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行走忻州传统村落

　　谷雨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伤春惜春之人，嗟叹连连，感慨春之将暮，却不知春意阑珊处自有一番好光景。丰子恺对暮春情有独钟，他说：一年中最愉快的时节，是从暮春开始的。就气候上说，到了暮春，冬天的影响方才完全消灭，一路向暖；就景色上说，春色不须寻找，有广大的绿野青山，慰人心目。一年好景，无过于此时。
　　暮春时节，自然对人的恩宠，在乡村表现得最为浓烈。中国传统村落大多依山傍水，风景宜人，文化厚重，乡情浓郁，就连行色匆匆的春天进了村，仿佛也被勤劳淳朴的乡亲们扯住了衣角，迟迟不忍离开。在田野里、小溪边、巷陌深处、布谷声中，寻春探春，送春一程。
　　忻州座座村庄，既有时光遗留下来的古朴沧桑，又有扑面而来的现代化气息。古典气息浓郁的时空，宛如一阕宋词。徜徉在石头铺就、充满岁月感的路面，我像一枚暂失语境的现代词汇，难以寻觅恰如其分的韵脚。来此流连的人，不指望徒步的流畅性，也不抵达具体目标，甚至对时间和流程也不管不顾，反倒追求一种滞涩感，希望能不断驻足抛闪视线，以便把那些楼、街、墙、巷等细细咀嚼，嚼出时光里的忻州滋味。
　　巷道的石砌路已龟裂斑驳，幽光闪烁，与两面的墙壁同一色系。路身垒叠多少人的足迹？足迹或深或浅、或大或小，无非奔着喜怒哀乐而来，踏着悲欢离合而去。若沿石径一直走下去，会不会走出当下时间坐标，走入某个皇帝年号，走成风尘仆仆的古代小生？疲累了，就随意坐在一块门墩上歇息，街巷历经人、车、牲口的数百年践踏，人、车、牲口都远逝了，车辙仍在。
　　烟火气如此浓郁，却因灰墙黛瓦的冷色调大背景而不觉嘈杂，只觉宁静，只觉喜悦岁月安稳静好。条条小街犹如日夜不息的传输带，分批次、有步调地将事物、生命和日子置换，还将送走多少生活和光阴？被独轮车碾轧出的痕迹如时间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我，让人不敢长时间对视，须敛住目光，方能稀释各个角落乃至更远的远方。
　　与山逢，与水遇，相看两不厌。千年的风雨沧桑沉淀出古意，在春风中披一身新绿。一半是乡村，一半像城市。新与旧、古与潮，犹如一张亮丽名片的两面，印刻着忻州传统村落的光彩。我行走在这一片深深浅浅的村色中，轻轻回望，一不小心收纳了满眸空灵。心早已沉醉于村中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缕阳光
　　在村落里随意乱走，时不时就会撞见一处老房子，外墙印满斑驳的水渍，窗户关得严严的，木头窗棂雕着花，爬着青苔。在斑驳的树影间，在流动的光影画图里走，阳光如此灿烂，从河面吹来的风如此清新，时不时飘来炊烟的味道，让人恍惚，仿佛逐渐走入时空隧道，看见往事旧梦。居住城市太久而凝结于胸的乡愁，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安放之地。
　　忻州村落多山，用来居住和耕种的土地有限，定居于此的先民们深入踏勘地理环境，通晓自然资源特性，进行科学规划设计，将极有限的空间加以最大化利用，并一代代不间断地维护，才能够始终保持传统村落的淳朴面目，保持物产的丰饶与衣食住行的舒适，这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智慧。看见村子里那么多小巷、山墙、房屋、菜园、果树聚集在方寸之地，呈现的不是拥挤逼仄，而是曲径通幽，是柳暗花明，是百转千回式的井然有序，是千锤百炼后的浑然天成。（文图：米广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