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听奶奶的话

　　20090105来源：中国企业家文冯仑
　　最近国际、国内形势变化比较快，我去了一些地方，也形成了一些碎片的感想。
　　首先，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究竟该听谁的话，听聪明人的还是听笨蛋的？听正常人的还是听疯子的？听奶奶的还是听妈妈的？众所周知，华尔街的整套故事是由世界上的顶级聪明人设计，所有投资银行里进行交易设计的人都是博士，同时美国长期保持人均GDP4万美金以上，这也就是所谓的有钱人加聪明人。但现在，大家都认为他们是笨蛋，我觉得说他们是笨蛋很容易，但我们要不当笨蛋就很难。目前，我们作为比较笨的人，听谁的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其实，回过头仔细研究，我发现听奶奶的话还比较靠谱，从今天来看，奶奶说的话也都很有道理，如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不要惹事、做个好人等等。
　　为什么不相信聪明人呢？在目前不得已的情况下，在媒体太发达的时候，聪明人讲话的动机总是很复杂。比如，过去人们喜欢参加婚礼，喜欢喝高了在那里说热闹话，一定生个胖小子、一定百年好合，经常是别人结婚我们高兴。今天则是另外一个情况，哭丧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吊唁的人鞠躬握手后就走，死者的亲属还能控制住，但结果大家态度很好，“啪”一声就跪那了，一哭两小时，娘一激动，心脏病突发，也辞世了。现在为什么要把娘哭死？不知道，动机很复杂，有的是为了卖掉自己的棺材，有的是为了等吃喝，有的是为了求丧主办事，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挣钱。现在，参与到对经济形势的哭丧队伍中的人都是聪明人，但动机不清楚，所以听谁的话成了很大的问题。总体来说，在这个变动的世界中，选择听谁的话一定要仔细分析，对聪明人的话尤其要打引号，对传统的、简单的道理则应该更多的去回忆。
　　其次，经济蜜月和日子有什么不同？现在，人们都觉得比较难过，但我觉得很好，因为这才叫日子，过去几年则是蜜月。但是别忘了，蜜月往往很短，而日子很长。所有人都想永远呆在蜜月中，天天像过年一样开心，因为日子就是磕磕碰碰，就是矛盾与算帐。回顾一下，过去几年大家都不喜欢算帐，见面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钱真多，93年海南炒房热的时候，大家见面问候时总说，不好意思今天又赚钱了。对房地产来说，1991年到1993年是蜜月期，这段时间很多人完成了原始积累，包括我。但接下来是7年苦日子，这7年的努力都没有完全弥补93年前所犯的错误，2000年我们才开始进入新的蜜月期。现在我们又回到了日子，但刚过去的蜜月实在太长，长达7年的蜜月期差点让我们忘记了还有日子的存在。所以，今天回到日子其实很正常，在这个日子里我们应该考虑到的是下一次蜜月跟这次一定有所不同，时间、地方、人、表达、姿势都会不同。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中国经济已经进入波动期，大家要共同为下一次蜜月做准备，而不是抱怨这个日子不好，因为人总是有蜜月才有期待，有希望才有奇迹。《北京欢迎你》这首歌中有一句歌词就特别好，“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创造奇迹”。下一个蜜月就是我们的梦想，我们还能创造奇迹，问题是要弄明白下一个蜜月在哪、和谁、什么姿势。
　　再次，中国的波动和全世界的波动到底有什么不同？我认为，中国的周期波动与美国很不一样，我们的波动相当于少女的初潮，家长没做好准备，如果采取的方法不当，有可能导致少女绝经，因此方法一定要正确。此次经济危机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第一次与全球经济联系在一起出现商业波动，这是初潮，也是生命的开始。而美国的波动相当于成年女性的例假，属于健康生命的标志，差别就在这里。这两百年来，美国经历了多次周期波动，但每次都会得到很好的处理，因此它们是例假，我们是初潮，用的方法可以相似，但不能完全相同，方法不得当，就可能将少女窒息死，方法得当就会使少女更加自信，从此进入成熟人的生命过程。这个差距其实很大，在纽约，面对裁员十几万的形势，人们该去哪还去哪，可如果北京裁员十几万，人们肯定无法这么平静。所以我认为，两者虽然都是波动，但差距一定要看到，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中国由于这个初潮开始进入全球市场经济波动的周期，是中国市场经济开始成熟的标志，是中国经济走向新周期的开始。
　　最后，我们这次的波动与以往的波动究竟有什么不同？我觉得，这次的波动是首次出现在全球信息一体化环境之下的波动，这样全人类的经济行为变得高度趋同，华尔街闹事，中国农村的女性也闹着不结婚，这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情。楼市也是如此，本来如果北京房价有波动，河南信阳的房价至少一年以后才会出现波动，但现在都是同步进行，叫做预期同步。这与媒体密切相关，媒体的源头是经济学家、政治家，他们在这里释放源头信息，然后经过互联网媒体实现全球同步放大，从而造成全球波动，所以现在宏观调控最重要的是将中宣部、新华社等媒体纳入宏观调控，而不是发改委。只有这样，我们整个经济的宏观调控才能发挥实际作用，因为这一点是以往波动所不具有的，因此应该特别注意宣传部门、媒体对宏观经济的影响，也更加关注经济学家、舆论领袖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因为他们处在信息的源头，只有他们不是因为卖棺材而来哭丧、来分析金融危机，而基本上是带着慈悲、同情、安慰的心态来分析，这样媒体才可能为大家提供正常的信号，预期也才能调到正常的范围。
　　面对这样的情况，在应对变革中企业应该怎么做？政府应该怎么做？一般来说，企业只有两种做法，第一属于本能反应，面对危机，首先得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没有任何其它的选择。虽然我们知道，如果每个人都捂紧钱袋，都将裤子提起来，那人类就会走向消亡，但此时此刻大家都必须提上裤子、捂紧口袋。但是另外一方面，企业的内在冲动像人类本能的冲动一样，平静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折腾，企业又开始寻思发展。比如，从我们来说，最近3个月到半年，房地产市场下滑的压力一直很大，面对这样的形势，我们唯有捂紧口袋，但这两天看着形势有所好转，又开始谋划了。换一句话来说，企业无需太担心，即使形势再严峻，但只要生存下来，资本的冲动就又会带着它们进行下一步的扩张，信心也会慢慢重新树立，这就是我们的例假。至于政府，我认为，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管好媒体，将媒体、宣传部门纳入宏观调控的范围。现在，预期对整个经济的走势非常重要，所以政府一定要通过媒体为消费者提供信心，通过媒体让大家知道政府在做什么，我们未来的经济会怎么样。第二，进一步坚定市场化的改革方向。我们原来采用的都是蜜月思维，政府凭借想象认为房地产一定要赚钱，因此房地产跟其他行业不一样，当开发商买到土地但还没开始建设的时候，政府就已经开始收取所得税，这个所得税额为保底的20，但即使这样，整个房地产行业过去十年平均的收益率也不到10个亿。其实，这一政策比较偏离市场化，政府应该更多的使用市场的办法来树立消费者、投资者的信心，特别是投资者的信心。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政府要做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按照市场的办法给企业家创造更好的竞争环境、更透明的监管环境，以及更有信心的投资预期，这对政府来说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