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网剧这艘船！从跨行跑龙套，到爆款剧导演

　　北京啊，北京！成就了多少人的梦想，又吞噬了多少青年导演的热情？
　　南锣鼓巷的酒吧里，传媒大学附近的咖啡馆，798周围的园区，机会无处不在。互联网的便利缩短了青年导演的成长周期，以前要熬上十年才能有机会执导片子的后辈，如今刚毕业就有机会执导网大、网剧。此外，还有一些摄影机构、广告公司的爱好者跨界而来。
　　网剧《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捧红了许多年轻演员，也让杨龙走向台前。这位海归导演，擅长用镜头表达细腻的感情。
　　而导演李遥波3年前还是一名平面摄影师。因为唯美、考究的画面被投资方看中，执导了《总裁在上》《龙日一你死定了》等一系列网剧。
　　更传奇的事情发生在五百导演和他的弧光联盟。
　　2017年，《白夜追凶》的热播让监制五百和他的五元文化成为爆款网剧的代名词。接下来《古董局中局》《隐秘而伟大》《大人物》等一系列大制作影视项目奔五元而来。
　　2014年携妻带子从东北赶来北京，五百一直专注网剧制作，还成立了孵化影视人才的弧光联盟。这里汇集了摄影、灯光、剪辑等不同制作环节的人才，还推出了杨苗、王伟、余庆等一批青年导演。
　　导演五百
　　“能不能成为导演，即看努力，也拼天赋。弧光联盟不敢说打造多少优秀导演，但至少可以加快他半年的成长速度。”五百导演对新剧观察说。改编自马伯庸小说的大IP剧《古董局中局》尚未播出，联合导演余庆已经被各路出品方围追堵截，许多新项目等待他的慧眼挑选。
　　这个时代的青年导演是幸运的，近几年来弧光联盟、企鹅影视青梦导演扶持计划、香蕉新导演掘地计划、First影展等扶持计划的推出，让许多人崭露头角。
　　这个时代的青年导演是不幸的，初出茅庐就被各种资本、项目包围。在这个由各种人组成的圈子里，若想拿勇气与才华去赌一个明天，你需要判断力时刻在线。
　　然而，不管怎么讲，互联网都是这代青年导演所拥有的最大机会。无论前路如何，现在，请跳上网剧这艘船！
　　“外围导演”与早期的网生内容
　　影视圈从来不缺少梦想，以及怀有梦想的人。
　　“什么才是影视圈的主流导演？或许是陈凯歌、冯小刚、张艺谋？要和章子怡、陈坤、周迅这些大牌明星合作过？普通人心中的影视圈就是这样的，”何自强导演对新剧观察说，“在大部分人看来，我只是一个外围导演。”
　　求学时期的习作获得同学们的赞赏，写剧本时的灵光一闪，拍摄时的全情投入，让何自强对电影执迷不已。作为电子信息工程专业的大学生，85年出生的何自强在求学期间就选定了电影作为职业方向。
　　导演何自强
　　和他一样对电影痴狂的，还有同学院的马琦。为了买一个DV拍片，马琦花掉了大四的学费，自然也没有拿到毕业证。一年后，他才敢对父亲提起此事，当时马爸爸表现很平静，默默说了句题外话：厨房的水烧开了。
　　非科班毕业、有表达欲、镜头感不错，早期的网生内容大多由何自强、马琦这样的跨界导演提供。可以说，他们经历了网络影视从无到有的全过程。
　　“刚开始微电影根本没有商业模式。我每次找投资方，都会跟他们说明微电影不赚钱，如果只想要财务回报就别投了。有时候要和十几个、几十个投资方洽谈，才能找到一个靠谱的投资人。现在好一些了，网大网剧都有分账，投资方和我们制作方风险都小一些。”
　　观看他的《妈咪》《干爹》等网络电影，你可以重温5年前的社会热点。“宁可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当年类似这样的大众热议话题，都被记录在何自强的片子里。
　　“在叫兽易小星刚拍网剧的时候，在奇树有鱼、淘梦刚做网大发行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圈子里只有这些人。”何自强说。他忘了，五百导演也是从微电影做起的。
　　不同的是，五百一开始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导演，因为拍摄的短片被优酷看中后从东北来到北京发展。
