们健康地成长。
　　过了好一会，两位小表妹的悲痛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辉世弟弟诚懇地向她们道歉，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请求她们原谅。我还诙谐地说：我妈妈给我们说过，四姨娘和舅妈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两位妹子都不要哭啦！子瑛、子琪两位小表妹方才破涕为笑。
　　外公和舅舅看见孩子们慢慢冷静下来，就赶紧问我中考考得好不好。我高兴地回答：考得还可以，再过一周就要发榜了！两位长辈听了都非常高兴。舅舅还对我说：子钰今年也是考初中，子瑾今年考高中，我还有点担心他们倆呢！
　　说来也真是太湊巧了，子瑾、子钰表哥今年和我一样都在参加升学考试，大家都在等待着是否录取的消息。我高兴地把抽签的事告诉大家，子瑾大哥听了不以为然，他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语气对我说：升学考试主要靠自已，解放都四年啦，牛儿还要信迷信，当心今后挨批评！外婆走过来护着我说：牛儿还是个小家伙呢，抽个签也不过是搞来玩玩，哪能就当真呢，依我看牛儿肯定考得上。
　　吃过中饭后，子钰、子铨俩兄弟带着我们到村子里各处转转，到南京来的大爷大伯家坐坐。解放前我也常到外公这儿做客，好多大爷大伯我都认识。当时，他们总是喜欢对我讲起抗战初期二十一兵工厂长途搬迁的往事和对故乡的思念，几年过去了他们乡音未变，但是眉目间却平添了不少皺纹。
　　夜幕降临，山间的晚风吹散了如絮的白云，天空显得是那样明亮而迷人，屋前草丛中蟋蟀的叫声令人如痴如醉，外公、外婆领着八个孙子、孙女聚在一起摆起了龙门阵，当时最小的子琨小弟才三岁，他是个体格健壮，性格憨厚的小男孩，他坐在我和子钰哥之间快乐地拍着小手，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爱的妈妈，心中不时湧起阵阵酸楚。
　　我和辉世弟在外公家玩了三天就回家了，两位表哥升学考试后表现出来的乐观精神使我深受感染。同时，在我们相互交谈的体会中我还认识到这样一个真理，考试后的乐观是建立在平时认真学习的基础上的，胜利来之不易！如果，如果你平时不努力学习，回报你的只可能是失败的命运。
　　回到家中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考试后的各种顾虑和忧愁都抛到脑后去了，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欢乐。爸爸、妈妈看见我的转变心中很高兴，罗妈妈也高兴地夸奖我：努力学习处变不惊，牛儿可有点大将风度啊！罗妈妈的夸奖真是弄得我有些无地自容，想想前段日子的重重思虑，真是觉得十分可笑。
　　在漫长的等待时日里，我特地邀约了几位同学去看望我们少年时代的启蒙老师我们的班主任冉老师，是她六年来茹苦含辛的教导和孜孜不倦的努力，才把我们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培养成知书识礼的新少年。她在十分简洁的家庭里接待她的学生，和我们共同回忆逝去的岁月，美丽的脸膛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临行时，她十分高兴地告诉我们，今年平儿院小学的升学率可能比较高，三天以后就可以见分晓啦！
　　从冉老师家中回来后的第二天，爸爸、妈妈一大早就领着我们收拾房间，把天井左侧的一间厢房腾出来做临时诊所，这间厢房原来是我们姐弟和罗怀静弟弟返家后复习功课的地方，两家商量后一致支持我家父、母亲的决策，先把医疗诊所办起来，孩子们复习功课的地方就转移到大厅拐角部位。由于大厅浄空高，空气清新，孩子们都很满意。
　　临时诊所布置好了之后，妈妈领着我们把大大小小的药罐子都搬进诊所里，当大家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立即闻到药物飘来的阵阵清香。两家人大人、小孩都来参观评价，感到很是不错，爸爸创建的中医诊所就这样开办起来了。
　　由于中医诊所暂时还没法设在方便就诊的中心地区，许多人都不知道我家办起了中医诊所，病员就诊主要只能靠友人推荐和过去的声望与影响。为了克服这个最大的弊端，爸爸前两天已特地找原来自办碾米厂的几位工友帮忙，在江北各处张贴广告，为前来就诊的病人指明诊所住址及方向。
