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故乡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那些纯朴快乐的记忆许多年以后都依然清晰可循。
　　记忆中的故乡是纯洁而美丽的。故乡静卧在南高原的胸怀上，那里天蓝草碧云白风清，空气是那么地清新，阳关是那么地温暖。那些遗落在荒野麦田里面的各种秋蛩的清唱，和山寨之间此起彼应的犬吠，对于久居都市一隅的我而言，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深深的眷恋。童年的生活，在那座云淡风清的山寨里，自在无忧，幸福快活。
　　故乡的清晨，是一副用墨线勾勒的中国古画。从自家的竹篱小院里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沐浴着温暖的晨阳，轻松惬意地信步在一排排的木栅栏间和田野小径上。那时候山寨里没有引水工程，我们便三五成群地吆喝着喜欢去很远的山谷里去挑很清凉的泉水，用山泉水煮的酸菜土豆丝汤至今回味无穷。来回的途中你能看到邻家小院里的大红公鸡热情地拍动着翅膀向母鸡献着殷勤，村子里的黄狗在木栅栏之间自由穿梭，追逐嬉戏，家家户户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横板房里飘出袅袅娜娜的炊烟。路边的田野上，开着一望无垠的野花，花瓣上的水珠在清晨阳光的滋润下闪烁着光泽，树梢和山谷里飘着许多破碎的经幡。在山涧，你能听到各种林鸟清脆悦耳的啼鸣在空中回荡，那时刻你还可以高歌一曲，任绵长而悠远的回音在寂静的氛围中响起，那时一种无法言语的美妙的情趣。我喜欢那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感受，在那样的生活中，思想如山泉般清澈，灵魂像山野里的风一样自由，心情宁静而心境开阔。
　　我对故乡的土豆花和荞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初春一过，我就开始盼望着土豆和荞麦早些开花，我便能陶醉于那些清纯的芳香中。于是，一旦播种完之后，我就开始在田野间自由奔跑，期待着，渐渐地看到土豆和荞麦悄悄地生出新芽，长出嫩绿的叶子，秀出了小小的花蕾，我喜悦的心情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终于等到了土豆和荞麦开花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花的海洋。茂密的土豆枝叶和稀疏的荞麦枝叶上，一簇簇或洁白或粉红或紫蓝的花聚拥着缀在枝叶，枝头，叶间。近观，花儿朵朵绽放，像清尘脱俗的天使的笑颜，清新怡人。远望，漫山遍野的土豆花和荞花像手巧的姑娘在绿缎上绣出的花卉，秀美而精致。而荞花则像冬雪般铺满了原野。我们开始在田野间无拘无束奔跑嬉戏。追逐那些成群飞舞于土豆花丛间的蝴蝶，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时候，我们也随着大人们跋山涉水，去采一种能够拌着荞粑吃的野菜，野菜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听父母说那种拌进荞粑里面的野菜是忆苦思甜的最佳方式。以前家里比较贫穷，能够家中支用的荞面则少之又少，为了度日，人们才想出把这种东西晒干揉碎了拌进荞粑里，以增加量多而食用。
　　双湖河是我们夏天里的快乐，说湖其实仅仅只是源头的溪水聚积而成的两个水潭，一般到冬天时干涸而潭水较少。我们经常在湖边玩石漂，看谁漂得又快又远，有时在大热天会赤溜溜地在湖里肆无忌惮地揪起浪花。最难忘的莫过于赶羊群过湖濯洗羊毛，夏天，羊毛需要剪时，因为周围百里之内没有大的湖水，而羊需要濯洗才能剪毛，且濯洗过的羊毛做成披毡时也比较干净。因此，方圆百里之内，成群结队的绵羊都赶到这里来过湖水濯洗毛。每当那时，我们小孩们就站在岸边观望，羊群在公羊的带动下排成一长串渡湖水而去，有些年轻人有时会骑着大公羊往前游去，那些快乐的情节，我曾经把它写进我的一篇小说里。
　　秋天时，万物潇潇，可我依然快活。九月，地里的农作物都成熟了，我们这些牧童们便不约而同地把羊和牛赶到一个叫高山牧场的水草丰腴的地方，然后开始分工协作，有些去山下挖土豆，有些去找干枯的树枝，有些较小的则看好成群的牛羊。那些被派去挖土豆的便无所顾忌地钻进庄稼地里，挖出土豆，用衣服或披毡包裹起来，东张西望地跑出庄稼地。有时也会被淳朴的村民看见，也只是随便吆喝一下，并无恶意，然后把干枯的树枝层叠堆起来点燃。然后让负责烤土豆的烤这些战利品，那些土豆在火堆里散发出清香时，让人直流口水，最后终于贪婪地吃起来黄昏时，我们已经吃得小肚鼓鼓的，便满脸汗纹黑不溜秋地唱着歌谣，赶着自己的牛羊心满意足地归栏，有时因而省了一顿晚饭。
　　记忆里故乡的冬天，是寒冷的，但是，也自有一番情趣。冬天的雪花飘落得很大，天是干冷干冷的，乡下的孩子便寻思着自己的快乐。滑冰车则是很快活的，那年月，双湖的湖面上冰冻得结结实实。我和伙伴们便沿着河岸走很远，到高处时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河中央把披毡叠了又叠，然后盘腿坐在上面，双手紧握着披毡的前领，学着电影里那些勇敢无畏的镜头，大喊一声，顺势冲下。冰面又光又滑，迅速下滑的过程中，我们便有了腾云驾雾般的感觉。有些因为没有把握好方向跌跌撞撞地滑进路边，被撞得头破血流也毫不在意。
　　童年时过年过节才是最大的快乐，逢年过节虽然大人们累得满头大汗，力疲神倦，有时深夜了都还在火塘边点着松明火把做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而对于我们则是山寨里最快乐的日子，因为那时寨子里生活条件比较差，物资匮乏，一年也难得吃一回肉，那时农村有句俗话：大日盼收成，小孩盼过年。因此，逢年过节，满脸喜气，溢于言表，穿新衣，点火把，吃坨坨肉，跟随母亲去走亲访友拜年，得压岁钱，那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快乐与幸福。如今，童年已经悄然离我远去了，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了，身在异地的我又想起了故乡的山寨，想起了那段如风如火如花如水的快乐纯朴的童年。
　　今夜，在异乡一个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黑夜，终于写下这篇短文，祭献给我那亮丽快乐的童年和依旧割舍不下的热恋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