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雅，在这样一个地方，有人生活真是一个奇迹

　　布雅
　　文周基成
　　九月的秋阳有些散漫地照在枯黄的山坡上，寸草不生的山坡更显得焦黄。天空中不时飘过的云彩，被太阳投影在山坡上，使山坡显得斑斑点点。在这海拔3000米的昆仑山腹地，太阳紫外线虽然强烈，但热度减弱，我一个人坐在毫无遮盖的阳光下的山坡上，极目荒蛮。太阳下远处的叠障山冈，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霭，显得朦胧而又几分神密。在这样一个地方，有人生活真的是一个奇迹。
　　这就是布雅，维吾尔语是大风口。这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和地方。
　　为了这一点绿色，你想不到我们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所谓一点绿色，就是山脚下孤单单的几十株小白杨和一小块草地。此刻，站在这山坡上，在满眼枯黄的山色里，这一点生命的绿色，无意弥足珍贵。你不知道，每天所见，满眼燥黄，那是多遭罪？他们告诉我：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苗都是从山下一百多公里外用煤炭换来的。因为山高风大，气候寒冷，种的树，种的草很难成活。但无论多么艰难，我们咬着牙，平地挖坑，今年种的死了，明年再补种，几年下来，就有了几小块草坪，这快要成行的小树，再过几年，你再来看看，这绿树就会成阴了。
　　看看远处的山脚下，云层越来越厚，阳光逐渐迷离。这是快要起风的征兆。在这里住了三天，天天如此。天公好像掐着时间：每天下午两点一过，便风起云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用他们的话形容：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
　　这样的下午，我无法不想到山上的那些人。
　　我是在最好的时间上午十点，坐越野吉普上山的，从场部到采煤区，还有几公里，要翻过几个山坡，海拨都在3000米以上。
　　这是一座露天煤矿。荒山已被层层剥离，露在外面的都是黑黑的煤炭。轰隆隆的几十台机器不断挖掘及运煤的汽车长龙着实使工地忙碌、壮观，但也搞起滚滚的煤尘，使人呛鼻。十点钟的阳光在这里毫无色彩。在山上我呆了不足两小时，下山时穿的袜子都是黑的，大腿和胸部也黑透了。他们对我说，现在是九月，又是上午，老天没有刮风，如果在四五月或是十月、十一月风季，这里的空气都会变黑。最难耐的是六七八三个月，风大、天气炎热、紫外线强，如果不身临其境，很难想象这种生活的滋味。
　　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位叫孙永卫的人，他是中队长。他告诉我：他从1986年部队退伍后，来到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一直在采煤区一线，有一年到云南出差时，一同行问他多大岁数，他让他猜猜，那同行说他五十五六岁，他告诉同行，说他不满35岁，同行感到吃惊。也是那年，他回老家，老母亲见他第一句话：我儿子头发没有了。接着便流泪。他读大学的侄女来看他，看到他的工作环境后，两眼含泪对他说：叔叔工作太苦了。他到山下办事，孩子们见他，都叫爷爷。他说这些话时，眼里滚动着泪花。
　　有一位智者，到过这里。留下一句话：这里是人类生存的极限。可是就是这个地方生活着上千人，有男人、女人，还有孩子。
　　风无所不在，在风里，快要落山的夕阳，白的惨淡。据说，亿万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苍茫的大海。现在的你，无法想象远古的风帆。沧海桑田，亿万年前的海洋生物化成了化石，陆地上的莽莽森林变成了煤炭。其实，人也会变作黑黑的煤炭，一块燃烧的煤炭。
　　让我们记住这里布雅。维吾尔人的大风口。
　　图片为网上资料，谢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