　　当天晚上，王伯伯特地多弄了几个川菜，爸爸、妈妈邀请罗伯伯全家共进晩歺，连佩带佛珠的幺姑也十分高兴的出席了，王伯伯和罗妈妈两人专门为她炒了两个清淡的素菜。大家吃晚飯拉家常，分享我家创业的喜悦。爸爸平时基本上不喝酒，因为很高兴，特地叫妈妈拿了一瓶泸州大曲酒出来，给在座的几个大人都满满地酌上一杯酒。
　　爸爸端起酒杯向大家敬酒，感概地说到：润祥家道清贫，十五岁时隻身赴重庆谋生，辛苦拼博数十年，好不容易才挣了点家产，去年与君彤兄商议，上交了泰裕银行所有资产净身出户。现在是妻儿老小一大堆，不挣点钱养家活口怎么行？思来想去，还是把熊、杨两位先辈的精湛医术发扬光大才是上策，但是，暂时还找不到好的地方开办诊所，只有先在大院里办起来再说，说着，杨起脖子把杯中酒全喝掉。
　　罗伯伯和罗妈妈把杯中酒全数喝掉后，齐声称赞爸爸有眼光，解放后还是真心实意改造思想跟着共产党走，这条路肯定是走对了。罗家幺姑还特别站起来为我家祈福，她以茶代酒满满地喝掉一杯，真挚地祝福我家在社会改造的大潮流中作个好公民，熊杨二位先贤在天之灵定当保佑润祥老弟重新打拼出一片新天地。她一面说，一面双手合什，轻轻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刚刚吃过晚饭，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快歩走去打开大门，原来是家住四方井的一位邻居阿姨到我家探访来了。妈妈十分高兴地把她领进大厅，王伯伯领着一群小孩子热情地向她问好，希望她和邻居们以后常来玩。
　　那位阿姨参观了我们新布置好的中医诊所，十分感叹地说：你们一家人在四方井住了十多年，润祥先生忠厚、侠义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前天我在四方井看到你家开办中医诊所的广告，今天特地来拜访和求助。
　　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今年才十岁，左腿骨折断，到处求医，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懇请汪老师务必帮忙治疗。爸爸十分懇切地告诉那位阿姨，不能再犹豫、耽误，希望尽快把孩子送来，我一定会尽心治疗促使其早日康复！
　　当那位阿姨获悉我爸爸的明确態度后，十分高兴地点点头，急着回家去告诉小孩的父母。妈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把她送出大门，目送她登上城楼后离去。幺姑双手合什，对着我们朗声说到：医者仁心，刚开张就有病人上门求医，真是好兆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时候，月亮升起来啦！银色的月光把飘浮的云彩染成一遍金黃，从江边吹拂过来的微风也给人们带来舒适和清凉。两家长辈带着一群小孩子来到大门口，我和罗怀静两人在台阶前摆放了几串长长的鞭炮和十八个大炮竹。隨着爸爸的一声吆喝，震撼的炮声响个不停，惊得棲息在屋檐边上的小燕子冲天而起四处飞翔。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惊动了左邻右舍的乡亲，他们纷纷前往家们口观望，当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纷纷向我家表示诚挚的祝福，
　　竹器厂值班室的李大伯带着几位工友曾在火灾时与我家共过患难，他也特地走上来向我家表示深深祝福，真诚地祝福我父亲继承先贤遗志，走出一条自力更生的新路，为治病救人不遗余力，成就一代名医。
　　父亲在乡亲们的鼓励下，深深感到理解和支持的巨大力量，他双手抱拳向乡亲们致以最真挚的谢意，决心传承先贤遗志，以治病救人为宗旨，不断探索研究，作一个重庆老伯姓信得过的好医师。
　　令人惊愕的是，由于爸、妈曾在江北地区居住多年，为人忠厚善良，广结善缘，自汪润祥诊所开业后，不时有人慕名到水沟街8大院求医，很快就打开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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