　　“这年头哪有怀才不遇？只能说才华还不够明显。10年前，我在东北忽然就接到了优酷出品的电话，高兴地手机都拿不稳了。”被优酷的青年导演扶植计划发掘，五百拍摄、张译主演的《刷车》受到了许多网友的欢迎，点击量9000万。从那时起，他就表现出了对悬疑题材的敏锐和天赋。
　　从《心理罪》到《灭罪师》，从《画江湖之不良人》到《白夜追凶》，五百在网剧上的执着，行业有目共睹。
　　但这背后的取舍，不为人知。2013年左右，爱情喜剧片成为票房大户，当时有多部院线电影找五百拍摄。然而，一方面基于自己的影像风格与偏好，一方面看到网络剧的起势，他选择了重仓网剧。
　　“年轻人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拍，但你尝试的次数多了，见过的人多了，就会发现一个人擅长什么类型风格是老天注定的，”五百说。
　　一般来说，导演心中都有个“电影梦”，但五百对精品内容的执着，超脱于世俗眼光之上。
　　看准了互联网重塑影视行业的大趋势，五百不仅自己全力投入网剧制作，还带动了一大批年轻人加入这个潮流。
　　爆款网剧背后的青年导演
　　采访期间，有些导演会用“飞升”来形容余庆导演的生涯。没有太多代表作品，就一步跃向执导大IP剧《古董局中局》，这种机会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科班出身的余庆出生于四川普通家庭，在海南读大学，最近一年才搬来北京。就像初出茅庐的张无忌，等被武林群雄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练成《九阳真经》了。
　　而助他修成真经的，是五百导演的弧光联盟。“拍摄《古董局中局》之前，我不认识五百导演。他看到我之前的片子，找到了我。因为双方的创作理念很一致，所以走到了一起。”余庆说。
　　因为还在赶《古董局中局》的后期，余庆把约见地点定在了后期工作室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身着简单的T恤衫，给自己调制了一叠充满辣椒油的佐料，余庆对物质的要求十分简朴。普通年轻人对于买房、成家的焦虑，在他这里全都没有，对自身能力的自信是他显著的特征。
　　“大学时候没有钱拍片，好在因为成绩优秀，总能从学校借到器材。想做一件事，你总能找到方法的，”余庆说。
　　大学期间成绩优秀，余庆的影像风格比较成熟，2011年拍摄的悬疑短片《抱罪长眠》，曾获得四川金熊猫国际电视节国际大学生影视作品展“评委会特别奖”提名和“最佳学生男演员”提名。
　　他的网络电影《特殊嫌疑犯》，投资成本只有几十万，没有渲染暴力与妖艳色情，但画面和故事独具匠心。
　　“很多人会习惯性的模仿经典影片进行场景搭建，不了解真实的环境、真实的农村是什么样的。《特殊嫌疑犯》呈现出来的青山绿水，与学校里其他老师、同学对主角的怀疑，人性的摇摆、软弱形成了一个对比”，余庆说。
　　当他对画面、故事的理解逐渐成熟时，收到了五百导演递来的橄榄枝，《古董局中局》把他推到更多人面前。就像《灭罪师》之于杨苗，《白夜追凶》之于王伟，这次五百把机会给到了余庆。
　　“我是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年轻导演的困惑、焦虑我全都经历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背景和优势，但这些心理过程是共通的。我能够帮他们的就是，当他们纠结的时候，帮助坚定信心，找出独特的优势，不断强化，”五百说。
　　成立弧光联盟以来，他反复强调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成就彼此，而不是抱团取暖。正如弧光联盟的slogan所说：友谊不是相互取暖，而是相互成就伟大的工业。五百导演坦承，除了带起来的这批导演，也劝退了一批人，“早一步认清自己不适合这个行业，就能早一步另谋出路，没什么不好。有的人长处不在这儿。”
　　导演余庆
