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身高看年龄！购买儿童火车票有大变化，发生了什么？

　　身高、年龄与儿童优惠票华说
　　《铁路旅客运输规程（修订征求意见稿）》刻下正在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其第三章第十二条对儿童优惠票的销售条件的修订，上了热搜。其文曰：
　　实行车票实名制的，年满6周岁且未满14周岁的儿童可以购买儿童优惠票；年满14周岁的儿童，应购买全价票。每一名持票成年人旅客可免费携带一名未满6周岁且不单独占用席位的儿童乘车；超过一名儿童时，超过人数应当购买儿童优惠票。
　　铁路儿童优惠票的销售，众所周知，一直以来大抵是以身高为判定依据的：身高1。2米以下的，免费；身高达到1。2米且不足1。5米的，可购买半价优惠票；身高达到1。5米的儿童，则须购买全价票。《征求意见稿》的这一番表述，意味着儿童优惠票的标准划分，将由身高改为年龄：6周岁以下，免费；年满6周岁且未满14周岁的，可购买儿童优惠票；年满14周岁的儿童，必须购买全价票。
　　以身高作为儿童优惠票的购买条件，这些年来舆论啧有烦言，批评和指责不断。记忆所及，地方和全国两会上，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也屡屡提出议案和提案，要求修改相关的规定。此番《铁路旅客运输规程》关于儿童优惠票销售条件的修订，也可谓民有所呼，我有所应，顺乎民心和民意。看看社交媒体上的反响，几乎是一片叫好声，这是不多见的。
　　也难怪人们不耐烦，以身高来判定一个儿童是否享有购买优惠票的权利，确乎是与时代脱节了。身边的观察所见，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小孩子的身高非以往可比，其之增长，真是肉眼可见。这显然并非是个案。前些时国家卫健委发布的《中国居民营养与慢性病状况报告（2020）》说，近年来，我国居民的平均身高持续增长：1844岁的男性和女性平均身高分别比5年前增加了1。2厘米和0。8厘米；617岁的男孩和女孩平均身高分别增加了1。6厘米和1厘米。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一项覆盖全球的调查也说，中国人变得越来越高了。在1985年至2019年这35年间，中国男性平均身高增长将近9厘米，全世界增幅第一。中国女性的身高增幅排第三，净身高排名东亚第一。在中国的孩子之身高有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之际，固守原有的身高标准，实在是刻舟求剑了。人们的不满和抱怨，固其宜矣。
　　如是之情形下，铁路部门顺势而为，将儿童优惠票的购买标准由身高改为年龄，无疑是一项好举措。好在哪里？用经济学的话说，好在这一合约安排转变是有效率的：它可以减少不少社会纠纷。日常观察所见和从各式媒体报道来看，因为身高和年龄的脱节，在乘坐火车、公交车以及游览景区时，家长与工作人员的争吵可真不少，这边厢说年龄不到，那边厢说身高已过，各执一词，吵个不休。而今正本清源，以年龄为断，此类纠纷便随之而去，这部分的社会费用是节省了。
　　这里有一个有趣的问题。儿童是年龄概念。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界定的儿童概念，是18岁以下的任何人；但其《青年权利公约》又将青年定义为年龄介于15岁与24岁之间（含15岁和24岁）的那些人。因此，国内将儿童以14岁界线，年龄不足14岁的界定为儿童并无不当。既然儿童是一个年龄概念，则为年龄为判断标准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当初会引入一个以身高来判定是不是儿童的合约安排？为什么这一合约安排一直持续了数十年，时至今日又得以改变？
　　回答是，因为人不可貌相（一笑）。一个人的年龄，不是写在脸上的，一望可知。了解、知道一个人的年龄，是有费用和成本的，而且在某些局限下，其费用和成本是很高的。这费用或者成本，经济学名之为讯息费用，其之所指，是人与人之间讯息传达费用。
　　在当下的中国，一个人证明自己年龄最常见也即是成本最低的办法，是出示身份证。然而，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容易想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的30多年间，人们是没有身份证的。直至1984年4月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试行条例》出台，我国才开始陆续颁发第一代居民身份证。而《试行条例》规定，未满十六周岁的公民是不能申领居民身份证的。因此，在数十年的时间里，要证明一个儿童是儿童是一个6周岁以下的儿童，或者6周岁至12周岁的儿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携带户口簿，在计划经济年代可能还需要单位介绍信，成本和费用实在是太高了。以身高判断儿童的安排于是乎被引入。一方面是身高与年龄密切相关，人总是随着长大而变高；另一方面是其实施成本低，只需要让孩子在儿童标高线一站，便一目了然。也就是说，一个孩子的真实年龄，不论是家长给予证明，还是售票、检票人员予以确认，其牵涉的成本和费用很高，以身高作为替代，可以大幅降低这一成本和费用。这是儿童优惠票以身高为依据的经济逻辑，也是其持续数十年之久的原因所在。
　　不要以为铁路、公路等部门泥古不化，其儿童身高标准其实也一直在与时俱进。1997年出台的《铁路旅客运输规程》规定，享受半价客票的儿童身高标准为l。1米至1。4米；2008年，将身高上限放宽了10厘米，即身高米至米的儿童享受半价优惠；2017年又将身高下限提升了10厘米，凡是身高2米至米的儿童皆可购买半价优惠票。
　　然则何以现在可以将由身高改为年龄？因为讯息费用大幅下降了。而今，新生儿出生之后，拿着出生证明去派出所落户便有了身份证号码，儿童也可以办儿童身份证。不止此也，因为信息技术的推进，一方面，人们已经无需携带身份证实体卡，可以直接用手机显示电子身份证；另一方面，铁路等部门全面实行了网络实名购票，购票人的身份信息一览无遗。在这样的局限转变下，将儿童购票优惠标准从身高改为年龄，水到渠成。
　　即便如此，当面对获取年龄信息的费用居高不下的情形时，身高的标准依然会被采用。于是，《铁路旅客运输规程（修订征求意见稿）》中有了如下的一条规定：
　　未实行车票实名制的，身高达到1。2米且不足1。5米的儿童可以购买儿童优惠票；身高达到1。5米的儿童，应当购买全价票。每一名持票成年人旅客可免费携带一名身高未达到1。2米且不单独占用席位的儿童乘车；超过一名儿童时，超过人数应当购买儿童优惠票。
　　是的，采用年龄还是身高为标准来判定孩子该享受什么样的儿童权利，是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而决定是否采用年龄或者身高为标准，则取决于获取年龄信息的讯息费用的高下。
　　2021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