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棋手老罗
我从未见过嗜棋如老罗者。老罗的棋力并不强,也就是网上一二段的水平,偶尔上一次三段,他必然处处炫耀,然而过几天就没声息了:肯定他又被打回一段,甚至是一级。
单位的休息室里总是烟气缭绕,人生鼎沸。外面打拖拉机,里面摆黑白子儿。下棋的人,不管一方是谁,另一方肯定是老罗。老罗会用一些定式,也深谙棋理,不像那些野路子出来的,一味地胡搅蛮缠。
老罗是好脾气,他一边拈子儿,一边哼小调,而且永远是一支曲子,进行曲。他哼得响亮的时候,棋盘上肯定占优;如果突然没有声息了,必是有一块棋正被对手追杀,他尽顾着满脸是汗地逃命了。
和老罗下棋,你不要怕他围的空多,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该昏招迭出了。常常是这样,老罗盘面大好,正常收官便能赢10目以上,但他不赢,他要过瘾。熟悉老罗的对手,会故意卖一个破绽,让老罗杀心顿起;于是老罗一路追杀过去,再也不顾输赢。最终,老罗可能屠掉对方大龙,也可能自己的一块自认为已经净活的棋被对手屠掉。老罗毫不在意,一声输了,大手一挥,把棋子拨拉进棋盒里,接着再来一盘。
无论输赢,老罗从不犯急。下棋的时候,旁边会有很多看客,看客不仅是看,还指手画脚,有的棋手对此很不耐烦,甚至把输棋归罪于别人的支招。老罗不是这样,恰恰相反,他喜欢看客,如果有人围观,他会更兴奋;如果没有看客,他的棋下得就有些沉闷,他不再哼唱,也不再闲敲棋子,而是头低着,死盯着棋盘。
老罗有一个老对手,就是老崔,两个人一个中午见不着,就会互相找。老崔喜欢围大空,我们称之为一方对三方。而老罗也任由他围,等他围得差不多了,再拿一两个子儿到那大空里试探。老崔下棋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看你怎么活?你这棋太无理了!你输了,投子儿吧!老罗面带微笑,时而回应他一两句。
中午下一两个小时,老罗是过不了瘾的,晚上会接着下。因为老崔是好男人,下班就回家,老罗得找新的对手。家里打来电话,他毫不犹豫、毫不脸红地撒谎,说单位有些事需要处理;可是再敬业的职员,也不可能加班到凌晨一两点钟呀。妻子知道老罗这人没多少花花肠子,也没有养情人或赌钱的钞票,对他很放心,很少深究。
老罗喜欢下棋,更喜欢看棋,只要电视上或网上有直播,他一盘也不会落,除非手里有马上要做的事。
同事们都愿意和老罗对弈,输也好赢也好,你的心情总是愉悦的,永远不会有面红耳赤的时候。
老罗的棋品人所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