　　深感影视行业的工业化程度低，五百希望通过弧光联盟聚集不同环节的人才，从拍摄、剪辑、后期各个环节保障影视剧的品质。“在这个联盟里，你的设想，马上可以从其他专业同事那里得到反馈。年轻导演、从业者经常聚在一起聊聊，不仅可以激发创作灵感，还能增加对不同人、不同专业的认识。”
　　类似的导演扶植计划、电影节、影展，总是能给予年轻导演启迪与鼓励。
　　2013年，正处于创作瓶颈期的杨龙，在美国AFI电影节遇到了当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阿玛特。伊斯卡拉特，并向他讲述了自己的创作困惑。“阿玛特。伊斯卡拉特当时问我，你是哪个国家的？我说我是中国人。他说，那你认识贾樟柯吗？《天注定》得了今年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奖，你就应该像他一样去你熟悉的地方拍你熟悉的影片。”
　　在导师的启发下，杨龙返回国内，相继拍摄了《海滨之歌》等短片，以及《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假如没有遇见你》等网剧。其中，《病人》获得了香港亚洲电影投资会HAF爱奇艺特别大奖，也从697个报名提案中突围进入2017年FIRST创投会初审，《海滨之歌》入围多个国际电影节，《小美好》则赢得了商业上的成功。
　　而在大学时期，杨龙也不知道导演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导演杨龙
　　“我们学校每年电影系毕业的人很多，成为导演的却不多？但后来接触到提名过奥斯卡最佳短纪录片奖的王水泊老师和著名导演宁瀛，我忽然觉得奥斯卡没有那么遥远，是可以通过学习、领悟一步步接近的。”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电影与影像艺术系，杨龙性格安静，迎面一股书卷气。
　　如果说中央美院塑造了杨龙的审美品位，那美国求学的经历又让他在工业化电影拍摄技术上有了提高。
　　“大学毕业发现自己的作品还是很稚嫩，那时候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拍出美剧、好莱坞的影像品质。于是就选择了出国留学。在纽约电影学院洛杉矶分校的第一年，连续四个多月不休息，不断的学习着各种拍摄技巧。学期作业《EXIT》拍出来后，我的老师给了一个我认为非常高的评价，‘这是你拍的吗？’”
　　转行、跨界、升级，网剧导演众生态
　　筹备、拍摄《假如没有遇见你》期间，杨龙的儿子诞生了，初为人父的他，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奥斯卡。或许是谈笑之言，但确实寄托了电影人的梦想。
　　把李安视为导演路上的偶像，杨龙希望可以通过不同的风格类型，传达出永恒的真挚情感。“不管《卧虎藏龙》还是《断背山》，都带有李安强烈的个人风格，你都会感动于影片中传达出来的爱的遗憾。我觉得故事题材不是决定影片好坏的元素，如果故事蕴含感情，细节处理到位，它就可能是一部好的作品。”
　　这个观点与李遥波不谋而合。对画面感，对细腻感情的刻画，也是李遥波对影视作品的追求。
　　不同的是，法律系毕业的李遥波，没有机会学习专业的导演系课程，他选择了从平面摄影曲线达成目标。“大学时候拍了很多短片，总觉得不够精致，就想研究一下怎样用光、构图才能拍出美感。”
　　导演李遥波
　　在做平面摄影的几年中，李遥波给许多明星、时尚杂志拍过照。“那几年的摄影经历，让我对美感的把握上有了很大的自信。特别是汽车广告的拍摄，只要有车、人互动的，片方就会想到我。”
　　就像五百、余庆在悬疑题材上的深耕，集中精力打造突出优势，也是李遥波转行做导演的第一课。有意无意间，李遥波发现自己的拍摄风格很适合偶像剧、青春剧。
　　2013年，李遥波花一个小时给南笙拍的短片，无意中让后者风靡网络，也促成了李遥波的跨界转型。从网大《男狐聊斋》到《总裁在上》《龙日一》，他依靠梦幻唯美的画面征服了少男少女，也得到了许多投资方的青睐。
　　从平面摄影到网剧导演，他总结自己的经验是，不要纠结短期回报。“很多人都发愁找不到项目，但我从来没有这个担忧。对我来说，任何一个项目都能够从中学到东西。你不要吝啬付出，当别人需要帮忙的时候，尽量多提供帮助。时间长了，越来越多出品方会找到你。”
　　在采访期间，李遥波不时有信息进来，下一部戏的洽谈已经在进行中了。而何自强也告诉新剧观察，他近期在筹备下一部网大的拍摄，网剧也在计划当中。
　　对转行、跨界的导演来说，拿到第一个影视项目、拿到一个好的影视项目，需要努力，也需要机缘。正在热播的《忽而今夏》导演吕赢出生于1978年，从门外汉到成为导演，这条路他走了10年。
　　“07年的时候，偶然的机会朋友介绍我去《赤壁》剧组。当时我的工资是每月380块，根本不够打车到易县。刚搭上火车，就有导演给我打电话说，你迟到就不用来了。但我还是坚持去了，并且向导演道歉、解释清楚，得到了一个入门学习的机会。”
　　左一：吕赢右一：宁浩
　　07年拍《赤壁》，剧组要求很严格，副导演们像走马灯一样不停换。“他们的口头禅就是，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走！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干嘛！那时候，我把剧组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吕赢每天早上起床出工，就会把被子、衣服都打包好，生怕被赶走。
　　影视行业的淘汰是无形的。一开始电影杀青，大家都依依不舍说再见，但后来很多人就见不到了。
　　危机感促使吕赢不断学习电影拍摄的方方面面。从《最后的舞者》、《推拿》到《全民目击》《心花路放》《绣春刀》他在9个电影剧组担任过执行导演。
　　而转机就发生在2013年，在《绣春刀》剧组吕赢遇到了刘畅。“当时刘畅在《绣春刀》片场拍电影纪录片，一直在我身边跟拍，时间长就熟悉了。后来他接到《最好的我们》这个网剧项目，就邀请我加入进来。”
　　从担任《最好的我们》联合导演，到成为《忽而今夏》的导演，前几年的积累逐渐开花结果。吕赢带着一起拍摄电影的朋友们走入网剧领域，给观众、给自己带来了更多可能。
　　来自资本的压力与诱惑
　　只是这些可能性，有时候你很难说是好是坏。
　　刚刚起步的时候，找钱拍片总要见上数十个投资人，才能筹得少量的资金。而稍有名气，各种项目、资本就开始纷至沓来，面临诸多选择的困难。
　　就像开头提到的那样，许多影视项目找到李遥波、余庆，找到五百和他的弧光联盟。“拍完上部戏后，二三十个新项目找过来。你得一个个的分析，看故事，也看背后的资本是否专业，”一位导演这么说。
　　另外，随着作品知名度浮出水面的，还有来自资本的橄榄枝。新剧观察采访的几位导演，都有自己的公司。“一方面是方便走账、结算，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独自做项目，也能更自由的去发挥，”吕赢的魔威影业刚成立3个多月。
　　而作为网络影视的弄潮儿，何自强是最早被资本盯上的一批人。自2013年网络电影《妈咪》引起媒体热议已经过去了5年，期间何自强先后经历了被投资的喜悦、后续款项不到位的撕扯、关于公司归属权的谈判。当初承诺的千万投资额，到款数百万后，就没了下文，投资方自身的资金情况不乐观，无法完成当初的协议。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他们已经投了一部分，如果退出去的话，那么多股东很难达成一致意见。”因为投资方面的问题，何自强有一两年没法正常拍片。“很多事情不是个人可以控制的，你只能学着去接受。”
　　2013年兴起的影视行业资本化，让很多人身价倍增，也留下了许多令人唏嘘的故事，让后来者警惕戒备。
　　对此，余庆导演表示，“目前阶段，主要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和个人品牌，做出好作品再说其他的。”
　　李遥波导演更是谦虚的说，“我2015年才踏入这个行业，还欠缺经验。现在能做导演，拍适合自己的剧集，已经很满足了。来日方长，慢慢来就行。”
　　来源：新剧观察作者：徐露